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十四歲的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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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注著小八爺的八卦的,可不隻有兄弟姐妹。
惠妃、良妃那裏一邊嗑瓜子一邊討論董鄂氏小姑娘進宮謝恩時的一言一行。因為大阿哥和太子相爭一事,兩位娘娘至少在麵上疏遠已久。也就是小八爺的婚事開始議論起來,養母和生母才能再度坐到一起一聊一個半天。
給未過門的八福晉送什麽首飾需要商議一回,董鄂家有哪些親戚又要商議一回,小八爺跑去約會了,誒嘿,又能“商議”一回。
至於夾不夾帶私貨,那就隻有娘娘們知道了。
“毓慶宮,又生了一雙兒女。”良妃說,然後閉嘴看地麵的石磚。即將大婚的太子胤礽,已經有兩個兒子兩個女兒了呢。除了長女夭折外,那也是讓太子妃剛過門就喜當媽。三喜臨門!
惠妃寬和地笑笑:“開枝散葉,是好事。”
良妃點頭:“小八這樣,更得我心。”
八阿哥怎麽樣?獨寵嫡福晉,這架勢跟大阿哥簡直一模一樣。兩個當媽的相視一笑。
“後宅簡單些,煩惱也少些。隻要有子嗣,我也懶得管他。”惠妃搖著團扇。這時已經九月,宮妃們的衣服都穿三層了,搖扇子純粹是要風度不要溫度。或者說,惠妃娘娘就是這個範兒。
當然了,低位妾室,尤其是那種漢人或者包衣出身的,搞不好是別人家的間諜都不一定。哪怕妾室都是滿洲貴女,那還有不謹慎走漏消息,或者受眼皮子淺的親戚連累等等。沒見到太子在側福晉那裏,隻敢聊一聊風花雪月的嗎?就怕被人看出了喜好。
老大和太子鬥到今天,後宅還跟鐵桶似的,二女一男三個嫡出孩子平平安安,跟他獨寵福晉脫不了關係。太子如今瞅著孩子挺多的,但要惠妃說,他屋裏那兩個李佳氏可不是簡單人物,等到太子妃來了,三個女人準能唱出一場大戲來,就不知道是東風壓倒西風,還是西風壓倒東風了。
惠妃和良妃乘著秋風嗑瓜子,康熙在乾清宮吃的,就是更加事無巨細的瓜了。
“所以,老八將董鄂氏帶到三懷堂,他自己炮製藥材去了,放人家小姑娘幹看書看了兩個時辰?連點心都沒給人家弄,就一杯清茶?”康熙問下頭跪著的暗探。
那人低著頭,帽子上紅色的流蘇都卷到了一側。戰戰兢兢地答“是”。
康熙爺的表情就變得很古怪。
皇帝自己是個同時撩妹六七個都能不翻車的主兒。除了有些小答應小貴人是拿來走腎的,目前坐在妃位上的,加上曾經的皇後和皇貴妃,他哪個不是走了心的,每個人的姓名、生日、家庭狀況,乃至於一些飲食上的小癖好都記得一清二楚。後宮的女人對他,不說個個死心塌地吧,基本的親情和小感動還是有的。
自詡情場高手的康熙,萬萬沒想到自己的兒子會如此直男。
“嗬,之前見他一趟趟往董鄂府上送禮,還以為多麽風流的人才。結果,就這?”康熙毫不客氣地在口頭上把八兒子批判了一通,“嫁給他也就吃吃一碗二十銅板的炸醬麵了。”
