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三十五束光(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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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軫沒有讓她不要哭,難過難受不過是一種情緒的宣泄。也沒有告訴她這件事不值得哭,隻是等她宣泄了一陣子之後,他讓她洗一把臉,喝一杯水,然後把事情交給他。
    雖然這樣的舉動很快就幫溫泱穩定了情緒,但加強了溫泱對他的想念。
    溫泱聽話地倒了杯水,在熱水裏加了冰塊,調節成適合的水溫。
    眼睫毛還是濕的。她還有點鼻音:“你什麽時候回來?”
    他沒法給出準確的時間,這幾天下雨對於考察的進度影響有點大。隻是聽見她似乎帶著思念的詢問,他在電話那頭揚了揚唇角。
    “盡我所能快點回來。”
    他總是特別有本事把一件像是畫大餅一樣的事情說得讓人無條件相信。
    早上和路軫掛了電話之後,溫泱恢複了一些,但是還是會下意識地回避宋航一,可又忍不住地有些歉意地想要更照顧他一些。
    -
    溫煥和陶予微的婚禮沒幾天了,他們現在住的地方也要布置一下。溫泱這幾天對宋航一很好,就連盧穎都發現了。
    小姑娘不知道她已婚了,隻看見這幾天路軫不見蹤影,所以膽子很肥地開始開這兩人的玩笑。
    溫泱叫她打住,宋航一原本就內向,被盧穎這麽一說更是要鑽到地裏麵了。
    今天許擁川來幫忙了,他抱著多多在讓剛吃完蛋糕的多多自己洗手洗洗滿是奶油的嘴巴。
    他看見打趣的兩個店員,注意力剛被吸引走了沒一會兒,再扭頭看多多,就發現她開始玩水了。將小孩子放下,用手帕給她把手和嘴巴都擦幹淨。
    多多跑去找盧穎玩了,許擁川自己也洗了個手,將多多的專用的小手帕收起來。抱著手臂站到溫泱旁邊:“明天是不是要休息了?”
    溫泱點頭:“嗯,我哥就要結婚了,家裏還有很多事情要忙。”
    “明天我過來幫忙。”許擁川瞥她。
    “會不會很麻煩你?”
    大約是因為真的和許擁川很熟,溫泱嘴上一邊這麽說,一邊笑容都綻放了:“那就麻煩你了。”
    晚上關店回到家,她順路去取了快遞,都是要晚上要裝飾家裏的喜慶東西。陶予微比她來得早,家裏還有幾個溫煥的同事過來幫忙一起打氣球。
    那幾個人溫泱都不是很熟,她下意識地冒了點汗然後很不自在地躲到了沒人注意的地方。
    陶予微貼完喜字,看見溫泱正在打結氣球,她挪過去,小聲問她:“你老公不回來?”
    “嗯,這兩天好像特別忙。”
    就連和溫泱的聊天都變少了,應該是工作上麵的事情他也沒有和溫泱多說什麽。關於工作溫泱也不好多問,自己也沒有什麽辦法替他排憂解難。
    陶予微跟她一起綁氣球:“店裏還好嗎?”
    “挺好的。”
    雖然不是自己結婚,但是特別親近的人家,她總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結完婚之後,溫煥就不住在家裏了,可能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溫泱心頭有那麽一點難過。
    雖然兩個人總是搶廁所,他嫌棄自己動作慢,她嫌棄他塊頭大脾氣不好,但他們是從一個母體裏出來的兄妹關係。
    晚上,溫泱幫沈宓準備好了紅包,替她將明天要穿的紅色旗袍拿出來熨燙好。兩個人對視了一眼很默契地誰也沒有開口說話,大家都心知肚明這時候能提起的人也隻有溫成輝了。
    沈宓坐在床上,看著溫泱忙著。
    她明明才半百卻已經是感慨時光匆匆的語氣了:“如果媽媽能看見你也成家就真的一點遺憾也沒有了。”
    溫泱將裙擺熨燙整齊,蒸汽有點燙皮膚:“所以你要放平心態,不要總想著生病的事情。”
    這事總是說說容易。沈宓對自己的身體狀況清楚,她朝溫泱笑一笑,總是做不到的。
    -
    崇州的雨連著下了好幾天了,路軫的電腦開著,而他站在窗邊和張致堯打著電話。
    那頭的人口齒不清,似乎是在吃東西。
    張致堯:“權限你們走的那天就開通了,但是我按照你說的查了這幾年傅總經手的項目,資料庫裏都隻顯示了項目的條目,但是點進去一點資料都沒有,而且還不是的檔案電子化的時候漏了,我去翻了當時檔案整理時候的分類要求,這些文件的保存日期都是永久,而永久的資料都是要掃描的。要麽是拖延的這幾天全部都清掉了,要麽就是從一開始就沒有這些文件。”
    崇州是個多山的地方,站在路軫的房間朝外看去能看見遠處連綿起伏的青山。掛著水珠的窗戶折射出了無數個他,他神情淡漠,心裏有了想法,但還是反問張致堯。
    “你覺得呢?”
