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小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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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
    周五上午,專業課下課,女生們湊在一起拉伸放鬆。
    教室裏議論紛紛,比平時熱鬧。
    “菡萏杯”舞蹈比賽報名即將開始,各種消息滿天飛。
    上屆“菡萏杯”東川大學铩羽而歸,為了一雪前恥,舞蹈學院從去年就開始為這個比賽做準備。
    “茸茸,你一定會報名吧?”
    “對啊茸茸,你肯定也準備了吧?”
    “我覺得茸茸比她們跳得好。”
    “我也這麽覺得。”
    她們湊到鹿茸茸跟前,眼睛發亮,其中的期待不言而喻,小天鵝一定會豔驚四座。
    鹿茸茸對著一雙雙期待的眼睛,喉頭發緊。
    她抿了下唇,小聲道:“我不報名。”
    女生們愣住了,不報名?
    為什麽不報名?
    她們一頭霧水,正想再問,專業課老師喊了鹿茸茸過去。
    一琢磨肯定也是比賽的事,於是都湊到門口偷看。
    從她們這個角度,能看到鹿茸茸纖瘦的背影和老師的臉。
    專業課老師說了長長一段話,看口型說到了“菡萏杯”。
    鹿茸茸輕垂著眼說了幾句話。
    專業課老師短暫地怔了一下,上前扶住她的肩,詢問為什麽。
    鹿茸茸低下了頭,不知說了什麽,專業課老師的臉色漸漸變了,最後長長地歎了口氣。
    等鹿茸茸再回教室,一言不發,獨自走到角落裏。
    她們看著女孩子失落的臉,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上前詢問。
    這一天,鹿茸茸的心情顯而易見地低落。
    上課心不在焉,前幾天以第一名進射擊社的喜悅一掃而空。
    下午下課,鄒暮妍來找鹿茸茸,一眼看到在人群中發呆的女孩子,被幾個人撞了幾下都沒知覺。
    “茸茸?你發什麽愣?”
    她上前把人拉到身邊,靠著牆走。
    鹿茸茸回過神,茫然道:“沒有……在想晚上吃什麽。”
    鄒暮妍看著女孩子一雙可憐巴巴的眼睛,不會告訴她,她應該是世界上最不會說謊的人。
    水汪汪的眼神,下一秒似乎就能哭出來。
    鄒暮妍攬住鹿茸茸,講了件新鮮事逗她:“聽說今天我們學校射擊隊團建,場麵前所未有,那個氣勢絕了。平時在操場累得狗喘的人正經換上隊服,別說,還挺帥。”
    鹿茸茸果然被這件事吸引了注意力。
    “為什麽忽然團建?射擊隊所有人都在嗎?他們在哪裏團建?”
    鄒暮妍斜眼瞧著鹿茸茸小心試探的模樣,心說沒想到鬱震文看著傻,沒想到動作還挺快。
    小呆子都知道找人了。
    她立即道:“我看看群。”
    鄒暮妍作為她們寢室小道消息最多的人,擁有無數奇奇怪怪的群,打聽射擊社的消息,小意思。
    “走。”鄒暮妍拉著鹿茸茸飛快跑出人群,“今天我們去外麵吃。”
    周五的下課時間是學校裏最熱鬧的時候。
    兩個女孩子飛奔在樓道和校園裏,一點兒都不稀奇。
    風吹過來,餘光竟看到好幾個和她們一樣往校門口跑的人。
    鹿茸茸被拉著一路狂奔到校門口。
    她剛喘了口氣,就見不遠處一排紅白色的隊伍,姚教練那把大胡子在風中格外“觸目驚心”。
    等他理好胡子,隊伍在校門口站定。
    運動員們年輕朝氣,紅白色的隊服襯得少年感十足,齊刷刷地往校門口一站,吸足了人的眼球。
    鹿茸茸和鄒暮妍在門口毫不起眼,前麵還圍了一堆人。
    她們正竊竊私語,眉梢帶笑。
    “阿妍,這是在幹什麽?”鹿茸茸小聲問,“女生們看起來很激動。”
    鄒暮妍解釋道:“隔壁體大的射擊隊要來我們學校訓練,這會兒他們出來列隊歡迎。重點是,聽說體大射擊隊的隊長是個大帥哥。”
    最後一句話的語氣明顯興奮了。
    鹿茸茸眨了眨眼,沒給出更多反應。
    她正悄悄觀察隊伍,一群身姿挺拔的運動員裏,沒有那道懶洋洋卻引人注目的身影。
    鄒暮妍見鹿茸茸眼巴巴的模樣,一指某個方向:“喏,鬱震文在那兒。”
    “嗯?”鹿茸茸茫然地往那個方向看,“他怎麽了,看起來有點凶。”
    鄒暮妍嘀咕:“是有點凶。”
    一見鹿茸茸就笑的鬱震文眉頭緊皺,雙手環胸聽身邊的人說話,視線卻一瞬不瞬地停在校門口。
    忽然,一輛大巴緩緩駛向東川大學的門口。
    東川大射擊隊集體昂首挺胸,莊嚴得就像馬上要去領獎台上拿獎牌了,連姚教練都難得正經模樣。
    一行人朝門口走去。
    大巴緩緩停下,稍許,車門打開。
    先下車的是個高瘦的中年男人,一見姚教練就笑了,拍拍他的肩:“老姚,你還留著把胡子?”
