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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路軫來店裏的時候,溫泱哼著歌正在洗杯具。陶予微白天給的喜帖就放在櫃台上，溫泱聽見開門的門鈴聲是他已經單手提著招牌走了進來弄響的。
    今天的茶已經泡好了,旁邊還配了一塊蛋糕。
    溫泱背對著他：“等一下,我馬上就洗好了。”
    剛說完，他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自己旁邊了，從她手裏拿過清洗海綿，將沾滿泡沫的雪克杯從她手裏拿走了。
    “你去把蛋糕吃了。”
    他手腳很快,全是以前住在老出租房裏的時候養成的習慣。
    兩個人就像是之前一樣並排坐在吧台旁邊的椅子上,溫泱用勺子挖了一大塊蛋糕：“對了,予微姐今天來看的時候把喜帖送過來了。”
    路軫想到自己明明不久前才答應她的,嘴巴裏紅茶微微泛苦了：“我……可能去不了了。”
    路軫和她說了自己下周一要去出差的事情，溫泱將係好的杯子放進消毒櫃裏,手在圍裙上擦了擦,總覺得他去了國望之後真的好忙，沒多久的時間又要去出差一次了。
    周日，他明天就要走了還把溫泱從家裏喊了出去。
    倒不是約會，是去張致堯家裏吃燒烤。
    那天晚上承諾的,沒有想到他臨走前居然還要兌現。
    張致堯和他老婆住得稍微有點遠,溫泱一走進去就看見了附帶的那個小花園,裏麵已經架起了燒烤架。
    房子的主人有點嘚瑟：“我一般不告訴別人我是拆二代。”
    最近轉暖,等會兒要燒烤還要熱所以張致堯就穿了一件短袖，右胳膊是條花臂,和他平時帶著眼鏡西裝革履的樣子實在是大相徑庭。
    這是欺詐！
    路軫環顧四周：“你老婆呢？”
    張致堯咋舌,打趣他：“你一來就找我老婆,你有問題。”
    路軫瞪他,朝著他胸口來了一拳頭：“你有病啊？”
    張致堯吃痛,伸手揉了揉挨打的地方,轉頭和溫泱說：“我老婆在榨果汁，我和路軫來弄燒烤好了，女孩子熏到了油煙對皮膚不好。”
    張致堯老婆和溫泱想象中的也不一樣，來的路上溫泱聽路軫說張致堯老婆叫孟芮，是一個漫畫師。
    此刻聽著重金屬搖滾音樂榨著果汁的人似乎不久前做了美黑，膚色是健康的小麥色，張致堯一看就是個泡健身房的人，所以孟芮身上有肌肉也不奇怪。
    她身上的衣服是白色的，和膚色的對比很明顯，剪著齊耳短發，和當代男性審美下的白幼瘦完全不沾邊。
    可酷酷颯颯的外表跟孟芮的性格又不是很像，她看見溫泱列出一口大白牙，笑得很燦爛：“嗨，你們來了啊？”
    溫泱對熟人還好，但是對第一次見麵的人還是有點放不開，也不知道要怎麽和她交流打招呼，隻能回以笑容。直到榨完果汁之後孟芮想給自己泡杯咖啡。
    泡咖啡溫泱拿手。
    她過去幫忙。
    孟芮從架子上取下來的是速溶黑咖啡，但溫泱卻看見了架子上擺著的咖啡豆和手搖磨豆機。
    孟芮解釋她到現在還沒整明白怎麽用。
    可說完孟芮就想到了這裏有一個專業人士，溫泱洗了手過去幫忙。
    孟芮湊近了看：“能偷學一手嗎？”
    溫泱笑：“當然可以。”
    這些其實網上都有教程，也不是什麽獨門秘籍。
    孟芮買的是普通的手搖磨豆機，配的豆子是某連鎖咖啡店裏買的豆子。
    看溫泱有條不紊地操作著，時不時還會跟她說點小技巧。
    “第一段是悶蒸，你看這邊的秤，最好控製在40g，喜歡醇厚一點口感的可以悶久一點，第二段注水最好控製在170g……”
    孟芮拿著手機在旁邊錄像：“學問真多，我一般一刀流。”
    將牛奶加熱，然後給她拉了一個好看的花，孟芮精致到底又拿出可可粉在咖啡上麵灑了一些。
    孟芮拿出手機拍了好幾張照之後準備端著果汁去花園裏，但是肚子有點不舒服。她叫溫泱先去監工，自己轉身跑去了廁所。
    溫泱端著兩杯果汁走去了花園，花園和房子中間還有一條長長的回廊，回廊上裝著防偷窺的玻璃，她能從裏麵清清楚楚地看見外麵正在燒烤的兩個人。
    炭火油煙熏人。
    移門漏了一條門縫，風將兩人講話的聲音吹了過來。
    路軫戴著手套在串娃娃菜葉：“……周一早上走，反正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幫我多照顧一點。”
    張致堯捏著簽子，一手拿著刷子往上麵刷料：“知道了。”
    路軫：“認真點。”
    張致堯：“難道要我舉手發誓？”
    雖然見他這樣子不正經，但是路軫知道有什麽事情他還是很靠譜的，正想叮囑他也多注意注意國望的消息，卻聽見張致堯又開始了八卦。
    張致堯被煙熏得咳嗽了兩聲：“但是兄弟我還是很納悶，小老板娘以前究竟是對你多好能讓你為了她專門去國望蹚這趟渾水？”
    專門為了她？
