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三十九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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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萬進從書房出來,一眼就看見了站在外麵的兩個人,眼神裏帶著些許挑釁和輕蔑。他又假裝和他們不認識一般離開了。
    張致堯發誓上次這麽緊張還是論文答辯的時候,但仔細想想那時候有自己的導師舌戰群儒,而現在呢?想了想他將希冀放在路軫身上。
    不過路留青詢問起工作倒沒有多嚴格,反倒是心疼他突然來接手爛攤子。像是畫大餅一樣讓他好好幹。
    中午他們被留下來吃了午飯。
    離開的時候,就張致堯一個人。
    他把他自己的車開走了,臨走前看著主動留下來的路軫,他降下車窗:“不一起走嗎?”
    路軫站在門口,扭頭看了眼老宅:“我還有點事。”
    他的事是指等林海民。
    書房裏路留青和林海民在下棋,路軫走到後院,他記得後院有一個人工湖。小時候他剛來這裏的時候還被傅望和他爸爸的兩個小孩子騙過去,然後他們將他一把推了下去。
    當時覺得人工湖很深,可現在再去看看,不過是幾個浴缸大小的人造湖而已。
    路軫拿出手機,給秦簡發了一條信息。
    沒一會兒,秦簡就回撥過來了。
    “我查到您說的那個人了,他已經從中央法院退休了。林老在圈子裏的口碑和威望都很好很高。林老很致力於公共事業和慈善事業,為不下百個請不起律師的人免費打官司。至於您說的林氏和國望的合作,確實在幾年前有過唯一的一次。至今也隻有那麽一次合作。但是內容我還需要一點時間才能查出來。”
    掛了電話之後,路軫站定在人工湖邊,看著滿池枯死的水草,回憶著十幾年前那股窒息的恐慌感。
    ……
    林海民陪著路留青一直下棋下到了下午,路軫就一直在樓下等到了下午。等他坐上專門送他的車時,發現後排已經有一個人了。
    汽車的隔板已經伸起來,林海民站在車門外突然笑了一下,隨即坐上車。
    路軫:“林老。”
    林海民年紀大了,骨頭也變硬了,坐上後排還有點行動不便:“等我很久了?”
    路軫搖頭:“不久。”
    林海民抬起手腕看了眼時間,四個小時。
    他開門見山:“等這麽久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嗎?”
    路軫也不藏著掖著:“我想向您問一件事,您是否還記得一個叫溫成輝的人,六年前他在您主審的一起案子裏被判入獄十五年。”
    突然提起某個人,麵前的人或多或少應該疑惑又或者意外,但是林海民仿佛早就知道了一般,笑了笑:“記得,但又不太記得。”
    -
    原本說中午還要來找自己吃飯的人,最後等到晚上才出現。今天新婚小夫妻要回家吃飯,他們家人少,為了熱鬧,沈宓讓溫泱把路軫也喊上。
    早上他們是開著溫泱的車過來的,溫泱沒讓他來接。今天比平常更早關門,但等她到家,她還是最後一個。
    晚餐是路軫從南湖新館打包的菜。
    她開門進去,他剛好把在崇州買的絲巾和披肩拿出來送給陶予微和沈宓。
    溫煥不僅沒收到禮物還被他的貼心給比下去了,他不知道為什麽有點酸,湊到溫泱旁邊:“你老公挺會邀買人心的。”
    “滿分模板,抄起來。”溫泱換上室內的拖鞋,朝著客廳喊了一聲,“媽,予微姐,我回來了。”
    溫煥挑撥離間:“你老公送你什麽了?”
    送什麽了?好像什麽都沒有送。
    溫泱隻看見兩個禮物盒子,他身上也不像是藏著第三個沒拿出來的盒子一樣。
    沈宓招呼四個小孩去吃飯洗手,四個人分了兩批,一批去廚房洗手,一批去衛生間洗手。
    溫泱擠上洗手液,其實她不在意路軫送不送自己禮物,但是真被他忘記了她心裏好像也有點不舒服。
    但她要主動問,她是萬萬做不到的。
    她臉上藏不住事,看著她來來回回搓了好幾遍手,路軫就知道她在想別的事情。
    一猜也能猜到。
    他笑:“還沒發現呢?”
    溫泱被他突然的話打斷了思緒:“什麽?”
    路軫抓著她滿是泡沫的手,伸到水龍頭下麵:“脖子。”
    水柱不斷地衝刷著兩個人的手,泡沫順著水流流入下水道。麵前的鏡子上有著淡淡的水漬,她以前用了好幾種玻璃清潔劑都沒有能夠弄幹淨。
    鏡子上方的小燈看著,燈光在鏡子裏炸開。反而讓照鏡子的兩個人看不太清鏡子裏的自己麵容,但脖子裏那顆閃爍的亮點是那麽的明顯。
    溫泱猛然低頭,但可惜是在自己脖子裏,她看不太全,再抬頭望向鏡子裏,脖子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一條項鏈。
    “唉?”
    他什麽時候給自己戴上的?
    路軫看穿了她的疑惑:“昨晚上你睡著了,我下樓去車裏拿了然後給你戴上的。看來鑽還不夠大,居然一整天都沒有發現。”
    瞬間她就像是一個拿到糖果的小孩,驚喜來得太突然。她想說點什麽怕被路軫誤會自己物質,單純想要禮物。
    還沒來得及解釋什麽,外麵已經傳來溫煥的聲音:“吃飯了。”
    吃飯的時候,陶予微和溫煥提到下周沈宓化療就由她和溫煥帶過去了,正好他們兩個有空。省得溫泱再請假了。
    吃飯的時候熱鬧,等到吃完飯路軫回他自己公寓,結了婚的溫煥和陶予微也離開的時候,一下子家裏就安靜了,孤單冷清來得猝不及防。
    溫泱坐在客廳裏有點不知所措,就像是以前自己一個人去洵川念書時一樣,她很久沒有體驗過這種心裏悶悶有刺撓的感覺了。
    沈宓洗完澡看見溫泱還坐在客廳裏,知子莫若母,她問溫泱:“要不要晚上和媽媽一起睡覺?”