    姚教練熟稔地和他寒暄。
    “師兄,這是體大教練?”鬱震文悄聲問。
    陳遊壓低聲音:“今年剛換的新教練,姓顧。據說和蔣柏峰教練是同門師兄,兩人關係很好。”
    新教練剛上任就提出兩個學校共同訓練的想法。
    顯而易見,這是體大想拿東川大練手開路。
    鬱震文:“誰拿誰練手還不一定。”
    陳遊給他比了個大拇指,不愧是敢和謝雲遐叫板的男人,光是自信這塊兒就比不上。
    兩個教練寒暄完,車上有了動靜。
    清一色藍白色運動服的運動員陸續下車,隨著下來的人越來越多,氣氛越來越尷尬。
    男生們無聲對視,火花四濺。
    顧教練掃了眼隊伍,眉心一跳:“林秉倫呢?”
    “來了。”微微沙啞的男音響起。
    一隻黑色球鞋踩在地麵,運動褲往上,身體勻稱,小麥色的肌膚,和一張過分耀眼的臉。
    濃眉狹眼,加上寸頭,就差個文身了。
    林秉倫看到東川大隊伍,鼻腔擠出一聲輕哼。
    這一聲哼,讓對麵的目光銳利了好幾個度。
    顧教練頭疼,隊裏他最頭疼的就是林秉倫。
    野狗似的,有時候瘋起來拉都拉不住。
    兩個學校的隊伍裝模做樣地進行了友好握手。
    鬱震文挨個握了一遍,最後一隻小麥色的手遲遲沒有握上來,他抬頭看,對上充滿挑釁的目光。
    林秉倫記得鬱震文,他們隊裏都以為新人王會來體大。
    沒想到他最後來了東川大。
    林秉倫掃了一圈,忽然問:“姚教練,你們隊伍是不是少了一個人?那位大名鼎鼎的……誰來著?”
    這語氣裏藏不住幸災樂禍。
    鬱震文當即就忍不了了,拳一握,還沒上前,被兩個師兄一起拉回來,挨了兩句訓,在原地拉著張臉。
    姚教練神色不變,笑眯眯道:“雲遐啊,他師父想他了,他就請假去了洛京。下周就能見著他了。”
    謝雲遐的師父是國家隊主教練蔣柏峰。
    這句話明示了,即便謝雲遐退役兩年,依舊和射擊圈關係緊密。
    顧教練瞪了眼林秉倫,示意他安分點。
    林秉倫不情不願地和鬱震文握手。
    剛握上去,他輕嘶一聲,新人王差點沒把他手握骨折了。
    姚教練目不斜視,笑道:“走,帶你們去看看我們學校的射擊館。”
    兩個隊伍暗地裏暗潮洶湧,表麵上和和氣氣。
    至少外人來看是這樣。
    鄒暮妍八卦道:“茸茸,帥吧?聽說林秉倫是進國家隊的苗子,今年成績很不錯。”
    鹿茸茸瞧了眼寸頭、凶神惡煞的男生,慌亂搖頭。
    她偷偷想,他們一個都沒有謝雲遐帥。
    “去吃飯吧?”鹿茸茸拉著鄒暮妍遠離兩個隊伍,“餓了。”
    鄒暮妍“誒”了聲:“你不看鬱震文了?”
