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盧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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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他為老不尊!
    張元敏送完了夜宵就被蕭詢打發走了,不過她臨走前,蕭詢破例賞賜了她一塊玉佩。
    貴妃殿小廚房的手藝沒話說,燉的山藥排骨湯,排骨剁成小塊,入口軟爛,湯汁鮮美。
    江晨曦吃飽喝足,膽子大了些,“皇上,我有個疑問。”
    蕭詢視線落在奏折上,徑直否決,“既是疑問,就別問,你問了,朕也不見得會答,不如不問。”
    江晨曦無語,算了,不該問的別問。
    小太監把桌案收拾妥當,江晨曦回到龍椅上,繼續核算賬簿。
    候在殿外的蘭英、映雪相視一笑,忍著哈欠,耐心等待。
    亥時末,蕭詢言而有信,收了江晨曦手裏的賬簿,放她回寶慈宮。
    “薑德一,去庫房替朕把那黃花梨木盒子取過來。”
    “諾。”
    薑德一辦事利索,一盞茶之後,捧著托盤返回。
    蕭詢把盒子遞至江晨曦麵前,“西南進貢的瑪瑙手串,算作你核算賬簿的酬勞。”
    打一巴掌給一棗子。
    江晨曦落落大方地接了過來,她取出手串,摩挲一番,瑪瑙質地不如玉石光滑,但勝在貢品稀罕,刻在手串上的花紋寓意吉祥。
    她行禮叩謝,當蕭詢的麵直接把手串套在手腕上,“父皇若下次還需臣媳核實賬簿,臣媳願為父皇分擔。”
    她手腕纖細,粉色手串相得益彰。
    蕭詢微扯嘴角,這丫頭得了便宜賣乖,先前一副不情願,如今得了賞賜便翹起了尾巴。
    “再議。”
    一句模棱兩可的話打發了主仆三人,薑德一親自送她們回寶慈殿。
    翌日,聖上下令嚴查四門出入人員,不分皇親貴胄,一視同仁。
    禁軍累得人仰馬翻,叫苦不迭。
    風聲傳到旭陽殿那裏,蕭承熠不禁懷疑那日他與盧柳見麵是否被人撞見,否則江晨曦在這節骨眼上搞什麽幺蛾子。
    思前想後,也或許真是她誤打誤撞。
    天地祭祀迫在眉睫,蕭承翊騰不出功夫與她對峙,待典禮結束後再找她。
    四月十八這日,醜時三刻,江晨曦被蘭英、映雪叫醒,暖閣外已有侍女端著梳洗用具等候。
    江晨曦哈欠連天地起來穿衣,常嬤嬤端著托盤從外間進來,“娘娘,太後令老奴送來飽肚子的糕點,太後讓老奴叮囑你務必多用幾塊。”
    大典持續一整天,寅時至亥時結束,午後才能開席,若是不提前吃點東西墊一墊肚子,中途會體力不支。
    “曦兒謝太後賞賜。”江晨曦先吃了兩塊糖餅,吃完才漱口。
    常嬤嬤盯著她吃完才放心離開。
    後宮妃嬪必須正裝出席天地祭祀,祭服繁複,層層疊疊下來,勒得江晨曦快喘不上氣。
    一切收拾妥當後,江晨曦在映雪等人的攙扶下出了暖閣,前去與太後匯合。
    天地祭祀每三年舉行一次,三年前恰巧孝敬皇後薨逝,故未能順利舉行。
    祭祀當日,大周天子協同文武百官、四方使節及一眾妃嬪命婦親至京郊瀾山祭壇上香祈禱。
    出宣武門,祭祀隊伍一眼望不到頭,天子打頭,太子與文武百官其次,後宮妃嬪的車駕緊隨其後。
    文武百官穿著紅藍朝袍,彩旗迎風招展,花鳥圖騰展翅飛翔。
    瀾山祭台下,蕭詢身穿青袞龍服從帷幕裏走出,身姿挺拔,目光銳利,端的英氣迫人。
    江晨曦耳聰目明,依稀能捕捉到身邊妃嬪心花怒放的讚歎聲。
    祭拜結束,返回宣武門天已大亮,聖上賜美酒給百官。
    宣武門外,樂師、馴獸師齊聲演奏,禦街上人流如織,京城百姓們駐足觀望,兩側商販買賣做得風生水起。
    好不熱鬧。
    接下來別是三殿祭祀,流程繁雜冗長,氣氛莊嚴肅穆,江晨曦頂著四月驕陽,麵無表情忍著,結束時,她明顯聽到周圍命婦們的喘氣聲。
    午宴用餐規矩甚重,江晨曦秉持少說少錯原則,把食不言的信念堅持到底。
    期間崔琳琅與她對視一眼,此等場合,倆人無暇分神,隻輕輕頷首算作招呼。
    午宴後,她找了一地偷懶小憩,誰知被張元敏逮了個正著。
    張元敏也是來躲懶的,好不容易尋了個犄角旮旯之地,未料竟被人捷足先登。
    “太子妃娘娘,你怎會在此地?”
    江晨曦也頗為意外,仔細端詳張元敏,她臉上妝容已花,叫人輕而易舉猜到她來此的目的。
    江晨曦逗她,“與你一樣。”
    張元敏鬧了個大紅臉,沒好氣地背過身去,獨自坐在一旁,悶不吭聲。
    江晨曦見狀,兀自閉目養神,禮服厚重,她累得腰酸背痛,隻想躺下來,晚上還有一場宴會,她得養精蓄銳。
    “你作甚用如此眼神瞧我?”
