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遺忘箱庭】墜落的太陽(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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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為何,緊追不舍的卡莉瑪突然被安吉拉開了距離。
黑暗中,那些如血管般的細線還在原地胡亂地舞動著——這說明,卡莉瑪仍停留在原地。
這離奇的展開讓安吉無比詫異。但她來不及細想,隻是一味地向前逃跑,接著就聽到身後爆發出一陣尖銳癲狂的大叫聲:
“呀啊啊啊啊——!!該死的,小婊子,賤人!!動起來,動起來啊!!”
那是卡莉瑪的聲音,而與此同時,另一道焦慮驚恐的大喊聲也突然從那片黑暗中炸響:
“冷靜!!!用線啊!!把身體頂過去!”
“身體太沉了——!!”
“那就爬過去、跳過去啊!!不是還有別的手和腿嗎!!”
“什麽東西!!”
卡莉瑪和塞薩爾的聲音混亂地融合在一起。他們似乎異常焦慮和驚慌,好像是在衝著對方大聲吼叫。
但聽到這裏,一直向前跑的安吉突然驚愕地瞪大了眼睛。
撇開最後那句意義不明的話,別的手和腿、爬過去、動起來……這些零碎的信息拚湊起來,可以得出一個結論:
卡莉瑪的其中一條腿突然動不了了。
不……那不是卡莉瑪的腿。
這瞬間,安吉的腦海裏浮現出了當時看到卡莉瑪的場景——她其中一條腿的膝蓋處,帶著發黑流膿的傷口。
那是艾蓮娜的腿。那個女孩從小缺少父母陪伴,和姐姐相依為命,在親人麵前會有點任性,卻又很懂事地沒去追究安吉為什麽變成了姐姐,還會因為“自己在接受治療時掙紮打傷了安吉”這件事而對安吉道歉。
那是個孤獨又缺乏安全感的女孩。她有著和安吉類似的經曆,因此安吉也很能理解她的感受。
但這對臨時的姐妹關係終究隻會是淺嚐則止而已。安吉原本就不屬於這裏,即便她對這個女孩的關照和擔心都是真實的,她也不可能冒險去找這個妹妹——因為這會連累西恩和厄裏亞。
可在最後最關鍵的時刻,那條原屬於艾蓮娜的腿卻突然動不了了……
這簡直就像是那條腿還留有原主的意識、而這種“意識”又在這時阻止了卡莉瑪追擊安吉一樣。
回憶起那個女孩逐漸溶解時的場景,安吉甚至忘記了呼吸,視線也迅速模糊起來。
這件事會與艾蓮娜有關嗎?
如果真是這樣,那這個女孩到底是怎麽做到這種“近乎神跡的事情”的?
那個走進法陣、在最後一刻叫她“安吉姐姐”的女孩,是艾蓮娜本人嗎?
無數思緒在腦海中起起伏伏,安吉下意識地看向後方,發現那顆黑色的太陽已經筆直地越過了卡莉瑪的頭頂,而卡莉瑪也在這時再次動了起來,速度卻明顯不如對方。
結局已經確定:這場對邪教太陽的爭奪戰,是安吉贏了。
視野中,那抹衝向自己的血色日輪正在迅速暴漲,其內部的漆黑圓形空間不斷散發出混亂狂躁的能量,並且還帶著某種詭異的興奮感。
安吉停下腳步,轉身看向那個衝她飛撲過來、表情猙獰的怪物。借著自己身上的金光,她隱約看到卡莉瑪隻剩下一條完好無損的腿,另一邊則是鮮血淋漓的、自膝蓋處斷開的巨大創口。
那條“不聽話的腿”,大概是被卡莉瑪撕掉了吧。
想到這裏,安吉苦澀地笑了下,自嘲地喃喃道:
“為什麽……明明我隻是個不合格的姐姐……”
“不——不!!!”
眼看那個太陽已經越過自己,卡莉瑪和塞薩爾淒厲地尖叫起來。在極度慌亂之下,她的雙“手”分別抓向兩邊,企圖讓左邊的那些細線搶下那顆近在眼前的太陽、又或者是讓右手扭斷安吉的脖子。
但這“近在眼前的黑色太陽”卻極為精準避開了所有刺向它的細線。
它極為流暢地撞進安吉懷裏,如同呼吸般自然地融入後者體內,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恐怖的威壓消失了。
瞬間,強烈的能量衝擊波轟然炸開,周圍的厚重黑水悉數震飛,就連飛撲過來的卡莉瑪也被這駭人的力道反向爆推出去!
“呀啊啊啊啊——!!太陽!!太陽!!為什麽!!!”
