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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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雲遐趕晚上的機票沒多留,下午陪鹿茸茸去上了節課,收獲了無數八卦的視線,就利落地開車走人。
    鹿茸茸回到宿舍,論壇上關於渣男的帖子已經爆了。
    熱度僅次於那天謝雲遐在歌手賽衝上台,幾乎每個人都在衝浪吃瓜,當然除了女生宿舍207。
    鄒暮妍和盛玥正在輪番辱罵徐青遠,冷曦欲言又止,最後不敢反抗兩個激動的女人,隻能老實挨訓。
    一見鹿茸茸,冷曦忙道:“這件事多虧了謝雲遐!”
    三雙眼睛一起看過來,鹿茸茸僵著脖子往裏走,小聲道:“他已經回去了,就是順便……”
    盛玥翻翻白眼:“順便個屁,他肯定是因為那天我的話才趕回來的。這男的,行動力夠強啊。”
    鄒暮妍恍然:“你說有個漂亮姑娘出現,他會心動的事?”
    盛玥也有點兒不好意思,輕咳一聲:“這不是基於對廣大男性的了解麽。事實證明,謝雲遐不屬於廣大男性,天上謝雲遐,滿地徐青遠。小曦,你以後得擦亮眼睛!”
    盛玥說著又開始生氣。
    她們宿舍裏,最特別、最獨立的就是冷曦,她一直記得當時她們談論起天才少年,冷曦說“僵屍都不吃戀愛腦”,可就是這樣一個清醒的女孩子也會被虛假的溫柔蒙騙。
    鄒暮妍忍不住問:“小曦,你以前周末一直出去,是和徐青遠在一起嗎?”
    冷曦坦誠道:“他那陣子做一個研究,周末都顧不上吃飯。我偶爾會過去陪他,但我們什麽都沒做。”
    盛玥和鄒暮妍沒好氣地瞪她一眼。
    要不是冷曦還有理智,早被吃得連渣都剩了。
    鄒暮妍問:“方若可沒被騙吧?”
    冷曦道:“沒有,她就是為了揭穿他,才假意接近他。”
    盛玥雙手環胸,輕哼道:“仗義歸仗義,但連自己的名譽都拿來賭。她腦子也不清楚。”
    鹿茸茸不想也挨訓,默默閉上嘴巴躲在角落。
    最後,這場訓話以盛玥提議晚上出去吃頓好的結束。
    今晚她們就要終結這個話題和渣男,拋去陰霾,明天醒來,又是陽光明媚的一天。
    -
    晚上九點,謝雲遐回到訓練基地。
    他懶懶地打了個哈欠,抬眼往宿舍一看,整棟樓黑著,腳步一轉,往訓練場走。
    訓練場燈火通明,蔣柏峰正在台上說話。
    場上來自各地的運動員們昂首看著,認真聽講,沒人注意從後門回來的謝雲遐,除了楊一鳴。
    楊一鳴把林秉倫往邊上一推,擠出一個空位來。
    他往後看了眼,無聲地喊:哥。
    林秉倫:“……”
    他額角一跳,看在偶像的麵子上忍了。
    謝雲遐自然地往隊伍裏一站,偏過頭低聲問:“在說什麽?”
    楊一鳴悶聲道:“說下周雪山拉練的事,計劃三天內往返,師父正在說注意事項。”
    謝雲遐瞥了眼小少年繃著的臉:“不高興?不是挺樂意戶外訓練的嗎?”
    楊一鳴板著臉道:“那天正好是你生日。我都想好怎麽給你過生日了,忽然說去雪山,師父是不是故意的?”
    謝雲遐一揉他腦袋:“不是特別日子,別惦記著。”
    楊一鳴不高興,冷著一張臉不說話了。
    蔣柏峰早注意到謝雲遐回來了,看兩師兄弟說悄悄話也沒理,正經說完下周的雪山拉練計劃。
    “雲遐,留一下。其他人回去休息吧,餓了就去食堂。”
    蔣柏峰合上筆記本,蹲在台上等謝雲遐過來。
    謝雲遐邁著步子過去,挑眉問:“今年不去部隊了?洛京的雪山,南方那群小孩兒受得了嗎?”
    蔣柏峰:“部隊等夏天,這陣他們有安排。”
    謝雲遐點點頭,又打了個哈欠,懶聲道:“餓到現在沒吃飯。您請我去食堂吃個宵夜?”
    蔣柏峰盯著他問:“說話算話?”
    謝雲遐一勾他脖子:“什麽時候沒算過?明兒一早就跟您去谘詢室,您盯著我進去,行嗎?”