    張致堯:“後者。但怎麽查?要查這些肯定是大動作,不可能瞞過傅總的。”
    “不需要,你說有條目?那你把這裏麵能找到的所有傅萬進經手的項目條目都給我。”
    張致堯動作很快,掛了電話之後,沒一會兒就把路軫要的資料傳了過來。
    路軫在電腦上將文件打開,視線掃過條目上的每個項目標注的日期。
    六年前……
    他將時間設置在前一年。
    項目不多。
    一個是和恒越的合作項目,還有一個名字有點眼熟,就是不久前在度假村看見的、林姝彤家。
    視線直勾勾地看著屏幕上黑色像素小點組成的字,腦袋高速運轉,半天之後腦子裏那些零零散散的線索還是沒有能夠組合起來。
    秦簡來敲門的時候才十點不到,這幾天一直在下雨,秦簡冒雨去了一趟度假村。因為下雨天所有施工部隊休息沒有作業,他找到了不少建築材料,進行了采樣之後全部送到了就近的地點去化驗。
    加急之後,化驗的結果出來了。
    牛皮紙袋子還沒有拆開,第一時間就被秦簡交給了路軫。
    拆開封口繞起來的白色細線,他從裏抽出報告單。
    掃過報告上的字,一切都不讓他感覺到意外。這邊的考察也已經接近尾聲了,看來還能趕得回去參加溫煥的婚禮。
    秦簡離開後,路軫隨手翻看起了手裏那份度假村的資料,紙張攤開放在筆記本上,他看了好久,直到酒店的送餐服務將他的思緒打斷了。
    他將桌子上的文件收起來,指腹擦過筆記本上的觸摸板,在界麵上打開的文件跟著鼠標移動。
    拿出手機將今天中午酒店送過來的夥食拍下來發給溫泱看,他三下五除二將午飯吃掉,視線掃過電腦亮著的屏幕,一行文字輕易地就將他所有的視線都奪走了。
    看著一樣的度假村開發計劃,不過地址不在這裏,但似乎是沒有通過,在檔案分類的時候,工作人員自動將其保存年限改成了十年。
    路軫在地圖上搜索這個市區名字,這個沒有通過的度假村方案選址和現在正在進行的度假村位置在崇州的兩端。
    直覺告訴路軫有不對勁的地方,他立馬通知了秦簡,然而等待秦簡的功夫,他瞄了眼電腦上顯示的時間。
    ……如果他再去調查一個地方,大概率是趕不回去溫煥的婚禮了。
    -
    婚禮在一個檔次還不錯的酒店,陶予微爸媽出了不少的錢。
    沈宓精神不太好,下午新娘子進門來奉茶的時候就看出來了,不過她還是強撐著。晚上是正桌,女方的親戚占了將近百分之八十。
    他們這邊親戚不多,舅舅舅媽倒是會看場合,知道今天溫泱跟他們發不了火,倒是挺好意思地直接過來了。
    如果不是看著舅舅是個大紅包的份上,溫泱和溫煥當場就要發作了,但為了錢和紅包還是忍著了。
    沈宓今天因為婚禮好好打扮過了,化妝品將她近日的憔悴藏得七七八八了。
    原本陶予微有意要讓溫泱做伴娘,但是伴娘是體力的活,沈宓身體不好得要一個人陪著她。於是她幹脆找了別人當了伴娘,但她對溫泱總是特別好,即便沒有找溫泱做伴娘,但是在看見伴手禮特別好之後,她也準備了一份送給了溫泱。
    她陪沈宓一起坐在餐桌邊,陶母找她的時候她正在玩手機,她讓溫泱幫忙跑個腿,因為是小事,所以她就答應了。
    陶予微的鞋子壞了,備用的那雙鞋在溫煥車裏。
    溫泱二話沒說就應下了,去停車場找到了溫煥的車,在後備廂裏找到了裝在鞋盒裏的鞋子,以防萬一她還打開看了一下,確認無誤之後回沿路返回。
    電梯不知道什麽時候上去了,她抱著鞋盒子手裏的手機一震,是路軫。
    他問婚禮開始了嗎?
