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死亡與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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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妃涅槃!
    “那就是說,聖樽還沒有消息?”玲瓏挑眉。
    “沒有。”任桫欏神色鄭重起來“時辰快到了,我需要集中精神力,以後再聯絡。”說著切斷了和玲瓏的聯係。
    “無趣的瘋子。”玲瓏搖頭,老七除了對長生感興趣,別的事情都全然不在乎,這樣的生活不是無趣是什麽?站起身,玲瓏決定去找凱蒂,比起關心任桫欏對遺世花的尋覓,還不如去看小雷虎練練翅膀更好玩。
    要不是因為靈鐲的最後一重屬性需要特殊地域的鍛煉,她實際上也犯不著讓葉離去給老七這種人跑腿兒。
    通行令這重屬性是這枚五色纏花靈玉手鐲的隱藏屬性,據煉器大師夏爾絲自己的備注,說是無論在何種介質中,通行屬性下都可以穿行,包括穿越大部分的結界和秘密入口。玲瓏曾經在傳訊中嘲笑夏爾絲自吹自擂,因為至少她就知道有一種介質是什麽東西都無法穿行的——神河之水。夏爾絲倒是大大方方地承認,並聲明總有一些極其特殊的例外,那是神的力量才能控製的,她們這些平凡的人類最好不要奢求太多。
    另一頭的任桫欏才不會在意玲瓏怎麽想,她這次終於最大限度地保存了自身的靈力和法寶,沒有耗費在穿越七彩幻蘑林和進入埋骨鄉之上,獲取遺世花的可能性增加了三成。如果不是那枚靈玉手鐲獨具靈性,不肯認她和月兒為主;當初玲瓏拿到它的時候她就會想盡辦法據為己有了,哪裏輪得到這個叫葉離的傻瓜撿便宜。
    回身望了一眼埋骨鄉入口的方向,任桫欏眼裏掠過一抹複雜。此時已是外界的子時初,但願傻人有傻福……
    任桫欏不再猶豫,閃身進入了整個宮殿的第八十一間埋骨之所。
    愛女去世這三十多年來,她曆盡艱辛輾轉五域才找到了這個地方;卻因為準備不足而錯失了三次機會,這一次絕對不會再錯過了。遺世花每十年才開一次,悄無聲息地綻放在子夜,香氣隻有靈力高深的人才能聞到。想起那些被她誤導而去了冰河十六城尋找遺世花的蠢貨們,任桫欏唇角微勾,笑意冷冷。
    房間正中的石棺跟去年她來探視的時候沒什麽不同,熟悉的法陣也沒有任何變化,相信一年來這裏依然無人闖入。
    那白色石棺散發著冰冷而陰森的氣息,淡淡的黑色氣流從石棺的縫隙裏悄悄溢出,而那些原本四處飄蕩的光團在接觸到這氣流的時候,似受到牽引般變形後沒入了石棺。任桫欏在法陣邊緣盤膝而坐,靜靜等待用法寶揭開石棺的那一刻到來。
    不知道什麽原因,本來打算用采氣心法修煉一二的葉離靠在身後的石碑上陷入了沉沉的夢鄉。
    夢裏她變成了一隻長著長耳朵的兔子,每天和自己的親人在七彩幻蘑林中快樂地奔跑,餓了就吃草或者吃蘑菇。每一種顏色的蘑菇口味都不一樣。她最喜歡吃紅色的那種,熱辣香甜的味道讓她欲罷不能。
    貪吃的她運氣不太好,突如其來的一箭射中了埋頭大吃的她肩頭。被一個大眼睛美女抱在懷中的時候,她才發現七彩幻蘑林突然闖入了陌生的人類。
    她被帶進了人類居住的地方,那是一個叫聽風部落的地方。叫小夢的大眼睛美女是部落首領的女兒,總是抱著她,寸步不離。她不能逃跑,隻能任由小夢抱著養著,每天跟著去仰望一個據小夢說帥到驚天動地的男人。那男人叫流雲,是個武師。後來她終於知道,她的箭傷就是拜他所賜。大概正因如此,她對這個叫流雲的人有著本能的排斥。
    流雲是個多情的男人,他喜歡對小夢說一些甜言蜜語;葉離雖然並不很明白,但是她看得清小夢那種歡喜羞澀的神情。小夢不止一次對長耳朵的她訴說心事,揣測流雲到底愛不愛自己。在流雲因為種種任務而離開的時候,小夢總是一遍遍提及他們之間發生的小事,讓葉離的耳朵聽出了繭子。
    流雲每次都能出色地完成任務,得到了小夢父親和部落族人的一致讚揚。
    小夢嫁給流雲的時候,部落裏整整熱鬧了十天,披紅掛彩喜氣洋洋;以至於從未見識過這些的葉離都忘記了趁機逃跑,留下來看得津津有味。
    直到後來的後來,葉離才知道流雲是個無情的男人。他設計殺死了首領取而代之,部落的人們卻都以為他是個英雄,才能於敵人的偷襲中將首領的屍身拚死帶回。隻有小夢知道,父親事先就有過懷疑,告訴她如果自己出事,凶手一定是流雲。
