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二十六歲的初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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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貝勒摸完熊,直起身體,迎向綠蔭間灑落的點點陽光。此時已是春末夏初,空氣溫暖起來,前兒還下了一陣暖雨,空氣清爽中帶著幾分恰到好處的濕度。
迎著這般好天氣,八貝勒摸著自己的下巴,大腦前所未有地運轉起來。平安值的變化其實已經指示了許多事情。他自覺半個月前傳教士中莫名興起的關於“八爺很受皇帝偏愛”的言論已經相當危險了,然當時平安值也不過是掉到七十罷了。那如今這跌破五十的平安值又該是何等凶險呢?
或者,是因為傳教士中間的流言因瑪利亞舅媽的及時介入而被中止,而此次事件尚且潛藏在平靜日常的表現下,難以被己方察覺,因此造成傷害的可能性更大?
他在樹影底下轉了一圈又一圈。其實,能夠真正傷害到他的事情很少,有係統這個外掛鎮宅,整個八貝勒府被守得像個鐵桶一樣。不光是登記在係統中的下人本人能確保絕對的忠誠,乃至於他們的家人朋友都在監控之列。
如果不是內部出了問題,那就隻能是來自外界的攻擊了。
但即便是論武備,八爺覺得自己也已經做得很到位了,如刺殺、投毒一類直接的傷害是進不了他們府的。還剩下的,就隻有來自朝堂的攻擊,以及,來自康熙的碾壓。
他輾轉反側了一夜,依舊覺得最危險的事情就是傳教士事件的延續,把他牽扯到奪嫡的漩渦中去,從而被皇帝降罪。尤其他身上還兼著守衛宮禁的差事,越是被皇帝倚重,就越顯得背叛行為的不可饒恕。而恰恰在傳教士之間傳流言的幕後主使還沒有被抓到,那麽其一計不成、再生一計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新一批的流言會從哪裏起來呢?八貝勒需要尋求對危險更為敏感的人的幫助。
好在第二天是他進宮當值的日子。由於身上有了更重要的使命,八爺已經停了在太醫院的工作。他手上的權責被一拆為三:凡是宮內和京中的事務都全權交給了陳斌這個內院使;而京外各地的種痘、防疫、禁煙,則交給了陸士成這個中院使;第三塊審核各地藥材皇商、品評民間醫者、聯係組織名醫大會,則由外院使徐仁負責。另有葉天士等多名外聘名醫作監督,直接對上負責。
八爺原本是更樂意繼續主理太醫院的。他一走,就缺了個能統合整理、推行改革、查漏補缺的角色了。康熙爺可不會抽出時間來看十幾個小官上報的折子。哪怕如今太醫院的院使已經從一個擴充到了三個,還從最高正五品升到了正四品,太醫院這一畝三分地,依舊是老皇帝眼中的小泥潭。
“陸士成和徐仁也操練了多年,早就可以獨當一麵了。至於整理折子上報這點事,讓陳斌兼一下也就罷了,不過蕭規曹隨,出不了亂子。”
陳斌是康熙的人,被康熙拿來當牛馬用。人正經主子都不心疼,八爺還能說什麽。隻能十二分不放心地卸了職務,穿起武將侍衛的勁裝,給老爺子看大門。
不過巡查宮禁也有巡查宮禁的好處,借著職務的便利,他可以三五天去見一次良妃。為人子的孝心,康熙爺知道了也不好說他什麽。
這點子便利在平時不顯,到了關鍵時候就是跟政治鬥爭的對手搶時間。八貝勒步入長春宮的時候,平安值再度一跳,從四十三跳成了四十二。
早有小太監來通報過,長春宮裏的小貴人小答應都已經回屋,留給八爺看到的,就是左右偏殿緊閉的大門。唯有良妃住的正殿敞開著,裏麵飄出梔子花的幽香。
“今兒來給額娘送幹果,倒是叨擾了各位娘娘。小福子,爺這兒還多出一小筐,你分與偏殿和後殿的娘娘們,按著位份公平地給。要是讓爺知道你捧高踩低或是中飽私囊,有你好果子吃。”八貝勒跟長春宮的小太監吩咐道,然後就扔過去一顆銀葡萄。
那小太監笑得牙不見眼,忙不迭恭維八爺的孝心雲雲。
八貝勒擺擺手,親自拎著一籃子山核桃進入正殿。“新到的山貨,額娘嚐嚐鮮。”
良妃隻往那籃子山核桃上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出了何事?”