    溫泱不便地回他:還有半個多小時。
    昨天和路軫聯係的時候他還在崇州,估計是趕不回來了。
    電梯抵達的提示音到了,她走了進去。想著他既然不能來,溫泱隨手刷了刷相冊,挑選了幾張今天婚禮上的照片正準備發給路軫。
    電梯裏的信號不是很好,那幾張照片轉著圈圈,一直都沒發送成功。
    直到電梯到了她按下的樓層,電梯門一打開,幾張照片瞬間就發送成功了。
    溫泱把鞋子給陶予微送過去了,進休息室的時候她正被化妝師圍著在換婚紗。主紗很重,她看見溫泱還有點不好意思,手提了提婚紗,問她:“好看嗎?”
    即便今天已經聽不同的人說了無數遍“好看”陶予微還是想問。溫泱自然也是點頭,將鞋子送到之後她從休息室裏離開了,新郎新娘都是大忙人,溫煥在大廳裏和司儀交流著等會兒的婚禮流程。
    她和沈宓的位置在最前麵,從休息室裏出來幾乎得穿過整個大廳才到她們的位置。一些閑言碎語就在半道上傳入了溫泱的耳朵。
    “……你說予微怎麽找了這麽一個男的?聽說男方爸爸在坐牢,以後小孩子都考不了編製還當不了兵,怎麽這麽糊塗?”
    “誰知道呢?不過我聽說兩個人大學的時候就一起在日本留學的,當時在國外兩個人吃一起住一起,要麽是覺得名聲不好聽了。”
    “因為什麽原因坐牢啊?”
    “你不知道啊?聽說是因為欠了錢了,上億了。”
    “要我說就不能同意……”
    “嘖,我聽說是予微非要嫁。”
    “要是我女兒打死了我都不讓嫁……”
    三個看上去比沈宓還大幾歲的女人圍坐在一起,看上去也不是至親,坐的位置在大廳中段靠後。同桌的還有一個男人,玩著手機,大約是聽見自己媽媽的話了,覺得在人婚禮上這麽說不太好。
    “媽,你少說兩句。”
    “我少說什麽?我告訴你這話我也是專門說給你聽的,就那個女的我不同意。”阿姨模樣的人義憤填膺,“你看看予微能幸福嗎?不聽爸媽的話早晚要吃大虧。”
    溫泱站在不遠處,聽著那不合時宜的話氣得不行。在別人婚禮上這樣說閑話,就像是在別人小孩的滿月上說這孩子早晚得死。
    溫泱:“阿姨麻煩你注意一點場合言辭行嗎?”
    她原本就是一個臉皮薄的人,看見陌生人總是不怎麽說話,這會兒已經是她能在外人麵前最盛氣淩人的樣子了。
    白天的時候溫泱跟著新婚小夫妻,大家都知道她是新郎的妹妹。阿姨眼裏帶著鄙夷和嫌棄掃了一眼溫泱,仰著下巴哼了一聲:“怎麽?你爸爸搞出那麽多爛尾樓,害了那麽多人還不讓人說了?”
    “媽。”那人兒子似乎有點看不過去了,嚴聲厲色地打斷了喋喋不休的他媽媽,朝著溫泱略有嫌棄地說了聲抱歉。
    大廳裏正在調試晚上婚禮需要的設備,四周不少人都注意到了這邊的不對勁。垂在身側的拳頭握緊,她視線落在了女人變得鬆弛的眼睛上,又移到女人因為上年紀而變薄的唇,溫泱看見了她眼神裏的鄙夷,也聽見了她滿嘴的詆毀。
    人無意識向上的那一刹那,一條胳膊環上了她的腰。
    突然的肢體接觸讓溫泱下意識一躲,她扭頭,發現是路軫。
    他明明說在崇州趕不回來的。
    盛怒被疑惑給取代,溫泱愣愣的:“你怎麽來了?”
