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八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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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泱從他手裏拿過沾著碘酒的棉簽,他配合地轉過臉。
    有的人說一般做妹妹的都不會覺得自己哥哥長得帥,溫泱也差不多。但隨著年紀上漲,她承認溫煥是有那麽一點點小帥,但這點小帥完全被路軫完爆了。
    光是看著他這些淤青和傷口,溫泱就覺得自己肉都在發酸,自己下手也不知道輕重,但他好像一點都不怕疼。
    她小心翼翼地處理著他嘴角的傷口,視線難免要落在他臉上,他五官很精致,皮膚也白,但和“奶油小生”這詞不搭邊,臉上的直線條和布滿傷口青筋凸起的手是功臣。
    溫泱沒有什麽正兒八經的傷口清理經驗,隻是簡單地將碘酒塗在他嘴角,然後習慣性地像媽媽每次給她處理傷口一樣,等到嘴巴輕輕地吹出氣,溫泱反應過來時候,手一抖。
    道歉的話,脫口而出:“對不起。”
    丟人得不行。
    他隻是微微一怔,將溫泱手裏那根棉簽拿過來,擰上碘酒的瓶蓋,聲音清清冷冷:“沒關係。”
    隨後又補了句謝謝。
    今天的天其實有點冷,但溫泱卻覺得自己全身都在發燙。對於剛剛自己的舉動她恨不得現在逃跑,低垂著腦袋,生怕被人發現自己現在的窘迫。
    兩隻腳並攏,坐姿端端正正規規矩矩。
    旁邊的人將垃圾丟過了之後,重新坐到她旁邊。
    溫泱的視線落在他的鞋上,很普普通通的一雙黑色的球鞋,稍微有點舊了,但是鞋帶很幹淨,甚至比她一個女生鞋子的鞋帶還幹淨。
    雨下了好久,久到他傷口上的碘酒都已經幹了,染黃了他的皮膚。
    被修好的雨傘擺在自己腳邊,傘麵上的雨水慢慢往下淌,最後在地上麵匯聚成一小團水。
    直到天空原本的藍色從厚重的烏雲中擠出來,暴雨慢慢轉變成為了細雨,風也停了。
    潮濕的衣服給身體帶來了些許涼意,溫泱把毛巾還給了老板並且和他道了謝。路軫已經站在拳館門口了,他整理著球衫的帽子,感覺到身後的門一開一關,視線邊緣先出來一把傘。
    一走出來,溫泱打了個哆嗦。雨已經不大了,但還得撐傘,猶豫著要怎麽和他說再見,後背一重。
    球衫還帶著溫熱,披在身上,存在感十足。
    他脫掉外套之後隻剩下裏麵一件黑色的短袖,手臂上的淤青已經變成了紫色,小臂看著孔武有力。自己穿了件長袖都覺得冷,更別說他隻穿了一件短袖了。
    作勢要還給他,他會錯了意,臉上有點難堪:“隻是有點舊,我洗過了,今天才穿的,很幹淨。”
    溫泱搖頭;“不是,我沒有嫌棄。我隻是在想你把衣服給我了,你會不會感冒?”
    路軫神情突然放鬆,指了指身後的小巷子:“沒關係,我走幾步就到了家了。”
    說完,他便轉身離開了。
    走幾步就到家了?那為什麽剛剛在拳館還要躲雨了?
    陪她嗎?
    溫泱撐著傘,看著他慢慢朝著另一個方向走遠。
    等他消失在視線裏,她才撐著傘走到了公交站台。那個“特意陪她”的想法產生之後有那麽一點遏製不住。
    總覺得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但又不討厭這種自作多情的感覺。
    公交車站台顯示還有三站路,公交車才到。她看著站台廣告玻璃上倒映出的自己,玻璃裏的人穿著一件明顯是不屬於自己的外套,袖子很長,衣服寬大。
    偏過頭偷偷聞了一下,衣服上隻有普通洗衣皂的味道,和這潮濕的空氣格格不入,像是夏天晾在天台的白色床單。
    而她被自己偷聞這個舉動弄得心跳有些加速,明知道這樣不好,但還是有些忍不住。
    沒關係,隻有她自己知道。
    球衫很大,大到裝下了溫泱不知道從何時產生,也終將難以結束的青澀暗戀。
    -
    張致堯啃著一個酸菜粉絲餡的包子路過他辦公室時,路軫外套和領帶搭在椅子上,他吃著三明治,有些不尊重消化係統,還在看文件。
    張致堯似乎因為這不是他的辦公室,他一點都不擔心辦公室裏會有味道,一邊吃包子一邊推門進來:“我剛看見了你打卡下班的時間,你也太卷了。”
    路軫自從來了總部上班,每天都過得循規蹈矩,就像是他手腕上那塊他爺爺送的手表一樣,像台運作精確的絕妙工作機器,像是一輛永遠不會錯軌的火車。
    路軫沒抬頭,視線掃過全英的文件,皺了皺眉頭:“什麽味?”