他就知道額娘肯定一秒看出端倪。八貝勒歎了口氣,將前因說了一遍。“幕後之人沒有找到,兒子心裏總覺得慌亂,像是這出戲還有後半曲沒唱完。”
良妃垂頭思索了片刻,慢慢地開口道:“你快活清高這些年,終於有人看你不舒服了。”
八貝勒啞然,竟不知道如何去接。
隻又聽良妃一針見血地分析道:“我在宮裏早已不侍寢,一個月未必能見一回皇帝,不是後宮起來的事。那便是你領的新差事遭人嫉恨了。這手段,極了解聖上、眼光看得到傳教士、又有實力在宮外指使人,最重要的是,針對你一個沒有大誌的阿哥下死手,顯得極為偏激而不理智,你能想到誰?”
一語驚醒夢中人,八貝勒在恍然大悟的同時又有幾分苦澀:“不是這個,就是這個了。”他伸手比了個一,又比了個二。
良妃別過眼:“直王是迷信的。”
直郡王迷信,就不會用大福氣給別人造勢,陷不陷害不說,萬一真給人整成了大福氣怎麽辦?萬一被神佛怪罪了怎麽辦?
“太子……才是看清了天賦君權謊話的人。”
八貝勒努力平複著劇烈起伏的胸膛,他們的時間不多,關起門來跟良妃說話,差不多也到極限了。再長就會引起康熙注意了。不過就這短短幾分鍾,他已經有了足夠的收獲。隻能說良娘娘不愧是良娘娘,如今不爭寵了,聽八卦的時間更多了,眼光也更毒辣了。
“多謝額娘。我擔心他不會就此放棄,此時已經有了後招。但這後招,會出在哪裏呢?我已經遍查門下和府邸,都沒有奇怪的流言流出來。我已經派了人往京外去打聽,然我領差事也不過是一個多月的事,禍事從京外起來,想來對方的手腳也不會這麽快。剩下就隻有宮裏,還要麻煩額娘替我留意。”
八貝勒說著,身體已經站起來了,朝著良妃作了一個揖。
良妃頷首,半句廢話也無。“你去吧。”
八貝勒收拾好心情,故作輕鬆地從長春宮裏出來,仿佛他就真隻是來送了一趟山核桃。
且不說八貝勒回去後就動用了係統外掛對太子一係進行監視排查,順便收集黑料以備反擊,良妃卻是在八爺離開後就冷了臉色。
雖然良妃娘娘平日裏也沒有多少笑臉兒,但像此時這般冰冷也是罕有的事兒。“晚燈,進來。”
貼身宮女晚燈已經換過一回,不再是八爺年幼時的哪個晚燈了。不過如今這晚燈二號也已經在良妃身邊超過十年了。與晚燈一號不同,她是梳起頭發要做姑姑的,與良妃的默契更勝前任。
這一聲“進來”中,飽含了冷肅之意,讓晚燈心中一凜。“主子請吩咐。”
“老十五這個歲數,生性又單純,本宮對他身邊的宮婢不放心,又或者被太監男人勾壞了。你代本宮去看看,事無巨細,將他三天內的行程記錄在案。”
晚燈彎了彎膝蓋:“奴婢領命。”她心知良妃擺在明麵上的理由不是真正的原因,否則隻要查十五爺的私生活就可以了,不必說“事無巨細”這樣的詞。恐怕還是跟今日八爺驟然到訪有關。
心中暗暗警醒,發誓定要將十五阿哥身邊的害蟲揪出來。晚燈正準備退下,就又聽良妃追加了一句:“尤其是突然與他來往密切的人員,無論貴賤。”
晚燈目光亮了亮:“奴婢明白了。”
看著大宮女匆匆出去的背影,良妃抿了抿嘴唇。她如今高居妃位,倒是不方便像貴人時期一樣變裝成宮女親自出門了,隻能依靠手下的人。還好她也有幾個全家性命捆綁的心腹可用了。
“最好不是老十五。”良妃摸了摸頭上的玉簪,這支不起眼的白玉簪,是她初次承寵時皇帝賜下的,她長年累月地戴著它,無一日摘下。旁人都以為她長情或者念恩,隻有良妃自己心裏知道,摸到這支簪子冰冷的手感,就讓她心裏燃起冰冷的殺意。
吃人的權力,已經吞沒了她的人生,還將給她的孩子帶來更多的遙遙無期的痛苦。
如果對手已經打出了致命殺招,那就來看看什麽是極限拉扯和死地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