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二十四束光(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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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就到了小區門口,路軫將車停在便利店外麵。自己剛要下車,副駕駛的人也跟著一起解開了安全帶。看她腳步虛弱的樣子,路軫趕忙繞過車頭走到了她那邊。
    在她親吻大地之前將她攙扶住了。
    溫泱像根順杆兒生長的藤蔓,找到了他這個支點,又抱了上去。胃裏很不舒服,她靠在路軫的胸口,聞他衣服上淡淡的洗衣液味道,又嗅了嗅,是一股不知道要怎麽形容的味道。
    就像是她每每進沈宓房間裏能聞見,明明一家人用的沐浴露一樣,洗衣液也一樣,可到了媽媽身上就會變得不一樣。
    現在她好像也能在路軫身上聞見那種無法細訴的香味。
    她的臉頰在衣服的布料上蹭了蹭:“難受。”
    夜裏起了風,將她頭發吹了起來,發尾調皮,時上時下。路軫抬手輕輕將那些頭發按下:“知道難受下回就別喝了。”
    五月的風明明下飛機的時候吹起來還覺得有寒意,但現在他越吹越熱,他有點心虛地摟著她,見她絲毫沒有反應。他稍微抱得更緊一些,直到她又嘀咕了一遍“口渴”,路軫才想起來下車是為了給她買水喝的。
    路軫鮮少應酬,所以也不怎麽喝酒。他隻在以前住在胡同出租房裏的時候看過幾個喝得爛醉如泥醜態百出的男人。
    像溫泱這樣喝得醉醺醺,但進便利店還不忘在手腕上挎著小購物籃的人,倒也少。
    溫泱買了瓶水,路過冰櫃的時候又停住了腳步,反手拉住了一直攙扶著自己的路軫,沒講話,而是抬手指了指布丁:“我能買嗎?”
    “當然能。”路軫為了方便她拿東西,將購物籃從她胳膊上拿了下去。
    她得到許可之後拿了一個布丁,剛拿完布丁又看到了旁邊的水果罐頭,伸過去的手停在了半空,又仰頭看他。
    路軫再次點頭。
    之後她就不問了,往裏丟薯片辣條等等。不過也不貪心,選完自己嘴饞的之後就拉著路軫去結賬了,前進的道路彎彎曲曲,倒底還是喝得有點多了。
    便利店的員工正在整理麵包貨架排查臨期商品,沒有第一時間來結賬,路軫剛要扭頭找收銀員,突然衣服上傳來拉扯感。
    他看向拉自己衣擺的溫泱,隻見她踮起腳尖,小聲問他:“我今天晚上睡在你家嗎?”
    自己在車上的時候已經跟她解釋過了,看來是沒聽。
    路軫嗯了一聲:“願意嗎?”
    她沒回答,而是轉過身突然湊近了收銀台。蹙著眉一副努力要看清楚麵前東西的樣子。
    溫泱喝多了,但是路軫沒喝多,他當然知道溫泱現在在看的是什麽。隻見她伸手從亞克力的架子上取下一個藍色的小方盒,然後像是燙手山芋一樣丟進了購物籃裏。
    小方盒擺在最上麵,下麵是她要是的番茄味的薯片。路軫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呼吸就亂了,肋骨之下的那塊締結組織正在瘋狂地進行著血液循環。
    將這個東西拿下來仿佛就花光了溫泱所有的勇氣,她一將東西丟進購物籃裏就像縮頭烏龜一樣躲到了一邊。
    可她卻看見路軫將那東西從籃子裏拿出來,重新放回到了架子上。
    如果這一刻溫泱沒有喝酒,她大約會不好意思、會羞赧、甚至是奪門而出。
    可她現在是個渾身酒味的人,她隻覺得有點生氣,一點害羞都沒有。甚至還和他對著幹,他將那東西歸位,她就又一次將拿東西拿下來,丟進籃子裏。
    他再一次把溫泱放進籃子裏的小方盒拿出來,她越來越氣,即將成為一個得不到滿足的撒潑小孩。
    當溫泱伸手準備第五次將那東西從架子上拿下來時,路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湊到她耳邊,輕咳一聲:“這東西是有尺寸大小區分的,你拿的那個有點小了,換上麵一排的。”
