17.第十七章(三合一、捉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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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代文女配自救指南!
    許向華笑了, “這也不衝突呀,我們廠裏有規定,停薪留職期限最長不得超過兩年, 兩年後你確定不回去了, 還要去廠裏辦離職手續,到那時候, 你這個崗位自會有其他用處。”
    裴安和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他覺得以後就算不跟妹妹擺攤了, 隨便幹點什麽, 都比回廠裏強得多, 這條後路終究隻是擺設。
    不過這是大嫂的一片心意,加上父母也都眼巴巴看著,為了安他們的心,他也要鄭重的向大嫂道謝,赧然道“到底又要麻煩大哥大嫂和許伯父了。”
    許向華擺擺手,“自家人互幫互助本就是應該, 做什麽這麽客氣你們幾個侄子,最近跟著你們三天兩頭吃肉,小臉都圓了一圈, 是不是我也該感謝你們,再把夥食費補給你們啊”
    裴安和配合求饒, “不敢當不敢當,大嫂放過我吧, 我們以後都聽你的,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他一番唱念做打的表演,把許向華和苗紅旗都逗樂了,裴平洲也是忍俊不禁的樣子, 氣氛從嚴肅轉為輕鬆歡快,在場除了喃喃自語,嘴裏顛來倒去嘀咕“為什麽會這樣”“好好的工作怎麽可以不要”這句話的裴大頭,就隻有抱著腦袋無語問天的裴景書,顯得格格不入。
    離大譜,二哥辭職而已,搞得跟上戰場一樣嚴肅,別到時候兩年又兩年,這工作到底什麽時候能玩完啊。
    裴景書真是巴不得二哥連夜扛著三輪車去他們廠裏,把辭職報告往領導跟前一甩,再也不見
    然而這裏沒有她說話的份。
    哪怕她機智過人,暗戳戳把二哥慫恿到立刻馬上就要下海,二哥才在家裏一宣布這個決定,已然困難重重,扯皮半天隻得到個不上不下的結果,就這,他們老父親還一臉天要塌了的樣子,裴景書一看就知道,她不可以冒頭,冒頭隻會送菜,對結局沒有任何幫助。
    那還是老老實實苟著吧。
    改變不了大人們的決定,她還可以安慰自己,二哥離職也就是個流程,隻要他一門心思搞生意賺錢錢,那他就是脫離了冶金機械廠那個是非之地,從此跟女主和女配說拜拜了。
    覺醒記憶短短幾天,她已經帶著家人順利跟原著劇情切割,怎麽不算一種成功呢
    飯要一口一口吃,接下來隻要她勤勞的揮舞小皮鞭,總會把二哥改造成跟原著截然相反的好人隻要他不再是渣男炮灰,他們一家也悲劇不了。
    裴景書把自己安慰好了,心情多雲轉晴,那張藏不住心事的小臉瞬間春光燦爛,燈下美人笑靨如花,讓不經意掃過來的許向華晃花了眼。
    許向華自來是看臉的,不然憑她父親的本事,哪怕當年隻是個小車間主任,也有得是辦法讓她嫁給他們廠裏領導的兒子侄子,但她一眼就相中了劍眉星目、英姿筆挺的丈夫。
    結婚十多年,她就沒舍得跟臉好身材更好的丈夫紅過一次臉,和美人婆婆也好得跟親母女是的,這固然有苗紅旗情商高會做人的原因,但最大的功勞還是她長得好,頂著花容月貌的臉對她噓寒問暖、關懷備至,許向華哪裏扛得住。