    鹿茸茸:“不看。”
    她本來就不是來看鬱震文的。
    -
    周六晚上,洛京到東川的飛機落地。
    謝雲遐到學校正好晚上八點,這個點有點尷尬,吃晚飯嫌晚,吃宵夜嫌早,隻能先打發一段時間。
    謝雲遐打了個哈欠,困倦地往射擊館走。
    他一手捏著脖子,一手懶懶地翻了翻信息,明明沒看路,卻準確地避開了路上的每一個人。
    先是跳出陳遊的一堆信息。
    他自動忽略,點開下麵小天鵝的信息。
    三小時前:
    【y:八點到學校。晚上什麽安排?】
    【小天鵝今天回消息了嗎:和室友一起看電影。】
    【y:看電影多沒勁,不考慮下別的活動?】
    【小天鵝今天回消息了嗎:貓貓害怕jpg】
    對話到此結束,沒了。
    謝雲遐輕嘖一聲,溜得倒是快。
    再點陳遊的,一堆廢話。
    【你什麽時候回來?】
    【艸,體大的也太囂張了,和我們搶場地搶設備。】
    【林秉倫還是老樣子,瘋狗一樣。】
    【你回不回來了?】
    謝雲遐無聊地收回手機,嫌坐了一晚上飛機不舒服,在原地簡單拉伸幾下,長腿一邁,風一樣跑動起來。
    校園夜色下,零散幾個學生驚豔地看了眼跑過的男生。
    風裏,少年意氣幾乎要溢出來。
    此時,射擊館。
    體大射擊隊剛結束專項訓練。
    60發子彈,所有隊員的成績都在電子屏幕上,一目了然。
    顧教練和姚教練各自拿著本子,對著成績念念有詞,順便催東川大射擊隊的換衣服上。
    共同訓練,當然是從了解對方實力開始。
    今晚,是他們第一次合訓。
    在競技麵前,成績決定一切。
    麵對體大射擊隊的成績,東川大射擊隊的壓力撲麵而來。
    陳遊懷疑姚教練是故意的,故意讓體大射擊隊先打,好讓他們認清自己真正的水平。
    這時才後悔平時訓練不夠。
    於是,一群人悶頭換衣服,互不交流。
    林秉倫看完成績,餘光瞥見邊上那群人,計上心頭。
    他隨手拿了瓶水,一副要找事的模樣往那兒走。
    “喂,新人王。”林秉倫沒看其他人,直接找上鬱震文,“後悔嗎?選擇這樣一群人當隊友。”
    鬱震文頭也不抬:“和你沒關係。”
    林秉倫喝了口水,舔了舔唇角,隨口道:“你來東川大,是為了那個……廢物吧?”
    鬱震文一頓,穿衣服的動作停住。
    他低著頭,呼吸微微急促,餘光看到師兄們擔心地往這裏看,他按捺住脾氣,就當沒聽到。
    林秉倫見他不上當,轉向東川大射擊隊,露出一個笑:“聽說你們這裏有間單人訓練室一直空著,既然沒人用,不如給我用?我這個成績,配得上這間訓練室吧?”
    這下連陳遊都上火,他“歉意”道:“不好意思,要開單人訓練室的門,需要一塊世界賽金牌。”
    周圍響起幾聲悶笑。
    眾所周知,林秉倫實力雖然強勁,但在大型賽事上運氣總是不好,每次都能和冠軍擦肩而過。
    別說世界賽,他連全國冠軍賽金牌都沒有。
    林秉倫盯著陳遊,捏扁礦泉水瓶,發出刺耳的響聲。
    他嗤笑道:“也就你們把個廢物當寶,不能拿槍的人放在隊伍裏幹什麽,當吉祥物?”
    鬱震文忍著怒氣,沉聲道:“‘弈神’是因傷痛退役,他在役四年,每一場比賽都是認真對待。他這樣的人,輪不到你來評說。”
    林秉倫用奇異的眼神看著鬱震文。
    他向前走了一步,正對門口,湊到鬱震文耳邊,惡劣道:“你還不知道你的‘弈神’幹了什麽吧?當年他不主動退役,等著他的就是——”
    “禁、賽。”
    林秉倫輕飄飄地吐出這兩個字,視線越過鬱震文,落在門口的男生身上。
    高瘦的男生插著兜倚在門口,眉眼懶散,細看甚至有點兒困。
    他眼梢輕抬,眸光淡淡地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