    蔣柏峰又問:“願意說?”
    謝雲遐低“嗯”了聲:“打不了比賽見不了人。”
    他答應了茸茸,要給她贏更多的金牌。
    蔣柏峰皺眉:“胡說。走,師父請你吃飯。”
    兩人到食堂時,一群年輕的運動員們正在狼吞虎咽,聊天聲吵得人腦袋嗡嗡叫。
    蔣柏峰很習慣了,謝雲遐正在習慣中。
    兩年不在隊裏,都忘了這種感覺。
    蔣柏峰要了兩碗牛肉麵,回到座位看兩眼謝雲遐,不說話,想一陣再看兩眼,還是不說。
    謝雲遐都被看煩了,撐著臉問:“想問我回去的事兒?”
    蔣柏峰輕咳一聲,難得臉紅,平時隻要不影響訓練,他不會過問那群孩子的感情問題,但謝雲遐不一樣。
    他把謝雲遐當兒子看,那謝雲遐的女朋友不就是兒媳婦?
    “聽焱烽說,是個小姑娘?”
    蔣柏峰語氣放得柔和。
    謝雲遐彎唇一笑:“是個小姑娘,還沒長大。有機會帶您去看她跳舞,小天鵝跳舞厲害著。”
    蔣柏峰看到謝雲遐的笑,也露出個笑來:“喜歡就好。平時訓練忙,有空多關心她。”
    謝雲遐眉梢輕挑:“您單身幾十年,還教我怎麽戀愛?”
    蔣柏峰瞬間收了笑:“吃麵。”
    謝雲遐悶笑一聲:“知道,我把那小姑娘當祖宗拱著。除了訓練淨想她了,具體想的內容您也聽聽?”
    蔣柏峰聽得害臊,瞪他一眼:“沒個正經。”
    蔣柏峰批準謝雲遐的假條不是全無收獲,前幾天困擾他的問題忽然迎刃而解,他可算知道怎麽治這小子了。
    “今年生日委屈你了,得在山上過。”蔣柏峰提起雪山拉練的事,“想要什麽禮物?”
    謝雲遐懶懶道:“我家小姑娘。”
    蔣柏峰:“……”
    算了,吃麵。
    隔天一早,謝雲遐困倦地從衛生間出來,一開宿舍門,頓了下,勉強睜眼看堵在門口的兩個人。
    蔣柏峰和陳焱烽把門堵得嚴嚴實實。
    一大早也不知道鬧什麽。
    “幹什麽?”剛睡醒的男生嗓音微沙。
    兩人看他一眼,忽然一左一右把他架住,連拉帶拽往食堂走。
    陳焱烽溫聲道:“雲遐,先去吃早飯。吃完我和師父陪你去做谘詢,你放心,我們就在門口等你出來。”
    謝雲遐:“?”
    “當我三歲小孩兒?”
    蔣柏峰:“你溜走多少次?”
    謝雲遐無奈道:“答應了您會配合就一定會配合。這事兒您急也沒用,人專家說了,得一天天來……”
    不論謝雲遐怎麽說,這兩人就是不鬆手,他被拉著吃完早飯,再被拉到谘詢室往裏一丟,門從外麵關上了。
    和他天天相見的谘詢師露出一個笑:“早啊,遐哥。”
    謝雲遐:“……”
    他揉揉眉心,就跟在自己家似的往椅子上一躺,兩條長腿往腳凳上一擱,打了個哈欠,撐著臉看谘詢師:“開始吧。”
    谘詢師歎氣,這態度哪像配合的樣子。
    不過他還是盡職盡責,循序漸進地進入輕鬆的聊天狀態。
    這兩周谘詢師幾乎把能聊的聊了個遍,從謝雲遐進入射擊一行開始,再到他退役這兩年,唯一沒有觸及的部分是他的手傷。
    谘詢師問:“你當時為什麽選擇替楊一鳴擋住那個鐵架?是出於師兄照顧師弟的心理,還是幾乎沒有思考?”
    謝雲遐沉默片刻,忽然說:“那陣子我外婆去世了。”
    谘詢師詫異地扶了下眼鏡,這是謝雲遐第一次提及謝槿。
    他婉轉道:“我當年去過謝教練的葬禮,能看出來,你和她感情很好。是她帶你入的行?”