    婆婆好看,生的兒女們也個頂個出挑,許向華原以為丈夫就她這輩子見過最英俊的小夥子,不成想他們還有個清俊斯文的小叔子,小姑子就更不用說了,當年那個欺霜賽雪的玉團子,越長越有種閉月羞花的大美女範兒,將來恐怕要青出於藍、比美人婆婆更加驚豔了。
    總之,婆家除了平平無奇的公公,真真兒一家子美人,顏控如許向華,嫁進這個家,真就是老鼠掉進油缸裏,樂得找不著北了。
    丈夫、婆婆,和小叔子小姑子,她簡直一個都割舍不下,才會這麽多年心甘情願的幫著丈夫拉扯他的弟弟妹妹。
    一般來說,審美都有疲勞期,許向華再吃裴景書的顏,從她一個紮羊角辮的小丫頭看到現在,看了十幾年,抵抗力是有的,不再輕易被外表迷惑。
    但架不住她此時笑得太燦爛,映得小臉瑩瑩如月華,許向華沒有準備,一下又看呆了。
    逮著小姑子的盛世美顏猛吸了好幾口,許向華才笑著打趣,“小囡笑得這麽高興,是因為可以跟你二哥專心搞個體戶、一起賺大錢嗎”
    裴景書想著,老媽剛才還指責她上躥下跳到處慫恿哥哥們下海雖然事實的確如此;再看看老爸至今還沒從二哥要丟了鐵飯碗的打擊中緩過來,為了他們大家好,她還是深藏功與名,把自己當個不重要的吃瓜群眾,便果斷搖頭否認了,“沒有,我笑是因為想起開心的事。”
    許向華好奇,“什麽事這麽開心”
    “二哥本來打算要去辭職,沒有準備明天早上出攤的材料,現在改成回廠裏辦停薪留職,也是一樣的啦,明早不用出攤,那我就不用早起,終於可以睡個懶覺了。”想想她跟著二哥卷生卷死,每天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裴景書對這個得之不易的懶覺倍感珍惜,臉上的笑容也越發純粹真實。
    快樂是會傳染的,許向華他們臉上也不知不覺掛上笑容,苗紅旗滿臉慈祥的看著她,“囡囡還是孩子呢,就想著吃喝玩樂這點事。”
    話是這麽說,可他們家小囡還是孩子心性,就能出主意並且跟著哥哥一起賺錢了,等她再長大些,變得成熟有閱曆,成就豈不是遠超普通人
    一想到這裏,苗紅旗都有點壓抑不住嘴角瘋狂上揚的幅度,忙轉移話題,“老二老三擺攤不容易,老大你們倆口子上班也同樣辛苦,正事說完了,快回去休息吧。明天過來吃早飯,我也空下來,正好給你們弄點好吃的。”
    苗紅旗說到做到,第二天給一家人煮了黃魚麵。
    下這碗麵並不容易,新鮮的小黃魚買回家要先剔骨取肉,魚頭魚骨魚尾魚鰭都要剔除,每條小黃魚隻留下兩片完好鮮美的魚肉簡單醃製,用豬油煎到兩麵焦黃備用;魚骨魚頭則用來熬湯,也是豬油潤鍋、薑蔥去腥,熬出一鍋又香又濃的奶白魚湯,過濾渣渣就可以用來煮麵了;魚湯煮出來的麵,加上香煎的黃魚,和用豬油爆香的雪菜,撒上一把蔥花,就是一碗看似清淡、實則每一口都香濃入味的黃魚麵了。
    美味總是來之不易,拋開這鍋麵要用到的黃魚和豬油價格,其製作過程就相當費時費力,以苗紅旗的麻利勁兒,還有個打下手的老伴,也足足折騰了一個小時才完成。
    就是因為太麻煩,苗紅旗逢年過節都懶得折騰,隻在家裏有孩子過生日,她才辛苦熬上一鍋作為慶賀。
    不過這兩年過生日流行吃蛋糕,還是從滬城流傳過來,叫什麽麥淇淋,蛋糕外麵抹上一層雲朵般的洋玩意兒,吃起來又甜又香,把孩子們饞得不行,他們過生日都眼巴巴纏著買麥淇淋。