    “你又未睜眼,怎知我在看你?”
    張元敏一怔,旋即憋紅了臉,氣得直跺腳,這人太壞了!
    江晨曦見張元敏上當,忍俊不禁。
    須臾,張元□□動提起話題,“咳咳……太子妃娘娘,謝謝您上回救了我,那晚讓你看了笑話。”
    江晨曦睜眼,眼裏一片幹淨,“何來笑話一說?你不過奉命行事而已。”
    張元敏怔住,轉瞬醍醐灌頂,與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心。
    她端正態度,正視江晨曦,“以往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向你道歉,我不該人雲亦雲,不該背後議論你的是非。”
    江晨曦莞爾,“我接受你的道歉。”
    張元敏被江晨曦的坦然弄得無所適從,越發自慚形愧。
    人比人,沒得比。
    心結打開,此處又沒旁人,張元敏忽而有感而發,“宮裏眾人哪個不恥笑我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妄想攀龍附鳳,可誰又能明白我的苦衷,並不是人人都向往王權富貴。”
    親姐貴妃又如何,皇上不入後宮,再繁華的宮殿也是形同虛設,與冷宮無差別。
    江晨曦輕聲一歎,小姑娘太過天真,“如今你能有此想法,已然比她們進步太多。”
    “我寧願生在尋常百姓家,吃糙米穿素衣,找個郎君過普通小日子。”
    “你怎知他們不向往皇權富貴呢?”
    張元敏又一次跳腳,“你做甚與我唱反調!”
    江晨曦收起嬉笑,提醒一句,“晚上宴席,盡量坐最裏麵,別出風頭。”
    張元敏一頭霧水,“什麽?”
    今夜不太平。
    上輩子記憶中,東華門附近出現騷動,死了幾名太監,惹來諸多關注,即使事後鎮壓下來,在祭祀大典當日,於皇家有損。
    再者,四方使節提出求取大周公主,然世人皆知,蕭詢隻有一女且已出嫁,與駙馬遷至南詔駐守。
    若與邊界四國交好,締結百年婚約最惠實不過,從世家子弟挑幾個出眾的貴女,賜公主名號便可。
    江晨曦哪有如此好心告誡張元敏,僅憑張元□□動道歉,說幾句貼己話?
    笑話!
    張元敏畢竟是張貴妃胞妹,姐妹倆再有隔閡也比她這個外人來得好。張元敏於她大有用處,順水推舟提醒她一下而已。
    晚宴地點設在曲陽殿,絕大多數官員及其家眷從曲陽門進出。
    魏炎眼皮子直跳,親自帶隊巡邏總出紕漏的東華門。
    一長串屏風隔絕了殿內殿外,女眷們席位在殿內,眾宮女太監捧著各式美酒佳肴魚貫而入。
    江晨曦與崔琳琅、張元敏、蕭珞央等人坐在一處,太後及諸位太妃、張貴妃等後宮妃嬪端坐在另一處。
    張元敏聽信了她的話,特地挑了角落位置落座,張貴妃幾次把目光投向張元敏,張元敏都視而不見。
    眼前一花,有宮女近前斟茶。
    江晨曦心神一震,目光緊緊鎖住宮女的手背,對方虎口處有一顆紅痣。
    盧柳!
    上回讓盧柳僥幸溜了,這一回竟堂而皇之跑到她眼皮子底下!
    她怎敢!
    江晨曦豈能容忍對方一而再、再而三跑到自己麵前挑釁!
    “換杯桂花茶。”
    四月的天,哪裏來的桂花?
    盧柳低頭,動作一頓,“回稟太子妃娘娘,眼下未到桂月——”
    江晨曦寬大的衣袖無意中一拂,茶碗傾倒,頓時潑了矮身斟茶的盧柳手上,燙得對方當即嚇了一跳,瞬間紅了眼眶。
    江晨曦忙不迭做出詫異,主動道歉,“抱歉,可有燙傷你?來人,去取燙傷膏來——”
    “太子妃娘娘息怒,奴婢不是有意的,還請娘娘恕罪!”盧柳眼尖,一眼捕捉到右側方熟悉的衣擺,舉著通紅的雙手磕頭求饒。
    這一變故驚動了席間眾人,紛紛回首探來。
    太子妃娘娘出了名的良善,從不苛責下人,許是意外吧。
    蘭英當先跳出來指責盧柳,“你這宮女謊話連篇!我家主子隻是不小心打翻茶水,怎的到你口中變成了有意為之?!”
    江晨曦沉默不語,一反常態,也未阻止蘭英幫腔。
    蕭珞央嫌棄宮女哭聲刺耳,“哪個宮的下人?一丁點眼力見沒有!敢在祭祀晚宴上唐突太子妃娘娘?還不速速退下!”
    崔琳琅把適才所見納入眼底,按捺疑惑,偏幫江晨曦,“你說請太子妃娘娘恕罪,你所犯何罪?”
    “來人,快把此人拖下去——”張貴妃從大殿另一側步來,示意玉春叫人。
    “且慢。”江晨曦出聲打斷,臉色微沉,“在座長輩皆知曉晨曦平日不愛與人為惡,也斷不會無緣無故冤枉體罰宮人,若今晚不扯清此事,平白贈我一‘毒婦’汙名,你可擔當得起?”
    盧柳心中狂跳,這江氏性子懦弱,她那日命人劃破對方的臉,江氏都不敢公然叫囂!
    到底哪裏出了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