    謝雲遐斷斷續續說著他和外婆短暫相處的那兩年。
    外婆,氣步|槍,填滿了他的假期,不論是盛夏蟬鳴,還是凜冬風雪,他舉著槍的時候,外婆總是站在他身後。
    謝雲遐低聲說:“我習慣了她的注視。”
    谘詢師微怔,隱隱覺得自己在靠近這團迷霧,可就在他期盼著謝雲遐往下說的時候,他卻閉上了眼。
    早上的谘詢持續了兩個小時。
    謝雲遐睡了一覺推門出來,精神煥發,對上兩張忐忑的臉,輕哼一聲:“真怕我跑啊?”
    蔣柏峰沒理他,進門找谘詢師去了,順帶把門一關。
    陳焱烽沒多說,一拍謝雲遐的肩:“走,師哥陪你去練會兒。”
    -
    謝雲遐持續過著枯燥、重複的訓練生活,鹿茸茸也逐漸習慣了謝雲遐不在的日子。
    雖然安靜,卻不會因此不安。
    自從鹿茸茸報名“菡萏杯”後,幾個專業課老師輪番來關心她,從心態到專業部分,她每天都忙得停不下來,隻有回到宿舍才有短暫的安靜時光。
    十二月中的東川很少有晴日,陰雨天讓人興致缺缺。
    周末,鹿茸茸難得不想早起,躲在溫暖的被子裏,側身看著架在床邊的手機。
    屏幕上正在播放兩年前的射擊世界杯比賽。
    一眾選手中,來自中國的選手謝雲遐顯然是媒體和鏡頭們的關愛對象,高清鏡頭留戀地停留在他臉上,記錄著還是少年的他。
    屏幕裏,謝雲遐眼梢低垂,人們對他優越麵容的關注度甚至超過了他手中的動作。
    他正在調試槍,骨感的指節靈活無比。
    忽然,淡定的少年注意到鏡頭,偏頭看過來。
    純黑的瞳孔裏有著張揚和笑意,絲毫不見對比賽的緊張和不安,他太鎮定了,鎮定到讓觀眾誤以為金牌已被他收入囊中。
    鹿茸茸呼吸微滯,捂住胸口,企圖讓心髒跳得慢一點。
    她不管看多少次,都會因他這樣的眼神入迷,像喝醉了酒,隻想一頭栽倒在他懷裏。
    她男朋友好帥嗚嗚嗚。
    鹿茸茸紅著臉笑了會兒,繼續看比賽。
    “茸茸,中午吃什麽?”鄒暮妍忽然出聲,懶洋洋地問她打算,“還有,下周謝雲遐是不是得請吃飯?”
    鹿茸茸沒反應過來,困惑道:“他已經回洛京訓練了。”
    鄒暮妍更困惑,探頭看她:“他下周過生日不回來?還是你們已經商量好了?”
    鹿茸茸忽然睜大眼:“他要過生日了!”
    鄒暮妍幽幽道:“我上次搜他履曆就注意到了。他12月21日生日,不就是下周三媽?”
    鹿茸茸鬱悶地拍了拍額頭:“我忘啦!”
    她那時候隻顧著難過天才少年沒有名字去了,哪裏記得去看他的生日在幾月幾號。
    現在好啦,男朋友的生日都記不住,好丟人。
    鄒暮妍坐起身問:“他沒提過這件事?”
    鹿茸茸搖頭,謝雲遐完全沒提過這件事。
    每晚打電話的內容都是他問今天做什麽啦,有沒有不開心,跳舞累不累,有沒有想他。
    除此之外,就沒了。
    “他訓練出不來。”鹿茸茸沮喪地歎了口氣,“上次請假已經是特例了,這次肯定回不來。”
    盛玥聽了一耳朵,隨口道:“沒事,等他回來給他補過。”
    鄒暮妍同意:“也行。”
    冷曦也道:“可以準備禮物,他訓練忙沒辦法。”
    鹿茸茸坐在床上發呆,這是她給謝雲遐過的第一個生日,沒有小天鵝的抱抱,隻有禮物,那多可惜。
    -
    周三早上,謝雲遐一行人早訓結束去食堂,一進門,前排的人發出哄鬧聲,他們轉身往謝雲遐身上看去。
    有人大喊:“謝師哥,生日快樂!”
    “雲遐,生日快樂。”
    “師哥,明年我們上賽場!”