    這下她連黃魚麵都不用準備,可是省了好多活。
    家裏已經一年多沒煮黃魚麵了,鮮美而霸道的香味從廚房溢出來,勾得大人小孩齊刷刷咽口水,就連說好要睡懶覺的裴景書,半睡半醒聞到這股香味,也被饞得在床上翻來覆去幾個回合,最後捂著咕咕亂叫的肚子從床上爬起來,穿過客廳去洗漱的時候,不可避免被兄嫂們打趣了一通,大侄子也呲著一口小白牙跟著笑,“爸媽、小叔,你們不知道,要是聞到香味還不起床,那就不是我們小姑了。”
    裴遠河沒聽出大哥話中的調侃,還在昂首挺胸用力點頭,好像他們小姑又懶又饞是什麽值得驕傲的事一樣。
    哥倆又引發了幾個大人的哄然大笑。
    被調侃了的裴景書卻是一臉坦然,“誰讓我天天早睡早起,習慣了這個生物鍾,一早上醒好幾回了,也不差起來吃早飯這點時間。”
    她不是嘴硬,而是打心底就對此理直氣壯,以前的她確實有點好吃懶做在身上,她也從來沒掩飾過這個本性。
    但現在的她可以驕傲的說,她是好吃懶做、但很會搞錢的裴小囡。
    這個家沒她遲早要完。
    家人們不知道她默默做出了多少貢獻,仍用看吳下阿蒙的眼光看她,但她知道自己有多牛逼,並為之驕傲自豪。
    底氣十足的裴小囡,不需要家人的認可,對他們的調侃左耳進右耳出,洗漱完就理直氣壯坐到餐桌,親愛的媽媽是不會因為她說了要睡懶覺就不準備她的了,這鍋麵必定有她的一份
    很快,裴大頭幫著妻子把一晚碗麵端出來。
    大人小孩食量不一樣,碗中麵的分量有區別,但小黃魚是每人兩塊,苗紅旗提前分好了,公平公正。
    裴景書端著自己那份大口嗦麵,麵對老爸和二哥從碗裏勻過來的香煎小黃魚更是來者不拒,吃得肚子滾圓,等其他人上班的上班、出門玩的出門玩,她又舒舒服服的回房間睡回籠覺。
    吃飽喝足睡大覺,真是神仙也不換的小日子呀
    她在家睡的昏天黑地,裴安和的事情也很順利,他跟大嫂分別後,進車間裝模作樣忙了一個多小時,應付了許多同事的問候和打探,八點多,坐辦公室的領導們上班不到半個小時,就有人來喊他去廠辦了。
    上麵有人就是這麽方便,直接給他走流程,裴安和辦完手續,拿著停薪留職的證明書離開冶金機械廠時,竟然還沒有到九點。
    他自然不會白白浪費時間,從廠裏出來便直奔菜市場,光是豬肉就買了足足一百斤,錯過了早餐攤,他決定抓緊時間,中午和晚上去毛紡廠賣鹵肉飯。
    裴安和知道,小地方沒有秘密,他辦了停薪留職,很快親朋好友、熟悉不熟悉的人,都會知道他下海的事情。
    從此刻起,他就沒有了回頭路,是壓力更是動力,想要成功的野心讓他渾身充滿了力量,徒手扛著一百多斤的肉和菜,一口氣跑回家,真的是爭分奪秒了。
    於是裴景書美美的睡了大半個上午,起床就看到一間肉香四溢的廚房,和對她笑得無比溫柔的二哥,“小囡起了那快去洗漱準備吧,很快就要出攤了。”
    裴景書幾乎要以為她一覺睡到了下午四點,看看天色才確定她問題,那一定是二哥腦子出了問題,“大中午的,出哪門子的攤”
    “就是中午才好做生意,大家夥都要吃午飯。你抓緊時間收拾呀,早點出門早點弄完回來,還要準備晚上要賣的鹵肉飯呢。”
    裴景書
    他可真是不錯過每一個賺錢的機會,要去廠裏辦手續隻能放棄今天的早餐攤,於是反手補上了午飯攤,是厲害的。