    嘭——
    炸彈爆炸了。
    溫泱不講話了也不拿了,原本喝多了臉頰就有點紅,現在更像個熟螃蟹一樣。她一步一步挪到了路軫身後,將腦袋擱在他後背上。
    他伸出手裏拿東西,牽動著背部的肌肉。溫泱偏頭偷瞄了一眼,看著壓在薯片上的那幾個小方盒,她又立馬收回了視線。
    付錢的是路軫。
    他提著購物袋,結賬的時候特意把礦泉水拿了出來,沒有放進塑料袋裏。路軫擰鬆瓶蓋之後遞給了溫泱。她口渴,仰頭直接灌了一大瓶,路軫走在她旁邊,明明自己沒有喝水,卻從便利店出來的時候就開始感覺口幹舌燥。
    從小區門口開到公寓樓下,他頭一次矛盾地覺得這段路又長又很短。
    原本在路上一直昏睡的人喝了半瓶水之後好像清醒了不少,眼睛沒有聚焦地盯著窗外,在發呆。
    她是第一次來路軫的公寓。
    和想象中的差不多。
    水泥灰的主色調,家具不多,但是一點也不顯得空蕩蕩毫無生氣。
    這個公寓不大,當初住這裏也純粹是因為離上班的地方近。房子隻有一個衣帽間一個書房一個浴室一個臥室,為了給廚房更大的空間,裝修的時候設計成了開放式的廚房。
    路軫從購物袋裏將在便利店裏買的女士拖鞋拿了出來,溫泱都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拿的。
    他拆開外麵的包裝,徒手把將兩隻拖鞋固定在一起的塑料線扯斷,蹲下身擺在了溫泱腳邊。
    公寓裏還保持著他出差前的樣子,他今天晚上是提前回來的,所以保姆也沒有給他準備晚飯。他剛進屋手機就開始振動了,有人給他打電話。
    路軫從口袋裏拿出手機看了眼上麵的來電備注,沒有第一時間接電話:“你隨便坐坐,我工作上還有一點點事情需要處理。”
    說著他朝著書房走去,走了幾步之後突然停下腳步,像是叮囑一樣:“很快。”
    購物袋他沒有拎進書房,就擺在玄關處,溫泱看著敞開的袋口,緩緩蹲下了身。
    擺在袋子最上麵的是怕被壓壞的薯片,拎著一隻袋子耳朵,她隨手將最上麵的東西撥到一邊,將底下的東西撈上去,手觸摸到了四四方方的小盒子,紙質的外盒一路上和擺在冷櫃裏的布丁挨著,外殼上帶著涼意卻還是讓她覺得燙手。
    等會兒會不會用呢?
    會怎麽用呢?
    他會不會親自己?會不會溫柔?會不會抱著自己?
    以前念書的時候和當時要好的朋友一起討論過這種話題,當時全靠文字片段或是影音來滿足當時的好奇心。
    那些文字或是影音或多或少誇張化了,也美化了。
    溫泱將下巴擱在膝蓋上,越想越期待,但又不知所措。
    她控製不住地去幻想即將發生的事情,光是看著手裏的東西,她就有些興奮。
    路軫很快就打完了一個電話,從書房出來卻看見溫泱一直蹲在玄關處。
    他當然不知道在他擰動書房門把手出來的前一秒,大腦被酒精麻木的人還能反應迅速地將手裏的東西塞回購物袋裏。
    路軫走過去,朝著蹲在地上的人身上:“怎麽一直蹲著?”
    總不好說自己蹲在自己幻想,她的腳在拖鞋裏忍不住的蜷縮了一下,可隨之而來的不是羞怯,而是雖遲但到的腿麻。她腿上沒了力氣,一屁股墩坐在了地上。
    “麻了麻了……”
    路軫沒來得及拉住她,眼睜睜看著她朝後一倒。
    腿麻了就更要伸直,但是伸直的過程非常得痛苦,路軫按著她的膝蓋,一手托著她的腳踝幫她將長時間彎曲的腿慢慢按直。
    他刻意沒有去看她,可耳邊是她的求饒聲,求饒聲裏帶著喉間發出的其他聲音。
    他當不了柳下惠,也從不覺得他自己是個什麽高嶺之花不沾風月世俗。
    他夢到過她。在那些難以啟齒的夢裏,她是那些夢唯一的女主角。
    他後背慢慢沁出薄汗,在她掙紮著不想被按腿的時候,她亂蹬踢到了旁邊的購物袋,裏麵的東西掉了出來。
    看著拿小盒子,路軫收了手:“去洗澡嗎?”
    再尋常不過一聲詢問在這時候變得特不一樣,她不覺得自己是個酒量好的人,明明那時候喝了不少,她知道自己醉了,但為什麽現在腦子又變得特別清楚呢?