    謝雲遐一抬眼,不少人撲過來擁抱他,有的人他連話都沒說過幾句,今天特殊,他給麵子地笑了笑。
    人群散開,謝雲遐看到食堂中央巨大的蛋糕。
    蛋糕層層疊疊,一直疊到21層,慶祝他21歲生日快樂。
    師兄們興衝衝地拉著花炮,彩條閃片落了他一身,最後蔣柏峰過來,用力抱了他一下。
    “歡迎回來。”蔣柏峰紅著眼說。
    謝雲遐輕拍他師父的背,笑道:“您放心,以後不會再讓您操心了。您盡情去管楊一鳴。”
    蔣柏峰頓覺頭疼,對大家夥道:“吃完蛋糕,我們出發。”
    熱鬧的早上結束,他們便迅速進入了這一次的三日雪山計劃。
    運動員們坐車抵達本次的雪山。
    山上的滑雪基地給他們準備了防寒防風防雨的衝鋒衣、特製的登山鞋、護目鏡、登山杖,以及緊急急救包。
    他們換好衣服後,便開始了本次的登山。
    路線是教練團隊選擇後確定下的,有保護員領路,他們要做的就是抓緊時間,在有限的時間內走完今天的路程。
    年輕的男生們個個摩拳擦掌,興致盎然。
    他們是抱著征服雪山的念頭來的,不見一絲害怕和氣餒,恨不得一天就能登頂。
    絲毫不知道他們即將麵對什麽。
    陳焱烽瞧著,歎了口氣:“年輕真好。”
    謝雲遐跟在陳焱烽身後,慢悠悠地來了句:“這話可不能讓你女朋友聽到,人家誤會你體力不行怎麽樣?”
    幾個師弟聽了偷笑,掩飾般地捂住嘴。
    陳焱烽扭頭瞪他一眼:“你這小子現在滿腦子都裝了什麽?”
    謝雲遐懶得應聲,他裝了什麽用不著他們知道。
    早晚小天鵝會知道。
    楊一鳴跟在謝雲遐身後,忍不住問:“哥,你生日小嫂子知道嗎?不能一起過是不是會遺憾?”
    謝雲遐隨口應:“沒和她說。”
    陳焱烽和楊一鳴一時無語,這種事都不說?
    謝雲遐難得解釋:“她最近準備比賽忙,小姑娘膽子小又容易緊張,說了隻會讓她分心。就一個生日,多大點兒事。”
    陳焱烽輕嘖一聲:“你這戀愛談得,都不像你了。”
    楊一鳴也迷惑,他哥是脾氣這麽好的人嗎?
    登山的上半段路師兄弟幾個還能說說笑笑,隨著路程變長,風雪漸大,他們逐漸沒了話。
    隊伍裏越來越安靜,隻有喘氣聲。
    厚重的雪覆滿連綿峰巒,風從四周刮過來,他們一腳深、一腳淺地踩進雪裏,看不清前路,唯一欣慰的是,抬頭便能看到你的隊友在前麵。
    漸漸地,天色暗了,風也停了。
    他們終於在休息站停下,一行人連包都懶得卸,直接躺在地上,吭哧吭哧地喘氣,累得說不上話來。
    山間夜色清透,他們躺在雪地裏看天。
    星河密布,下弦月彎彎。
    從他們的位置看下去,還能看到運作的纜車,一個個小小的方盒在此刻令人十分羨慕。
    蔣柏峰嗓音微啞,喊道:“先吃飯,盡快讓自己暖和起來。”
    隊員們逐漸開始動作,有的坐了起來,有的找了個明亮的地方,大家三三兩兩湊在一起。
    謝雲遐摘下護目鏡和麵罩,隨便找了塊石頭坐著。
    體力的流失讓他看起來比平時蒼白,露在外麵的耳朵很快被凍紅,他看了會兒天,想起小天鵝。
    幸好她來這樣的地方,不會受這種苦。
    過了會兒,隊員們緩過來,隊伍裏聲音大了,有了笑聲。
    陳焱烽正和楊一鳴說著挑食的問題,餘光一閃,瞥見一道嬌小的身影,她簡單地走在雪地裏,手裏還捧著一團光亮。
    陳焱烽微怔,忽然喊:“雲遐,看右邊。”
    謝雲遐抬眼,漫不經心地看過去:“右邊怎……”
    他的話倏地頓住。
    雪山月色下,單薄的女孩子孤身走在雪地裏,雙手捧著蛋糕,蛋糕上晃動的燭光照亮她的小臉。
    澄淨的鹿眼,柔和的麵容。
    隻有他巴掌大的臉對著他,露出笑容。
    鹿茸茸彎著唇,高聲喊:“謝雲遐!”
    謝雲遐豁然起身,大步朝她跑去,雪地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路邊樹梢的雪也因他的跑動抖落。
    “生日快樂。”
    鹿茸茸仰著臉,對著停在她麵前急促喘氣的男生笑。
    謝雲遐一顆心被拋到空中,心率超過了登山時,震顫不止。
    他一瞬不瞬地盯著對他笑的、臉被凍得通紅的女孩子,忽然低頭,用力地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