    “對了,二哥你停薪留職手續辦好了嗎”
    “都辦好了。”
    裴景書“好吧。”
    還能怎麽辦呢,隻能舍命陪君子了。
    於是十幾分鍾後,她頂著盛夏的炎炎烈日,跟二哥踏上熟悉的道路,覺得自己真是拿命在陪他卷啊。
    二哥作為男人不在意曬黑曬老,可以穿著背心拖孩、一身清涼出門,但她是一中響當當的校花,可不能過完個暑假,被人發現小龍女居然成了黑珍珠。
    沒有說黑珍珠就不迷人的意思,隻是各花入各眼,裴景書最愛的就是她這身在太陽底下幾乎反光的冷白皮。
    因為天生就膚白貌美,她不介意適當的曬曬太陽補補鈣,這陣子頂著朝陽和夕陽出門擺攤,她就隻戴一頂有帽簷可遮陽的五角星帽。
    大中午在外麵暴曬兩小時,可不是一頂五角星帽可以應付,裴景書隻能全副武裝起來,穿上媽媽給她做的棉綢長衣長褲,戴上老爸的草笠,猶覺不夠,嘴裏嘀嘀咕咕,“失策了,早知道借大嫂那條紗巾來用,可以把臉都遮住,隻露出一雙眼睛。”
    小女兒不著調,把苗紅旗這個優雅的老太太都氣得錘了她兩下,“遮得這麽嚴嚴實實,你是出去擺攤還是搶劫啊快把衣服換了再出門,你也不怕把自己悶中暑。”
    裴景書怕被揪著去換短袖短褲,也不再糾結臉沒遮的事,帶著這身造型一溜煙躥出門,噔噔噔下樓去了。
    烈日如火不是開玩笑的,裴景書一來到太陽底下,就感覺自己從頭發絲到腳底板都要冒煙了,擔心了一秒中暑問題,僅僅隻有一秒。
    沒辦法,頭可斷血可流,皮膚不能黑。
    最後,她帶著分分鍾中暑暈厥的風險,全副武裝跟上二哥的腳步,她才“隻要卷不死,就往死裏卷”的真實寫照了。
    好在年輕就是身體倍棒,裴景書在烈日底下活蹦亂跳的,渾身冒汗也不影響她笑逐顏開的招呼顧客,從他們手裏接過錢的時候,她感覺這烈日也真香了。
    突然,一個充滿了驚喜的聲音從頭頂傳來,“老板你們中午也來做生意了,那我們以後午飯都能吃上你們家的鹵肉飯了嗎”
    熱火朝天收著錢的裴景書隻覺得雙眼一黑,抬頭看看對麵仿佛撿了寶的年輕人,又緊張的看向裴安和,隻見她二哥不緊不慢的問,“哎呀,晚飯來吃鹵肉飯不好嗎”
    “晚上要回家吃飯,隻能偶爾光顧你們家,能中午來就好了,讓我天天吃也不膩。”
    裴安和歉意笑道,“那不好意思呀,暫時忙不過來,過段時間我看看能不能中午也來擺攤。”
    年輕人多少有些失望,催促道“那你們早點安排好,附近這些賣吃的,就你們家的味道最好,我爸媽嚐過也誇呢,說你們做的東西火候到家、用料也紮實,是誠信經營的好商家,還給親朋好友推薦了你們。”
    “難怪這些天陸續有從其他廠過來光顧的客人,原來都是你們這些老朋友的宣傳,多謝了呀。”裴安和聽到還有老顧客在親友之間幫他們口口相傳,心情比三伏天吃了口冰西瓜還舒爽,一下子沒繃住,激動的從桶裏又撈了半顆鹵蛋進對方飯盒裏,“這份鹵蛋算我們送的,不加錢。”
    不是他小氣的隻肯送半個。
    他們家的雞蛋鹵得十分入味,滋味並不比鹵肉差,四毛錢的套餐飯裏一整個鹵雞蛋,很多人來反應吃得不過癮,妹妹隨口一說可以加錢,當時竟有好些個顧客拍手叫好。那次他們回家一合計,覺得套餐裏的雞蛋除外,加半顆鹵蛋收五分錢的價格,顧客應該能接受,他們自己也有利潤。
