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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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綰年幼習琴之時最不喜歡軟綿綿的琴曲,掌握基本技法以後,喜歡挑一些慷慨激昂的曲子來彈。
    廣陵散她不是十歲就彈過了?
    就是不知這麽長時間沒彈技藝是否生疏。
    兩人有些驚訝地看著她,鴻臚寺卿依舊蹙眉,“小季大人,這怕是難辦啊。”
    ???
    “為啥?”
    周沐白輕聲道:“那晉國第一琴師是個女子。”說著負手走出門。
    “我可以扮女裝啊。”
    周沐白止住腳步,回頭看她。
    季綰朝他眨了眨她那雙桃花眼。
    她本來就是個女的,怕什麽?
    宴會之上,一舞結束以後,晉國舞姬妖嬈柔美的舞姿,讓蒙古韃子看得眉開眼笑。
    晉國女子風情果真叫人流連忘返,無怪大汗總是喜歡與漢人女子和親。
    聽聞這晉國琴師才是第一美人,不光技藝出眾,長相也是國色天香,美若天仙。
    這次來出訪,他們可是指名要那琴師來彈奏的。
    鴻臚寺卿來到殿中,高聲介紹,“下麵有請晉國第一琴師花含煙。”
    在場許多晉國官員對於花含煙都隻是聽其名,未見其人。
    眾人皆都將期待的目光投向殿門。
    隻見一位身姿曼妙的女子,身穿一身百蝶暗紋廣袖浣紗裙,內著牙白抹胸,她頭戴麵紗,青絲如瀑,一手持七弦焦尾,身形靈動翩躚而至殿中央。
    最絕的是她那雙桃花眼,眼眸燦若繁星,帶著淡淡笑意,單是望去,便極容易被那雙眼吸引住。
    眾官見到此,一時熱議起來,情此景叫人想到四個字,這晉國第一琴師就是
    天生尤物!
    季綰坐在殿中,正麵對的是周沐白與那膘肥體壯的蒙古韃子,那蒙古使臣蓄了黑須,又長得一言難盡,季綰實在不忍相看。
    她又看了一眼周沐白,這麽對比之下,周沐白好看的可就不止一星半點,那簡直就是湛然若神,果然還是看自家人順眼些。
    她對周沐白眨了眨桃花眼,淡淡一笑。
    可周沐白像是未看見一般,垂頭飲茶,隻是握著茶杯的拇指關節卻有些泛白。
    調好琴弦,季綰未在猶豫,纖指輕撥在弦上,琴音炸裂,開始響徹整個殿中。
    其氣勢恢宏,猶如萬軍當前,旋律慷慨激昂,有戈矛殺伐戰鬥的氣勢。
    要不是親眼所見,眾人很難想象如此高深的曲子會出自一個弱女子之手。
    周沐白始終垂眸飲茶,未看向季綰一眼,可那從她指下流出慷慨激昂的琴聲倒是直震他的心田。
    這首曲子,是恩師親自手把手教過他的,他也是用了很久的時間才將其研習透徹。
    可看眼前之人,似乎並非費什麽力氣就能將曲譜詮釋得入木三分,這麽看那花孔雀倒是有幾分才氣。
    隻是他扮起女裝來,倒是異於常人的美貌,若他不是提前知曉,隻怕他也會相信季韞就是一個女子,不得不承認,季韞相貌確實從眾。
    一曲終了,季綰起身行謝禮。
    殿中卻是悄然無聲,季綰抬頭巡視了一圈眾人。
    她心中納罕,難道是她彈錯了?不該是這個反應吧。
    正疑惑著,她聽到有掌聲從前方傳來,抬眼一瞧,正是周沐白對她舉手鼓掌。
    隨後便是眾臣雷鳴般的掌聲,如潮湧動,響徹整個四夷館,經久不散。
    角落當中的劉昀眸光一直盯著那場上的白衣“女子”,當真天生尤物,男生女相,才貌也是萬裏挑一得好,一抹玩味的笑意浮上他的嘴角,他一眼就認出,那琴師是季韞扮的。
    晉國第一琴師,果真不負盛名,姿容技藝,堪當第一。
    季綰朝眾人淡淡一笑,又起身施了謝禮後,欲收琴而去。
    此時,那蒙古韃子忽然起身,攔住她的去路,他眯著一雙眼看她,對她講了一句蒙古語,便作勢靠近她。
    季綰並未聽懂他說了什麽,隻覺油膩惡心,忙斂身後撤一步拉開距離。
    那蒙古韃子見季綰沒搭理他,發起怒來,竟朝她臉龐伸出手欲扯去她的麵紗。
    季綰未料那人會有如此行徑,躲閃不及,麵紗眼看就要被摘下,而自己也要重心不穩摔倒在地。
    啊,完了,今日怕是要出醜,她可打不過這膘肥體壯的蒙古韃子啊。
    況且這花含煙也不會武功吧,她現在出手不也不是不出手也不是。
    眾臣驚呼,這蒙古韃子想幹什麽,已經有人向外大叫侍衛進來。
    劉昀見此剛想出手,忽然一個有力的臂膀扶住季綰欲傾倒的身姿。
    周沐白伸出單掌將那滿是橫肉的手掌向外一撥,又暗中卸了他的力,那使臣再想抬起手來,卻怎麽也抬不起來。