    溫泱一愣，手裏的果汁灑出來了一些。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那個認真的背影，他默了好一會兒。
    路軫在想一個答案，他並不能弄明白情感這回事情。他的父母不是什麽美好愛情的模範生。
    他說可能是溫泱給了他一個創口貼、一包紙巾，可能是因為高三到大一大二的時候他因為幫溫泱補課得到了補課費而過得沒有那麽拮據。
    張致堯蹙眉：“就這樣？”
    在張致堯看來補課是他的勞動所得，而一包紙巾一個創口貼也隻是舉手之勞。
    路軫知道張致堯不會懂得，那不僅僅是一個創口貼和一包紙巾那麽簡單，那是自尊蕩然無存背景下的尊重。
    在他那段晦澀灰色的時光裏，她是薄弱的晨光，但依舊照亮了他，有了光的世界多了影子。
    那麽現在他願意當她影子。
    讓她踩著自己，他去承擔重量。
    讓她一直前行，他會跟著她，給她專一和忠誠。
    他不知道這種情緒在心理學上代表了什麽，但海明威說：你一有愛，你就會想為對方做些什麽。你想犧牲自己，你想服務。
    他就是這麽想的。
    ——明日，他仍將戀上她。
    明天他也會這麽說，所以是永遠。
    路軫將手裏串好的燒烤遞給張致堯：“可能就單純是那個時候我想要一道光。”
    一道落在他身上的光。
    他轉而很虔誠：“可你知道那對我來說有多重要嗎？”
    溫泱直到他們話題結束了好久才端著果汁出去，外麵正在燒烤的兩個人完全沒有懷疑。路軫看見了她手裏的果汁，起身過去接。溫泱看著他不知道為什麽有些難為情。
    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舉手之勞會對一個人造成這麽大的影響。
    白色的餐盤上已經放了烤好的翅中和魷魚須。
    她沒準備自己先吃獨食，上手要幫忙，但被路軫阻止了。張致堯對路軫不客氣，但是對溫泱還挺照顧。
    他叫溫泱隻管吃：“每家各派出一個幹活的就行。”
    張致堯說著話的時候正巧孟芮從裏麵出來，她是個愛鬧騰的人，有的時候還是像個小孩什麽都想要弄一下。
    孟芮：“你休息，讓我來。”
    這提議，她老公第一個反對。
    路軫讓溫泱休息可能是出於愛，但是張致堯讓他老婆休息一半是愛，另外一半還是對她老婆廚藝的不信任。
    路軫趁機悄悄跟溫泱科普起孟芮廚藝不好的曆史。
    遺傳自張致堯的丈母娘，而他丈母娘的廚藝也被路軫偷偷說給了溫泱聽。
    從難吃中毒到難吃能吃的曆史大進步中，隻有張致堯自己知道自己究竟付出了多少。
    那看來孟芮也挺可憐，從小到大家裏人做飯都不好吃。
    溫泱看著那吵吵鬧鬧卻又很恩愛的夫妻兩個，不像她從小就能吃到媽媽做的特別好吃的飯：“還好我媽做飯好吃。”
    這話得到了旁邊之人的讚同：“是的，那張致堯運氣還是要比我差的。”
    溫泱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臉頰微微發燙，半天也沒有憋出來句別的。
    晚上張致堯夫妻還準備留他們一起吃完飯的，但是路軫沒答應：“周一出差，我得去我丈母娘那。”
    上門必不可少的補品這次是雙倍的。
    女婿在丈母娘麵前不能閑著，他幹脆卷起袖子係上圍裙下了廚。他們過來的路上特意繞路去超市買了菜，溫泱和孟芮差不多沒有廚藝天分，但是親媽看見女婿忙著總也過意不去，使喚溫泱去幫忙。
    廚房的門關上，溫泱站在一旁光看著。
    不動手搗亂就是她幫的最大的忙了。
    也不是第一次看他做飯了，他第一次來這個家的時候兩個人偷偷領證的那次，他也買了菜過來下廚。
    但那時候看著他明明覺得遙不可及，可現在好像多了幾分生活氣息。
    好像……有那麽一點像是自己的老公了。
    他在溫泱家裏吃過晚飯之後才走，溫泱送他下樓以此正好逃了晚上刷碗的工作。他袖子還沒放下來，小臂上有做飯的時候被油漬燙紅的一個小點。
    “如果太累了這段時間就好好休息，不要開店開到很晚。”路軫按下一樓的電梯按鍵，“有什麽事情你隨時可以給我打電話，張致堯沒跟我去，你有事情也可以給他打電話。”
    “好。”溫泱站在他旁邊，點著頭，像個認真聽老師講解的批改作業的乖學生。
    看著不像是聽明白的。
    兩個人從電梯裏出來，他的車就停樓門口。
    路軫“抽查作業”，問她：“我離開的這段時間，你應該怎麽做？”
    “啊？”溫泱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有點不解他為什麽突然這麽問，“我知道，太累就早點關門，有事我會找張致堯幫我的。”
    在溫泱看來明明是滿分回答，他卻有點失落地歎了口氣，抬手捏了捏鼻梁，重重咬字：“重點是隨時可以給我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