    第二天試著多煮了三四十顆雞蛋,果然大受歡迎,甚至還不夠賣。
    到目前,鹵蛋的額外供應量已經穩定下來,每天都能賣一百多顆,給他們增加了七八塊的營業額。
    但一個雞蛋進貨價也要五分錢,這還不算增加的鹵料和人工,裴安和認為他們的定價很良心了,小本經營,他也不舍得給老顧客送太多。
    裴景書沒在意二哥的精打細算,她隻要知道他至少不會立刻馬上增加中午場營業,就放心許多,朝這位忠實顧客露出營業微笑,“以後常來呀。”
    就這樣,這天中午短暫的閃現了下,第二天,兄妹倆又恢複早晚出攤的模式。
    空閑下來的時間,裴安和繼續在家苦練廚藝。
    或者說他練習更加賣力了。
    老顧客的口口相傳、和從別處聞風而來嚐鮮的新客,對裴安和而言,既是鼓勵也是壓力。
    他已經意識到,他們兄妹以新人身份出現毛紡廠這個大市場,不僅飛快站穩腳跟,還在短時間內風頭無兩、賺得比很多老攤位都多,絕對不單單是靠妹妹新奇合適的點子,或者是運氣。
    妹妹的好點子和兄妹倆的好運道,可以讓他們賺到錢,但不足以讓他們這麽快就蓋過前輩們的風頭,成為這個市場最靚的崽能在十天內擁有一批老顧客,並初步發展出口碑,功勞最大的必然是他們母親的廚藝。
    他們可以把食材用料和製作過程吹得天花亂墜,味道卻沒辦法唬人,因為每個人都擁有味覺和判斷力,究竟好不好吃,顧客說了算。
    裴安和以前覺得廚藝不是一蹴而就,他隻要從母親這裏學到四五分就可以出師了,畢竟之前做市場調查,也買過不少小吃嚐試,他發現隻要手藝有他母親一半的攤位,生意都不會太差。
    畢竟隻是擺攤又不是開飯店,差強人意的手藝加上一些巧思和運氣,也夠他們紅紅火火賺錢了。
    但現在局麵大好,這麽個小攤子都有人慕名而來了,裴安和不禁幻想起以後開餐館,開大飯店,財源廣進日進鬥金的樣子遠是遠了點,夢想還是要有的嘛。
    若要奔著做大做強、真正進軍餐飲行業,而不是小打小鬧的擺地攤,那就要從現在開始主意口碑,打下良好的客戶基礎,才能為將來做準備。
    裴安和第一次做生意,卻也知道口碑經營起來難、摧毀隻用一瞬間的道理,他也正是為了這兩個字,更加努力練習廚藝,認為他至少要學到母親的六七分火候後出師,才能對得起老顧客們的期待。
    革命尚未成功,裴老二仍需努力
    按照上一個標準,他再練個把星期大概就能自己上手了,可要求提高了一大截,那就不是一日之工了,急也急不來,裴安和行動上可以努力,心態卻要放平,做好這個月都需要仰仗老母親的準備。
    沒辦法在這方麵大展宏圖,但裴安和正式下海,也需要有一個新的開始,他於是把目標放在升級裝備上,找朋友把他們租借的這輛三輪車買下來。
    城裏這會兒買自行車的人不算少,尤其是工廠的年輕人,攢幾個月工資就能買了,騎著車,上下班、處對象都方便,在親朋好友間還有麵子,堪稱出門旅行的不二選擇。
    相比之下,買三輪車的就寥寥無幾了,因其價格不菲,二手的三輪車都比嶄新自行車貴,全新的三輪車百不等,能一口氣掏出這筆錢的人家,那也不差錢了,直接去買新車,導致二手車市場幾近空白。
    他當初跟這位朋友商量,以每月十五塊的價格租借他家閑置的三輪車,對方也是求之不得的,雙方於是一拍即合達成交易。
    而現在他提出想把它買下來,朋友更是喜出望外,連連保證會給爭取一個最優惠的價格,並把這個月的租用費全數退還,就當這十多天白送給他們試用了。