    他看上去有點風塵仆仆,但絲毫不邋遢,隻是襯衫上多了幾條褶皺。
    路軫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而是望著方才和溫泱說話的女人,可開口卻不是對她說的話。他伸出手,伸向那個女人的兒子:“陳總,好久不見。”
    對方麵露驚訝:“路總,好久不見。沒有想到會在這裏遇見你。”
    短暫的握手之後,路軫輕輕捏了捏溫泱的腰:“嗯,今天陪我太太來參加她哥哥的婚禮。”
    太太?
    對方在錯愕之後立馬切換成笑顏:“路太太你好。”
    然而,路軫沒給他們兩個握手說你好的機會。偏頭,鼻尖和唇擦過溫泱的發絲:“怎麽站在這裏?我進大廳的時候看見門口的牌子,我們的位置不是在前麵嗎?”
    路軫朝著主桌望過去:“走吧,媽等著我們呢。”
    風暴來得快,消失得也快。
    溫泱原本還不打算走的,可是路軫比她力氣大,不容她拒絕,直接把人抱走了。
    貼在她耳邊小聲提醒:“今天是你哥哥婚禮,要發飆換個場合,我幫你。”
    換個場合?溫泱扭頭看向那對母子,那個年輕的男人還朝著他們這邊看過來。而他媽媽湊上前不知道在和他說什麽。
    “這誰啊?”
    男人收回視線:“我公司的股東,前兩年給我投了一大筆錢。”
    “我沒聽予微媽媽說新郎的妹夫這麽有來頭啊。”
    司儀和溫煥說了好幾句話,但是溫煥的注意力全在別的地方,司儀順著溫煥的視線望過去,隻看見似乎是正要起衝突的幾個人,但又無事發生,很快那幾個人就散開了。
    溫煥原本已經朝著那邊邁步了,正打算走過去的時候他就看見了路軫。
    邁出的步子及時收了回來。
    算了,現在已經有別人可以保護她維護她了。
    他們坐在主桌,走過去有半個會場的距離。
    他的手還沒有拿走,溫泱半個後背都靠在他胸口,她用胳膊撞了撞他:“你怎麽回來了?”
    時間很緊,最近的機票趕不上。他和秦簡兩個人去了另一個度假村的地址調查了一番之後他立刻買了高鐵票。
    可惜高鐵票也沒有到首府的,隻有到鄰省的,於是他和秦簡兩個人又開了三個多小時的車才從鄰省回到了首府。
    可話到嘴邊他又咽下去了。
    他並不想告訴她路途辛苦或是勞累,隻想和她分享見到彼此之後的欣喜。
    路軫:“能趕上。”
    ——想到你打電話來時哭的聲音,他就想回來了。
    沈宓坐在桌邊原本還有點犯困,無精打采的時候卻看見女兒回來的時候旁邊還帶著一個人。眼睛一亮:“哎?小路來了?”
    路軫切換出麵對長輩時候的親切笑容:“嗯,正好工作的事情也忙完了,能趕上。”
    沈宓:“挺好的,之前聽泱泱說你沒空,那有休假嗎?還是明天就要去上班?”
    路軫繼續回答:“明天不上班,但是還有點工作方麵的事情要處理。”
    沈宓點了點頭,再要張開嘴巴的時候被溫泱打斷。溫泱撅了撅嘴巴:“媽,你也留兩個問題讓我問問他。全都給你問完了。”
    這話把沈宓逗笑了,她故作嫌棄的表情:“好好好,你問。我去休息室看看新娘子,拍兩張照片。”
    大廳裏開著空調,沈宓身體不好在旗袍外麵披了件絲綢的披肩。目送著沈宓走遠,溫泱好奇起剛剛那個男人是誰。
    “他有一個項目很不錯,還沒有上市的時候我就關注了,後來上市之後我投資了他。”
    原本ipo的時候他就打算買股的,結果因為張致堯丈母娘的一頓飯,投資入股這事就沒成,後來他找到機會還是買入了。
    溫泱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原來是資方爸爸。”
    難怪對方態度忽然變得那邊低。
    桌上還沒上菜,但是茶已經泡好了,路軫從圓盤上拿了一杯茶,笑:“那你就是資方媽媽。”
    一說完,她像個熟透了的番茄,一隻腳輕輕踢在了他腳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