批判完了兒子的康熙,某種程度上也放下了對兒子色令智昏的擔憂。這還是個孩子呢,做事沒譜兒。而且董鄂小姑娘吧,攤上這麽個未婚夫也挺倒黴的。
“令禦膳房做兩盒糕點,送去董鄂府上。就當朕給兒子擦屁股了。”康熙靠在龍椅上一臉興致盎然,“哦對了,老八接下來三天的糕點減一半,讓他漲漲記性。”
本來鬧出這種笑話,康熙是要逮著機會當麵笑話兒子一通的。可惜接下來發生了一件大事,直接讓康熙把八兒子的小烏龍給拋到了腦後。
“太子妃的阿瑪病死在進京路上了。”風塵仆仆回到京城的姚法祖第一時間來三懷堂找小八爺打小報告。
這位自打過年就回鄉探親的姚少爺,一直拖到秋天才回京城是有原因的。
啊不是不是,原因不是他跑去追求妹子了,是姚家遇到了調防。
事情還要從太子妃瓜爾佳氏的娘家說起。太子妃的阿瑪石文炳在福州將軍任上已經好幾年了。應該說幹得不錯,在當地挺受歡迎的。然而福州到底是比不上蘇杭來的富庶的。
萬歲爺想抬一抬石家的身份,或者說填充一下石家的家底,於是將石文炳調任為杭州將軍,而將原杭州將軍的姚儀,也就是姚法祖他爹給調成了福州將軍。
太子妃家到了杭州,那什麽曹寅啊李煦啊都是被打過招呼的,江南的油水自然會分潤一二給太子妃。大約萬歲爺心裏也知道因為太子的心思已經被兩個捷足先登的側福晉占去了,隻能在經濟上補貼太子妃。
隻是這事吧,顯然是姚家吃虧了。從杭州到福州還是有落差的,別的不說,距離京城也更遠了呀。
於是兩地之間的差值就彌補到了姚法祖身上,直接升了侍衛品級不說,還允了他去福建海軍中當差,空降就是管五十個人的小軍官。姚法祖這次回京,就是謝恩,同時正式跟小八爺道別的。
這些情況,八阿哥跟小夥伴已經在信中交流過一二了。給太子妃娘家讓路不可恥,反正皇帝會有補償的。再說杭州利益關係多麽複雜啊,一般人在那裏當官還不得成把成把地掉頭發。福州,挺好,離姚法祖想追的小姐姐還更加近了呢。
本來是一件大家都高興的事情。萬萬沒想到啊,石文炳病死在送女兒進京的途中了!
“我跟石家不是走的一條路。”姚法祖噸噸噸喝了三碗茶水,然後擦擦嘴巴道,“他們家坐船沿著京杭大運河上京的,嫁妝太多了,隻能水運。我去疫區瞅了一眼,走的陸路。不過在京城外聽到的消息,說是太子爺的嶽父大人在水上著了風寒,一開始沒在意,結果到山東的時候就人事不省了。”
小八爺聽得直咂舌:“石文炳也是行伍出身,一介武人就因為一場風寒就沒了嗎?”
“這可不好說。武人長命的不多,也許是早年落下的暗傷,這回一並發作才要了性命。”姚法祖臉上露出長期趕路的疲倦,“我打聽過了,運河兩岸沒有疫情,這事與咱們不相幹。我隻希望能好生蹲在福州,可別再折騰人了。”
“倒不至於石文炳死了就將你阿瑪調回杭州,更可能是找石文炳的兄弟接替他。”小八爺分析道。石家多龐大的一個家族,叔伯兄弟拉出來佐領、爵位兩隻手數不過來呢。找個人當杭州將軍給太子妃當錢袋子是不成問題的。
唯有的問題就是:太子妃死了阿瑪要不要守孝啊?守多久?