    路軫拿了他的幹淨睡衣給了溫泱,將嶄新的一次性毛巾和衣服一起放在浴室的架子上。
    環顧四周,他還在想著有沒有其他需要叮囑她的地方,一扭頭就看見她呆愣愣地站在自己身後,從剛才給她找幹淨衣服的時候開始她就像個牽線木偶一樣一直跟在他身後,現在呆愣愣的樣子讓路軫以為她是真的喝多了。
    “別昏倒了。”路軫打趣她。
    被打趣的人抬頭,表情誠懇:“那我們一起洗?”
    麵對溫泱發出的邀請,他臉上所有的麵部神經在這一刻失去了所有的控製,他深吸一口氣,似是在隱忍:“確定嗎?泱泱你真的知道你今天在說什麽做什麽嗎?”
    溫泱抬手,胳膊穿過他的腰側,走上前一步:“我們是夫妻吧。”
    ……
    ——膽小鬼有膽小鬼的愛情。
    溫泱:“那膽小鬼怎麽辦?”
    許擁川:“借酒壯膽。”
    溫泱:“那對方是膽小鬼呢?”
    許擁川:“還是借酒壯膽。”
    當時的許擁川真的像一個誤人子弟的庸師。
    可當在酒精的掩護下,溫泱踮起腳吻了路軫的唇。她沒有經驗,還是第一次接吻。
    和想象中的這些很不一樣,但是絕對不差。
    可能是因為對象是他。
    但是路軫有點太高了,仰著脖子著實有點費勁。
    半天之後她也隻是用唇貼著他的唇,腳沒力氣了,腳後跟即將貼地的瞬間溫泱被他反擒住腰,桎梏在他和洗手池之間時,她想,許擁川到底是已婚男人。
    已婚男人了解已婚男人。
    那時候腦子看似好像挺靈光,但是她怎麽也沒有想到是有過愛人的男人了解麵對愛人的男人。
    浴室裏潮濕悶熱,身上的衣服被沁出的汗水吸附在皮膚表麵上。他們在花灑下麵相擁,接吻。就像是拉美文學裏的文字一樣,潮濕、黏膩、悶熱。
    熱氣伴隨著水柱從花灑下產生,路軫將身上完全被水打濕的襯衫脫掉,成排的紐扣是巨大的絆腳石,他動作有點急躁,可越是急躁越是難解開。
    看著他蹙著眉仿佛要發火的樣子,也不知道是哪就戳中了溫泱的笑點。
    溫泱靠在浴室的瓷磚上,腿有點站不住。看著他和紐扣做著抗爭,自然而然不可避免地看見水珠滑過他的皮膚。
    下一秒,手背上的手筋鼓起。一顆扣子朝著她的方向飛過來,同一時間它們攻擊著四周的瓷磚牆,浴室玻璃門。
    他隨手將價格不菲的襯衫丟在地上,伸手將矮自己一截的人箍著腰直接抱起來。
    胳膊肩膀的肌肉變化,血脈噴張。
    溫泱驚呼,自我保護的動作是下意識的,她像個樹袋熊一樣抱住他,防止自己摔下去。感受到從上衣下擺出發的手,孔武有力的胳膊橫在她的後腰上。
    他的頭發被打濕了,他單手穩穩地抱起了溫泱,單手將額前滴水的碎發用五指往後梳。
    “泱泱,沒得反悔了。”
    ……
    她不反悔。
    甚至安慰自己睡到他,自己肯定不虧。
    可,太久了。
    溫泱趴在床上,她懷裏被路軫塞了一個枕頭。從浴室出來的時候路軫已經用浴巾將她身上的水擦幹淨了,但現在她依舊像個被露水打濕的葉片。
    她微弱無力,脫口而出的話含含糊糊。
    路軫俯下身,胳膊撐在她身側怕壓著她,耳朵貼過去。他最受不了聽她發出這樣弱獸般的呢喃,可他又發了瘋一般的一點都不想錯過。
    ……
    托他的福,酒精似乎都從毛孔裏出來了,隨著汗水一起被排出體內,她好像酒醒了。她將壓著的枕頭扯掉,像一塊燒得通紅後離開火盆的碳。
    身體一點點涼下來,耳邊傳來路軫和自己說話的聲音,她也有點雲裏霧裏的。
    洗完澡是半個小時之後的事情,她終於穿上了路軫一開始給自己拿的睡衣。
    從浴室出來,他在廚房煮麵。
    他肚子餓了,下飛機之後他直接去找了她,晚飯都沒來得及吃。
    路軫聽見餐桌邊拖動椅子的聲音,轉頭問她:“吃嗎?”