    裴安和朋友家,其實是老人為他那不爭氣的小叔叔買的車,指望著有了車能去街上做點小買賣,哪裏想到這位小叔叔好吃懶做、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老人家實在看不過,花錢給買了個臨時工,讓人去廠裏混吃等死,這輛車從此隻能閑置。
    因為他們家裏包括朋友本人,全都有正經工作,沒人用得上這種大家好。
    他朋友家境殷實,卻也因為接連給小兒子花錢鬧得不愉快,老人鬆口表示把車轉手賣了,錢給幾個兒女平分。可惜打聽了好一陣也沒人接手,難得裴安和願意出錢租用,蚊子再小也是肉,朋友一家都很樂意,他想買,他們更高興了,朋友熱情的把他拉回家一說,當場商定了兩百八這個價格。
    賣家家裏不缺各種票,隻給錢就能成交。
    裴安和跟朋友口頭約定好,回來找財務總監裴小囡支錢。
    “阿林說要把這十五塊包車的錢都退回來,但我跟他講一碼歸一碼,可以按照咱們租用的天數來算,剩下的錢退回來就行,買車那就是親兄弟明算賬。我同他家長輩討價,最後砍到了這個數。也是沒有辦法,阿林他小叔懶嘛,車買了大半年,他用的次數可能還沒我們多,借給我們的時候估計有九成新,要不是幾個叔伯都急著賣了分錢,放外麵絕對拿不下來,我們又是發小,小時候沒少在各自家裏蹭飯,我也不好意思再趁火打劫。”
    “可以了,二手的價格,你們當新車用,還想占多大便宜”苗紅旗笑得合不攏嘴。
    他們家過得不差,老頭子還幹得動,她也開始每個月領退休工資了,兒女幾個也都有正經事,上班的上班、念書的念書,沒有誰是遊手好閑吃幹飯,小日子過得蒸蒸日上。
    可他們紅紅火火了,街坊鄰居難免看著眼熱,隨著老大媳婦她爸的高升,自家成了堂堂萬人大廠副廠長家的姻親,還是平頭百姓的街坊也喜歡說些酸言酸語,明嘲暗諷他們賣兒求榮什麽的。
    早前老大媳婦天天來往幾公裏上下班,他們給兩口子湊錢買了自行車,給老大媳婦上班用。老大他自己吃住都在廠裏,上下班走幾步,也用不上,有一輛車就夠了。
    但這樣尋常的事,在外人眼裏就成了他們家無腦跪舔兒媳婦和娘家的鐵證,更有人惡意揣度說老大媳婦的車其實娘家給買的,他們一家子隻會趴在這個媳婦身上吸血。
    有些酸話說得太難聽,不堪入耳,饒是以苗紅旗的涵養,也生生被氣了好幾回。
    她不愛與這些沒腦子的人逞口舌之快,隻是在心裏憋著氣,這麽怕他們沾一點親家的光,那她越要對老大媳婦好、跟親家母處成好姐妹。
    果不其然,在他們的經營下,親家公當真伸了把手,將老二安排進他們廠子裏。
    苗紅旗歡喜之餘,也想著要揚眉吐氣一次,給老二也買輛車,他好跟他大嫂一起騎車上下班,也讓不長眼的人看看,他們家有沒有窮酸到連輛車也要求著媳婦娘家的地步。
    可惜老二不要,他說自己攢兩年工資再買,他們廠裏也不是人人都騎車,好多正式職工都步行,他一個臨時工搞這麽高調不太好,一切都等工作穩定以後再說。
    苗紅旗隻是一時意氣用事,冷靜後知道老二說得有道理,也就不再提這事了。
    沒想到終於盼到老二轉正,他自己也攢夠買車的錢,卻轉身掏空錢包幹起了個體戶,連帶著好不容易轉正的工作也說丟就丟。
    縱使她足夠開明,支持他們開辟新賽道,偶爾也想唏噓世事無常。