卡莉瑪和塞薩爾瘋狂地大叫著。他們的慘叫聲裏飽含著極度的痛苦和絕望,隨著他們一起迅速飛向遠方。
瞬間,世界再次亮了起來。
上一秒還籠罩在這片空間的沉重黑暗如昨日幻夢般徹底消失——現在,諾爾森村回歸了真實的世界。
夏季清晨的溫熱陽光照亮了大地,籠罩全村的巨大牢籠仍佇立在不遠處,附近的黑水都被震到遠方,隻剩下光禿禿的幹枯大地。
離安吉最近的那些黑水並沒有流向這裏。它們就像是凝固了那樣靜靜待在原地,於是,安吉身邊的這塊地方便成為了諾爾森村唯一露出地麵的區域。
但現在,所有外界的變化都與安吉無關。
自接觸到太陽的那一刻起,金色和黑色交織的錯亂光芒就一直在她身邊飛舞。她的身體正在劇烈地燃燒著,皮膚早已消失,骨骼和血肉不斷地崩解、生長,發出古怪瘮人的咯咯作響聲。
這看起來就像是“把人整個打碎又快速黏合重塑”那樣可怕,然而安吉卻沒有感到一絲痛苦。
她就像是陷入了沉睡那般靜靜坐在原地,可與此同時,強大的混亂之力卻從她的體內向四周瘋狂擴散,這讓遠處的那些黑水無意識地劇烈顫抖起來,就連已經被震飛出去的卡莉瑪和塞薩爾的思緒也受到了衝擊。
然而,這些強大的力量和衝擊波卻唯獨沒有影響到那些“外來者們”——此刻,勞倫、安德莉卡、西恩、伊瑟琳,都靜靜地躺在不遠處的地上。
他們痛苦到扭曲的表情漸漸舒緩下來,卻還是沒有恢複意識,在幹燥晴朗的天空下繼續沉睡著。
過了一會,卡莉瑪和塞薩爾才在遠處的黑水中轟然落地。
明媚的陽光照亮了卡莉瑪慘不忍睹的身體。現在,這個異境中的最強生物不僅隻剩下了一隻手和一隻腳,身體也近乎崩潰。
那些“被針線強行縫在一起的關節”已經全部崩開,暗紅色的鮮血不斷從身體各處滑落、滴至地麵,無數泛著紅光的深色細線正串接在這些斷麵中,若隱若現。
這一幕讓卡莉瑪久久地沉默著。她看著這具已經崩壞的身體,腦海裏卻反複閃過“太陽”融進安吉身體的場景。
就在這時,她那顆歪向一旁的脖子上突然凝聚出一顆漆黑的腦袋。
“我早就說過了,這隻是具臨時的身體。”
塞薩爾的聲音從耳畔傳來。
他沒有提及那顆太陽——因為現在,他和卡莉瑪的情緒都一樣低落。
他們失敗了。
長達百年的精心準備變成了笑話。在這九個周期裏,他們與外來者們費盡心思地勾心鬥角,拚命阻止他們在毀滅日之前逃離諾爾森村,卻在這“最有把握、最不能失敗”的周期裏徹底失敗了。
但或許,他們還可以試著殺了那個篡奪者——這不僅能夠讓他們泄憤,說不定,那些被吃掉的能量也能再次返回這片空間、被他們所吸收……
或者,他們也可以試著直接生吞了安吉。
卡莉瑪站了起來,和塞薩爾一起看向那個散發著恐怖威壓和混亂氣息的中心——他們的仇敵,就在那裏。
金色和黑色交織的光芒籠罩著那個女孩,她的身體正在迅速變形生長,那如同浴火重生的畫麵立刻讓卡莉瑪和塞薩爾的表情扭曲起來。
帶著蝕骨的恨意,卡莉瑪用僅剩的腿和另一側的細線們一步步地走向對方。
還沒等他們走上多遠,一種無法忽視的威脅感就從他們身後傳來。
卡莉瑪停下了腳步。她扭動脖子,連帶著長在脖子上的塞薩爾一起看向身後,立刻看到了那個名叫查爾斯的獨臂男孩。
此刻,查爾斯也在看著他們。
他右手緊握斧子,在對上他們的視線後甚至還燦爛地笑了下。
但緊接著,他的表情便陡然認真起來,凝視著那兩顆瘮人的頭顱說道:
“嘿,神父先生和歪脖子大姐——我們來好好算算賬吧!”
“找死!”
卡莉瑪和塞薩爾憤怒地齊聲吼叫起來,但就在這時,數道輕微的破空聲突然從他們四周響起——
無數帶著紅光的綠色藤蔓正呼嘯著衝向他們!
“什麽——!!”
塞薩爾下意識地驚呼出聲,與此同時,卡莉瑪則操縱身體向下一蹬、猛地向後爆退躲開攻擊。
這瞬間,他們倆看清了襲擊者的麵目:那是塞薩爾異常熟悉的麵孔,是那個有著棕色卷發的教會守夜人萊奧,並且這個家夥也有著另一個名字和另一個身份:
厄裏亞。
那是可惡的外來者,是妨礙他們殺掉安吉的人……原本這些受到異境法則壓製的外來者們不足為懼,但現在,這個厄裏亞和查爾斯身上卻都有著某種“威脅感”。
異境的法則,似乎正在崩壞。
在他們倆錯愕的目光中,厄裏亞咬牙切齒地冷笑著,眼底盡是暴虐和深沉的憤怒:
“混賬老頭,清算的時候到了——去地獄裏見你的那些神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