    他一手攬住季綰,又厲聲對那使臣說了一句蒙古語,似乎是在斥責。
    此時殿內衝進幾個帶刀侍衛,眼看著周沐白將那韃子製伏,便未出手。
    蒙古韃子被周沐白訓斥,又見有侍衛在場,有些悻悻,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低頭喝酒。
    季綰見自己還在周沐白的臂彎裏,姿勢極其曖昧,心不自覺的慌了一下。
    從未有男子離她這樣近過,近道他身上隱隱散發的沉水香都能聞見,還能看見他雙眼皮上的長睫毛,季綰驚訝,這貨是個睫毛精嗎,長那麽長有點讓她羨慕。
    咦?自己在想什麽?意識到以後,她不著痕跡地掙脫開他的懷中,雖然他的味道還挺好聞。
    “沒事?”周沐白在混亂當中壓低了嗓音問了一句。
    季綰不自覺的臉色紅了,要不是麵紗掩著,又要被他瞧見,她輕聲回,“沒事。”
    緊接著她抱起琴,在眾人眸光中踩著碎步離去。
    周沐白回到座位上坐下,他伸手握住酒杯,神色微怔。
    剛才形勢緊迫,他不得不出手,國之體麵是一方麵,可還從未有人敢隨意動他的人,他的人隻能他自己動。
    隻是他的手臂攬過季韞纖薄的肩膀和妖嬈的腰際,他素來不喜歡與人觸碰,此刻觸碰過的地方像是著了火一樣。
    他怎麽都覺得剛才那感覺還在自己的手臂上,季韞身姿委實太過纖瘦綿軟了些,雖然劍術高超,可身子不強壯。
    為官常常需要殫精竭慮,損耗身子,季韞單從這項上看就不適合當官。
    周沐白看了一眼那最末空著的座位,端起酒杯仰頭一飲而盡。
    季綰換裝後,又悄悄回到殿內,繼續隨眾官宴飲。
    剛才的一幕著實驚險,要真讓這蒙古韃子占了便宜,那她該如何是好。
    還好周沐白反應迅速,他雖然臉黑了點,但是大事還是拎得清的。
    周沐白今兒救了她,她似乎應該謝謝他。
    可轉念又一想,他平日對她吆五喝六的,她這也是為了公事受欺負,她謝什麽謝,他救她是應該的,她這是為公受辱。
    她朝周沐白看去,見他依舊在和蒙古使臣推杯換盞,隻是臉色拉的比長白山脈還長,足像是誰欠了他一百萬兩銀子。
    他忽然朝自己的方向看來,季綰心裏咯噔一下,收回目光,忙喝了一口茶給自己押驚。
    下一次她再也不要這麽自告奮勇了,要命啊
    宴會散去時,季綰終於鬆了一口氣,送走那蒙古使臣,天色已經暗下。
    季綰被告知可以下值,她內心的小孔雀歡呼雀躍,可麵上依舊是沉穩持重,與眾官在朱雀門一一作揖道別,隨後上了自家馬車,攤在自己的軟墊上,可真舒服啊。
    周沐白在夜色中看了一眼那個被眾人稱讚為“天生尤物”的身影,他垂下眼眸,似乎是想要說些什麽。
    “嘖嘖,這小季大人,可真是天生的尤物啊,人家這次做了這麽大的貢獻,又險些受辱,你不應該感謝一下?”
    明青州忽然出現在周沐白身後,自從知曉宴會上一幕,他對季韞的看法又改觀了一些,果真聰慧伶俐。
    周沐白轉過身,“謝?他身為我大晉官員,吃我大晉俸祿,為大晉做貢獻,難道他不是應該的?”
    明青州負手搖搖頭,“沐白,有時候你真的挺嗯!”
    周沐白蹙眉,“你幹什麽吞吞吐吐,把話說清楚”
    明青州並未再理會他,上了自家馬車。
    周沐白侍從兼暗衛趙順上前,“爺,我們是要回府還是去哪?”
    “去寒山別院。”周沐白冷聲明令。
    趙順得令,架著馬車往城中西北方向的暗巷駛去。
    半個時辰後。
    馬車停靠在一個院落前,周沐白下車伸手扣了三下門環,漆黑的木門應聲而開,一個老管家見是周沐白,躬身行禮,“公子。”
    周沐白頷首,“鍾叔。”
    他在車上換了一身玄色常服,在暗夜中更顯凜冽肅殺,生人勿進,負手大步跨進院門。
    小院並不大,裏麵一應設施齊全,仆從七八人,見周沐白進來紛紛行禮問安。
    周沐白直接進了正堂的臥間,看到裏麵榻上躺著一人沉睡著,那人眉宇之間與周沐白有幾分相似。
    此人正是周沐白父親,晉朝前戶部侍郎,周崇。
    鍾叔站在周沐白身後:“老爺在您來之前剛睡下。”
    周沐白冷冷地瞥了一眼那睡著的人,眼中像是有一陣冷風過境一般,帶著怒意和
    深深的嫌惡。
    “一日之中還能清醒幾個時辰?”
    鍾叔略遲疑了一下,“三四個時辰吧,隻是有些時候不認人。”
    周崇的癔症犯了許久,周沐白不忍其母受累,便安置在這處,命人好生照看。
    “殺!”
    兩人正在話語間,榻上的人忽然睜眼,大喝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