    溫泱搖了搖頭。
    他便隻下了他一個人的份,從冰箱裏拿出一個雞蛋,之前去她家的時候,他就展現過廚藝技能了,現在煮個麵也是小試牛刀。
    溫泱抱著膝蓋坐在餐桌邊,盯著他在發呆。好奇怪的感覺,可能是因為捅破了那層窗戶紙,親密關係增加了。
    路軫穿這件深藍色的睡衣,睡衣鬆垮,看不出什麽身材。但溫泱盯著看臉頰泛紅,她剛剛還貼著呢。
    和自己想的差不多,他抱自己了、也親自己了。可全程和她想得又好像都不一樣。
    路軫一扭頭就看見溫泱出神的樣子,她羞赧地將半張臉埋在膝蓋上的臂彎裏,路軫會錯意了,提議:“困了可以先去睡覺,床單我已經鋪好了。”
    在她洗澡的時候就換好了,仔細聽還能聽見洗衣機運作的聲音。
    溫泱還是搖了搖頭,身上有點無力,不僅如此,光是坐在這裏就覺得有點不舒服。她拿出手機點開外賣軟件,找了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藥店,買了一管消炎藥。
    輸入地址的時候,問路軫要了門牌號。
    他正在煎雞蛋,雞蛋煎至兩麵金黃,他往鍋裏加了一碗水,白霧瞬間大規模產生。
    路軫:“12棟702。”
    他往又在裏麵加了幾根蔬菜。
    等他麵出鍋了,端出來擺在溫泱麵前,她又有點嘴饞了。
    路軫仿佛知道一樣,手裏的筷子給了她:“想吃多少吃多少。”
    溫煥以前說過她,她從小因為吃飯的事情被溫成輝和沈宓不知道教育批評過多少次。挑食還不止,幹什麽都是溫吞性子,不僅溫吞大多數都是三分鍾熱度。
    現在也是,第一口吃麵不錯。
    第二口了,她就有點飽了。
    等到第三口,她咀嚼下咽變慢了,有點為難地抬頭看著路軫。
    他心領神會,拿過溫泱手裏的筷子,將碗拿到他自己麵前,就著她剛用過的筷子吃起了她吃過的麵。
    那感覺,看著讓人有點心跳加速。
    他晚上再洗澡的時候應該洗了頭,現在頭發成了順毛,看著倒更有以前高中的幾分樣子了。
    門鈴在這時候響了起來,是她點的藥膏外賣。
    溫泱將袋子藏了藏,走路的腿還在發軟:“我先回房間。”
    嘴上這麽說,但是她偷偷溜進了衛生間。
    將外包裝打開,溫泱好好看了一遍說明書。按照教程,將手指仔仔細細地清洗了一遍,然後戴上藥盒裏配套的指套,將藥膏擠在指套上。
    雖然知道衛生間裏隻有自己,她還是因為這裏是路軫的公寓而覺得有點別扭。
    一隻腳踩在馬桶上,她咬著唇緩緩將有些清涼的藥膏按照說明書塗抹在那處不舒服的地方。
    今天腦子有點奇怪,她不知道怎麽就又想到了不久前的事情。
    路軫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完全可以當裙子了,她用下巴將衣服下擺夾住,也看不太清楚,全憑照感覺。
    浴室裏全是兩個人洗澡完之後留下來的熱氣,她正塗著,突然聽見門把手擰動的聲音,下一秒涼意襲來。她一愣,抬頭和門外人四目相對。
    “抱歉。”路軫說著,又立馬將門關上,有些慌張,門被關得有點重。
    他吃麵的時候聽她說回房間裏了,便以為她在臥室裏。
    等溫泱低著頭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從衛生間裏出來時,路軫站在走廊裏,她輕咳了一聲掩蓋自己的不自然:“我好了。”
    路軫嗯了一聲,走過去將她沒有完全關上的衛生間門重新推開。
    藥物盒子丟在了垃圾桶裏,他用指腹拿起藥物的說明書,瞬間懂了是做什麽用的。有些羞愧,他確實沒刹住車。
    溫泱不記得路軫是什麽時候回房間睡覺的,她原本躺在床上還對接下來的同床共枕有點期待和激動,但是困意比她老公率先到來。
    她在路軫回房間睡覺之前就睡著了。
    早上等她睡到自然醒時,床的另一半一點餘溫都沒有了,手掌貼在上麵,仿佛他一晚上都沒有回臥室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