    長大之後好像沒有再和沈宓一起睡過覺了,她拿著自己房間的枕頭去了沈宓床上。
    鼻尖全是沈宓身上的味道,她側臥著,脖子裏項鏈被沈宓看見了,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路軫送的。
    她的手隔著被子搭在溫泱身上,或許是覺得自己時日無多,她總想為孩子計算長遠一點,如今該操心的事情也就隻剩下溫泱了:“你老實告訴媽媽,你考慮過結婚的事情嗎?”
    溫泱被問得有點心虛。
    幸好房間裏隻開了一盞夜燈,她嗯了一聲,至少也不算完全撒謊。
    沈宓的手輕輕地拍著她:“有一個人照顧你我也就放心了。以前你在洵川念書的時候被室友欺負得不敢回宿舍睡覺也不跟家裏人說,以後有委屈了不要憋在心裏。”
    仿佛是回到了小時候,嬰孩時期與母體之間奇妙的聯係好似又出現了。溫泱困意漸漸生出,眼皮也開始打架了。
    -
    路軫和溫泱說完晚安之後,還沒睡。杯子裏的冰塊已經全部融化了,咖啡見底。人事那頭傳來消息的時候,秦簡的電話也來了。
    國望有一個人被傅萬進調走了。
    秦簡的電話證明這不是空穴來風,或隻是一個無足輕重的調職安排。
    電話那頭的人有點為難,畢竟他隸屬於路留青手下,不是所有的話都能告訴路軫。可事已至此,秦簡沒在含糊其辭:“那人是我們安排在傅總身邊的,度假村的方案也是從他手裏流出來的。今天傅總去了老宅回來之後就找了人事,晚上調職的信息就傳到了人事手裏了。”路軫:“傅叔叔那個司機倒底是什麽來頭?”
    秦簡為難:“那人的父親原本是我們家的司機,六年前車禍的時候就是他開車送你父親一家四口去的機場,後麵的事情你也知道,兩車相撞一共六個人都當場死亡了。我們也是最近才知道傅總收了那個人的兒子當司機。”
    像路留青這樣疑心病重的人當然懷疑,即便他父親不是車禍的責任方,他也不覺得傅萬進是一個有同情心的人會對那個人的兒子那麽照顧。
    路軫:“要我保他?”
    秦簡:“不是,以後我們這邊出任何事情都推到他身上。”
    第二天路軫就知道所謂的“出任何事情都推到他身上”是什麽意思了。
    國望內部貼出告示,疑似有信息資料泄露,在沒有查明之前,將封掉了內封所有信息查詢訪問的權限。
    甚至還出動了警察。
    路軫回到公司的時候,正好碰見秦簡從他辦公室裏出來,碎紙機還有餘熱,桌上出差時候收集資料也不見了。
    最近店裏生意挺好,溫泱老老實實開店賺錢,不是新品季節不需要研發新口味,店裏也就是些體力活。
    多了一個宋航一和以零工模式來店裏幫忙的許擁川之後,溫泱輕鬆了不少。
    路軫出差回來後有些忙,溫泱沒在職場上過班,不太懂他各種報表和計劃書,甚至還聽說了他們公司信息泄露的事情,他們分公司上上下下幾百號人都被叫去警察局問話了。
    事情鬧得很大,股票都開始跌了。
    這件事不平息,路軫就沒有辦法去查被封的那幾年的國望項目資料,隻能等警察將全公司上上下下的一票人全部都排查一遍。
    警察局裏路軫被問了好幾遍為什麽突然去崇州調查一件不是由他經手甚至是保密的度假村。
    路軫靠在警察局的椅子上,椅子很硬,審訊室裏的空調打得很足,照著自己眼睛的台燈好刺目。
    他有點懂了,如果想這件事早點結束全身而退,隻能推到那個人身上了。原來秦簡他們已經算到了。
    他跑了好幾天的警察局,筆錄也做了好幾份。
    忙得連溫泱都找不到他,他也讓溫泱最近不要聯係他,以免警察也找她。
    最近飲料沒有更新,但是蛋糕更新了。他們這些人都成了有口福的人,宋航一手藝沒得說,幾款新品都做得非常好。
    多多成了一個美食品鑒師,許擁川作為親爸說著冷漠的話:“就一個多月了,你好好玩。等九月幼兒園開學了,你就可以開始全力衝刺備戰5475天之後的高考了。”
    溫泱聽罷笑得不行,但心裏裝著別的事情。
    今天是沈宓去做化療的日子,上午溫煥和陶予微就帶著她去了。已經五個小時了,按道理應該已經結束了,但電話一直都沒有來。
    多多個鬼靈精給大家表演者跟著外婆學來的廣場舞,滑稽又可愛。
    溫泱不由地又被她給逗開心了,臉上的笑容剛浮現,圍裙口袋裏的手機就開始振動了。
    許擁川聽見了溫泱的手機鈴聲,讓給自己唱背景音樂的許多多小聲一點:“先暫停一下,泱泱阿姨要打電話。”
    “喂,予微姐。”溫泱接通了電話之後朝著裏間走過去。
    電話那頭陶予微聲音有點哽咽:“泱泱,你要有個心理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