    隨著老二個體戶幹得有聲有色,苗紅旗也把原來提醒他買個車子好找對象,最好趕緊結婚爭取廠裏分房的這些規劃刪除了。
    她放棄了買車,現實卻是峰回路轉,老二不聲不響搞了個大家夥。
    這年頭,四個輪子的基本都在公家單位,私人能坐上三個輪子的就很有排麵了,多少人連自行車都買不起呢,他們如今豈不是鳥槍換炮
    苗紅旗知道老二老三如今能賺錢,一天好幾百,可他們要是買輛新的,她也會舍不得,二手正好,跟新車相比便宜了幾十上百塊錢,又比鄰居們家的自行車貴了一百多,可以說是得了麵子又有裏子,她表示特別滿意,於是催促道,“既已談好,就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吧,早點去把事情辦完,別耽誤你們晚上的生意。”
    裴景書已經默默數了好一會兒錢,先把一紮紮捆好的毛票子遞給二哥,“來不及去銀行取錢,先把這兩天收到的零錢用了,這裏加起來是八十塊,我包裏還有兩百備用金,剛好兩百八。”
    裴安和隨意找了個布袋子把毛票子裝進去,然後摸著二十張嶄新整齊的大團結愛不釋手,笑得十分欣慰,“還是小囡想得周到,每次去存錢,都要隨便換一些整錢放在家裏備用,我們如今買車進貨,哪次不是幾十上百塊的大錢花出去要是直接拿著擺攤收的零錢去結賬,不知道給我們自己增加多少麻煩。”
    裴景書昂首挺胸,一臉“我就是這麽優秀,還用你說麽”的驕傲,看得裴安和手癢癢,想戳一戳這隻傲嬌小狗。
    可惜時間有限,不能跟她打趣了,他正色道,“景書,這錢算我提前支取的,分潤的時候記得把我這部分扣掉,如此便不用記在支出裏。反正這車你以後也用不上,二哥自己掏錢買。”
    十多天個體戶幹下來,裴安和為人處世得到了極大的曆練,更是已經掌握了無尖不商的精髓,在外麵把他那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發揮到了極致,現在很多顧客寧願買飯的時候多排會兒隊,也要抓緊時間跟他們搭上兩句話解解悶。
    但他再怎麽奸滑狡詐,也不會把這一套用在親人身上,在自己從小寵到大的妹妹跟前,依然是那個毫無原則的好哥哥,寧願自己吃點虧,也要讓著妹妹。
    完美好哥哥想著,妹妹隻是跟著他打暑假工,暑假結束她就回學校了,可他還要繼續幹的,要是把買車的錢平攤到她頭上,未免有點不公平。
    兄妹倆合夥做生意,堅持同一個“親兄妹明算賬”原則,但他們對這個明算賬的理解卻不盡相同,裴景書是堅決不占二哥便宜,同時二哥也不能占她便宜,而裴安和會更注意比他小的妹妹有沒有吃虧。
    他自己偶爾吃虧不要緊,這輩子也就他們幾個能讓他心甘情願吃虧的了。
    裴安和難得如此為別人著想,裴景書反而不樂意了,脫口而出“這車就是我們出攤用的,為什麽不能算在支出裏”
    說完生怕晚一秒就她就花不出這筆錢似的,不由分說在賬本支出一欄登記了一個數字,兩百八十元,備注買車。
    裴安和
    裴安和就靜靜的看著她,眼中帶著深深的打量。
    這陣子他經常問自家妹妹,她還有多少驚喜是他們不知道的,其實他心裏覺得,她有長進但不多,本質還是那個貪圖享樂的懶姑娘。