    等看見他手裏的酸菜粉絲包子時已經晚了。
    張致堯今天就是來開會的,周六這種休息日,雖然身體得來上班,但靈魂已經飄遠了。
    他拿著早飯在路軫辦公室光明正大地摸魚,他躲在這兒浪費著開會前的半個小時。
    扯開路軫對麵的椅子,像個二大爺一樣取下手腕上另一個早飯袋子,開始剝茶葉蛋的蛋殼,認真地弄掉外麵那層蛋殼:“下個月就是季度會議,全公司領導,包括分公司的都要來總部開會,傅總也會來,怎麽說?你打算怎麽辦?要不要我現在幫你去雇傭十來個兩米高的跟強森一樣的保鏢保護你的安全,否則我怕傅總的口水會吐在你的臉上。”
    路軫翻著資料,嘴巴嚼著東西的時候他是絕對不會開口說話的。即便是聽張致堯廢話這麽多,他也等到嘴巴裏的東西咽下去之後懶懶抬眸。
    正要開口,張致堯打斷:“感謝的話不必多說,我是太子黨。”
    說著手握拳,敲了敲心髒,然後朝著路軫比了個劍指的手勢,表示支持他。
    路軫望著他:“波黑酒店重做的方案什麽時候給我?”
    好吧,那個投資項目其實在路軫這裏第一層就沒通過,那邊因為信仰問題,人和人之間分隔得太明顯,並不合適酒店投資。
    基督教不去□□開的店,同樣的□□也不會去基督教徒營業的店。兩撥人甚至都不會住進一家店,所以沒戲。
    至於為什麽還讓張致堯做,純粹是資本主義的沒良心。
    這話就像根刺,張致堯立馬起身,踢開椅子朝著辦公室外走。胳膊肘還沒推開門,就又被身後的人叫住了。
    “等一下。”
    張致堯挑眉:“回心轉意了?”
    路軫抬手指著牆壁上的空調控製開關:“開個換氣,全是你包子的味道。”
    張致堯倚著牆壁,發泄似得猛按開關:“開冷製,凍死你。”
    中午兩個人開完會一起去食堂吃了飯,張致堯有一份文件需要寄出去,他拉著路軫一起去一樓前台等快遞過來。
    路軫原本想拒絕,可站在一樓注視對麵的咖啡店之後,他也就沒多說什麽。
    快遞比預定的時間來晚了好一會兒,這期間路軫都沒有看見有顧客進出對麵的那叫“整日不營業”咖啡店,也沒有外賣小哥進出。
    張致堯沒有為難下雨天遲到的快遞員,寄完快遞,他拍了拍像是在發呆的路軫:“好了,走吧。”
    回到11樓,路軫又站在窗邊朝下看了一會兒,還是沒有什麽生意的樣子。
    張致堯無聊,又摸進了他的辦公室,他和路軫那是大學室友,是看過對方光膀子、陽台褲衩晾一塊兒的交情。
    他沒敲門直接進去了,剛推門進去就看見路軫難得沒在看文件,而是站在窗前往下看。
    “看什麽呢?”張致堯將門關上。
    路軫收回視線,從窗邊離開:“沒什麽。”
    張致堯在他辦公室的沙發上坐下來:“會都開完了,就應該直接放我們回家。不過都早起起床了,不上一天班拿全了加班費我都覺得不值得。”
    自己義憤填膺,路軫好像沒有什麽反應。張致堯喊了他兩聲名字:“你在聽我說話嗎?”
    路軫晃動鼠標,將電腦打開,電腦裏的報告他隻做了一半,手搭在鍵盤上,卻遲遲沒有按下任何一個按鍵:“在聽。”
    “對了,你晚上要不要去我家吃燒烤?”張致堯趁機顯擺起他最近在網上新學的配方。
    “不了。”路軫拒絕,“我今天晚上還要回一趟老宅,我爺爺找我。”
    一聽是董事長,張致堯打了個寒顫。他愛摸魚,就像是以前讀書的時候差生害怕聽見老師的名字一樣。
    話題終結,張致堯大馬金刀地坐在沙發上,自己玩了會兒手機眼睛酸,正準備在他辦公室裏睡個午覺,他打了個哈欠抬眸就看見路軫神情不太好。
    以為他是因為晚上要去老宅,正想安慰說點什麽安慰安慰他。
    “其實吧,你不用擔心的。”張致堯努力想著別的什麽安慰的話,還沒想好他仿佛自我調節過來了。
    “嗯。”路軫點了點頭,“張致堯……”
    聽著路軫突然語氣有點嚴肅認真地喊自己的名字,張致堯不習慣,也有些心有餘悸。
    該不會他又要自己返工什麽報告、計劃表了吧。還是要派他去什麽艱苦的地方實地調研?
    “幹嘛?”張致堯收起懶骨頭,正襟危坐,盯著他反問。
    路軫慢慢開口:“以後鼓勵大家周日來公司加班。”
    這附近沒有人上班,她店裏生意太差了。他看了那麽久,都沒有人去她店裏買東西。讓多點人來上班,漲加班費什麽的都無所謂,這樣她店裏的生意說不定會好一些。
    “哈?”張致堯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好家夥他還以為他表情這麽不好是因為害怕董事長,是因為童年在老宅的心理陰影所以一想到晚上要去老宅而不開心。原來是在盤算著怎麽剝|削底層勞動人民。
    資本最無情,誠不欺他。
    張致堯從沙發上跳起來,唾棄他:“加班?加班?他媽,你他媽的!你的嘴巴怎麽能說出這麽冰冷的話,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