    小夢偷偷流過多少眼淚,隻有葉離看得到。
    流雲表現得依然多情,對小夢和小夢之前為他生下的兒女溫柔體貼。葉離此時已經離不開小夢,也許是想用自己柔軟的皮毛給她一絲溫暖,也許是想知道這個故事到底要如何結束,因為這是她頭一次見識男女之間的所謂“愛情”。
    流雲的地位終於漸漸鞏固,他將七彩幻蘑林方圓千裏的其它部落一一征服,修造了自己的宮殿,建立了自己的王國。
    小夢住進了第九殿的第九個房間,看著流雲將一個個貌美如花的異族女子安置進宮,看著那些女子在她麵前炫耀他的寵愛和賞賜,看著她們為他生兒育女,看著他當著她的麵對那些女人展露同樣的溫存體貼。
    葉離擔憂地聽著小夢對她顛倒地說著一些要生要死要報仇要如何的話,開始認真思考如何回報這個將她當成唯一傾訴對象的可憐人。
    她想起七彩幻蘑林裏有兩種顏色的蘑菇絕對不能吃,一種是白色的,另外一種是黑色的。可惜她不會說話,她要怎麽才能告訴小夢,白色的吃了會死人,黑色的吃了會遺忘。但是葉離還是從小夢的懷中跳下來,一路奔跑著去七彩幻蘑林尋找這兩種顏色的蘑菇。
    隻是黑白兩色的蘑菇太少了,她找了很久才找到每種一朵。
    等她回到宮殿的時候,已經太晚了。流雲正在小夢的房間裏,而小夢已經躺進了一座石棺。房中痛哭的聲音來自小夢的一雙兒女,而流雲則一臉木然,最後拂袖而去。
    葉離將黑色的蘑菇搗碎,鋪進了石棺之中。如果小夢有靈,她一定也希望遺忘這個殘忍無情的男人,遺忘自己無法擺脫的仇恨和愛戀。如果可以,做一隻簡簡單單快快樂樂的兔子,會不會更容易幸福。
    不過葉離不是一隻簡單的兔子,她做了一件大事。
    她將白色的蘑菇搗爛成汁,混入了宮殿的水源。當宮內的人們毒素發作的時候,她專門去尋找了流雲;她要看著他死去,給小夢陪葬。那男人渾身痙攣,倒在自己的寢宮;而他的手中死死攥著的,是一個小巧玲瓏的香囊。葉離記得那個香囊,小夢曾經繡了很久很久,上麵那朵白色的雲飄逸而靈動,就像流雲那顆琢磨不定的心。
    葉離渾身冷汗地醒來,摸了摸自己的頭,那上麵並沒有出現兩隻長耳朵,她總算長出了一口氣。
    將後背離開這座石碑,葉離似有感應,轉過頭來仔細看這石碑的背麵到底寫了什麽。別說,她細看之下,果然發現了一行小字鬼魅降臨,豔骨同枯;流雲王宮,人神慎入。幸虧她是教史學的,這文字在銀霜史前幾千年出現過,現在早已不用。想來當時就有高人立下石碑,設了結界,將這塊地方封閉了起來。不過看石碑正麵的“埋骨鄉”三個字,百年前一定有人來過這裏並將正麵的文字改動過了。
    “流雲王宮”,這四個字告訴葉離,她的夢竟然都是真的。
    但是她真的是那隻兔子嗎?葉離很是懷疑,她對這裏沒有任何熟悉感,這個夢也許是那隻兔子留下的一絲神魂帶來的?
    她又看了看這石碑,想到剛才自己靠在石碑上莫名睡去而入夢,大概那兔子的神魂就留在了石碑這裏。如今這份記憶歸屬了自己,葉離再看石階之上的宮殿,心裏突然升起了強烈的欲望——我要進去看看!
    那個叫小夢的女子是否還睡在第九殿第九個房間?
    那個叫流雲的男人,有沒有人為他收殮屍骨?
    葉離控製不住心底的這份渴望,也許,這原本是屬於那隻兔子的渴望。她夢遊般找到了當初兔子和小夢都知道的密道,直奔小夢的房間。這密道是小夢為了自由出宮,以一己之力挖了許久才挖成的。
    密道的出口在妝台和床榻的夾角,當年有床柱的帳幔遮擋,推開出口的蓋板也不會被發現,而且人可以站在帳幔之後而不被外麵的人發現。
    葉離走到密道的盡頭,才發現當初的蓋板居然已經風化掉了,出口就那樣赤裸裸地露在那裏。這樣也好,省了幾分力氣。她心跳加速,到底是屬於那隻兔子的激動還是屬於她自己的不安,葉離無從分辨。
    這房間裏當年的石棺還在否?那兔子做下的鬼魅降臨般的大事,就沒有任何人發現?
    葉離從出口探出頭去,才發現眼前光禿禿的根本沒什麽帳幔;想想也是,連蓋板都能風化成了塵埃,還有什麽絲織品能抵擋住時光的無情消磨?一抹叫做悵惘的情緒忽然升起,攝住了葉離的心神。
    不過轉眼間,這情緒就被房間裏突然冒出的光華生生打斷;葉離瞪大了眼睛,視線被釘死在房間正中石棺裏冉冉升起的黑色巨花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