    就像他們做小生意,小妹看似跟他一樣出工出力,為了賺錢不喊苦不喊累,仿佛一夜之間徹底長大了,可變得勤勞了的裴小囡,天生就知道怎麽挑輕鬆的工作、不著痕跡偷懶,她還能大言不慚管這叫各司其職各安其位,說他們彼此分工不同而已,她絕對不是偷奸耍滑。
    輕鬆的事情全被她包攬了還理直氣壯,可把她機靈壞了。
    一肚子小聰明的裴小囡,突然主動要跟他分擔兩百八的車款,不讓她花錢還不樂意,這麽的舍己為人、樂善好施,可他怎麽一點都不信呢
    沒琢磨出什麽的裴安和索性直接問,“突然這麽大方,背後還有什麽目的,一塊說了吧”
    裴景書隻是嘿嘿一下,既沒有否認,也不多透露什麽,學著長輩的樣子揮揮手,“去交錢吧,我們馬上就是有車一族了。”
    上輩子她是體製內獨生女,家境殷實,成年後就考了駕照,放假回家就開著父母的車出去浪,畢業前還得到他們的承諾,一旦她也考進體製內,就給她買四個圈上下班代步。
    一朝穿越回到解放前,如今別說四個圈了,她連最“便宜”的夏利車輪子都夠不著。
    但是沒關係,她裴小囡拿得起放得下,初步白手起家賺到第一桶金,不僅勾出了裴安和對事業的野心,也給了她自信,不要慌會有錢的。
    他們現在買得起三個輪子,以後就能買四個輪子。
    當然她不會急著買車,有這錢先囤它個七八套房子,搞不好哪天就趕上拆遷了是的,裴景書現在不滿足於一套套攢房子當包租婆了,她覺得開局這麽好,不妨大膽一點,夢一個拆遷戶
    沒金手指不知道哪裏會拆遷也沒關係,隻要有錢,她可以在各個區域都買上一套,坐等開獎。
    萬一運氣好押中一兩套,豈不是美滋滋
    裴安安和不知道妹妹青天白日發起了大夢,她不願透露藏了什麽小心思,他也不勉強,總有她憋不住自願說出來的時候,遂歡歡喜喜的揣著錢準備去辦大事,出門前問,“媽,小囡,要一起去嗎你們可以坐三輪車上。”
    母女倆不約而同拒絕了他的邀請,裴安和挑挑眉,也就一個人出去了。
    苗紅旗拒絕不是不想,她隻是不願表現得太招搖,但小女兒自來是愛湊熱鬧的,怎麽也不去
    她看著裴景書,張口問的卻是另一個問題,“該不會讓你二哥猜中了,你真在打什麽主意吧”
    老媽問起來,裴景書就很坦誠,“有一點點,我還要再想清楚些。”
    苗紅旗也不是要阻止什麽,孩子有想法有能力,她很支持他們闖一闖,隻是要提醒一句,“那你最好想清楚再開口,你二哥別的都會依你,唯獨影響學習的事,他無論如何都不會輕易鬆口的。”
    裴景書神氣活現的小臉瞬間垮了,剛做到一半的拆遷夢眼看要慘遭阻礙,她趕緊歪頭賣萌求支援,“媽媽,你幫幫我,到時候一起勸勸二哥唄。”
    苗紅旗搖搖頭,立場鮮明,“我什麽都不會說,你們自個兒商量。”
    她在周圍看得很多,父母越摻和子女的事,越是事事都要操心,家裏反而雞飛狗跳,兄弟鬩牆,像那些父親或者母親去世,剩下一方忙著養家糊口沒心思管太多,他們家的兒女反而很團結,互幫互助叫人欣慰。
    她吸取周圍的經驗,盡量做一個開明不多事的好家長。
    裴景書也不意外老媽的態度,很快就接受了現實,並光棍的表示,“算啦,距離開學還有四十多天,時間多著呢,我不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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