如果按照未婚女子為父親守孝三年來算,那樂子可就大了呀。等三年後太子妃服喪期滿,太子都二十四歲了,太子的兒女人數組不成足球隊也能組成籃球隊了。
這原配妻子進門的時候搞得跟繼室一樣兒女成群,也是絕了。
小八爺跟小夥伴大眼瞪小眼。“唉,我這個二嫂也不容易。早先跟太子議婚的時候,遇上了太皇太後崩。待到喪期過去,又是打葛爾丹又是皇阿瑪生病。如今好不容易嫁妝都拉到山東了,自己阿瑪又沒了。若不是欽天監算出來天作之合的好姻緣,都要讓人懷疑是不是老天在反對這樁婚事了。”
姚法祖摸摸下巴,笑道:“八爺還是好心腸,天天為別人的苦楚揪心。”
小夥伴起個頭,小八爺就知道他心裏轉著陰間念頭。“你可不許拱火啊。我大哥肯定會做文章的,但咱們不摻和這個。踩在旁人的不幸上做文章,太損了。”
“好好好。”姚法祖舉雙手投降,“八爺您想什麽呢,就算咱們什麽都不幹,這事都善不了。”
姚法祖一語成讖。兩天後的大早朝上,“太子妃喪父”一事如同倒入沸油鍋的那碗水,將自大阿哥祭祀華山又生下嫡子之後就暗潮湧動的朝堂徹底炸開。
率先跳出來的就是大阿哥黨的一些文人,攻擊這樁婚事不祥,建議欽天監重算八字。沒有直接對著太子妃說不祥已經是這些文人最後的溫柔了,然而意思沒有什麽差別。
昨天晚上開會的時候,從大阿哥往下已經統一了意見,能夠攪黃這樁婚事就攪黃。漢軍旗石家多大的實權派,在地方上和財力上給了太子太大的支撐,遠遠勝過大福晉伊爾根覺羅氏。若錯過了瓜爾佳氏,太子未必能找到第二個這麽有權勢的妻族。
在太子這件事上,大阿哥很多時候都容易犯渾。然而這次他難得地跟明珠統一了意見。再加上出頭的是個清流禦史,羅列太子婚事的種種不順堪稱證據確鑿,一時間就連康熙都猶豫起來他給太子挑的兒媳婦是不是有些不妥。
眼看著康熙的手指開始在龍椅扶手上敲打起來了,索額圖直接就急了。開玩笑,從下聘開始,朝廷跟瓜爾佳一族走了多少禮儀啊,到這個節骨眼上要換人,那從選人到嫁妝準備,三年都不夠用。
那太子真要三十歲娶媳婦了。
“皇上,太子與瓜爾佳氏的婚事當時可是欽天監、護國寺、喇嘛和道士全都算過的好姻緣。如今不過是好事多磨罷了,怎麽能夠輕言毀約?”索額圖直接出列下跪,聲音都比平時要高兩個調子,“要臣說,太子福晉瓜爾佳氏已經經過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之禮,如今親迎途中不幸喪父。她該算半個皇家人的,不必守三年父喪,應當按照出嫁女的習俗,守三個月即可。”
“出嫁女為父守三個月孝,是哪裏的風俗?”明珠本來是韜光養晦不想跟索額圖當麵衝突的,實在是索額圖這個人太無恥了呀。眨眼三年變三個月,那豈不是還是今年完婚,跟沒死石文炳一模一樣嗎?
這是為了石家的權勢連臉都不要了嗎?
然而索額圖一臉決絕,仿佛是要在萬千仇敵之中保護他的小太子一樣。“民間有女婿為嶽父守孝三月的說法。且女子者,出嫁從夫,為婆家服喪的時間、喪服都跟丈夫一樣,那自然為娘家人服喪也都聽從丈夫的。既然太子福晉已經拜別祖廟、嫁入皇家,自然得按照丈夫來。太子為嶽父服喪三月,太子福晉也為其服喪三月。如此最為合乎禮儀。”
好家夥,這就嫁入皇家了?
而且神一樣的太子替石文炳服喪三個月,所以瓜爾佳氏也替石文炳服喪三個月。邏輯都被索額圖扭成麻花後又對上了。
人頭攢動的大朝會上一時安靜極了,所有人都震驚於索額圖的“合乎禮儀”,忘了說話。上朝站班的兄弟們——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七阿哥、八阿哥齊齊去看站在台階上的太子。對不起啊兄弟們平時自製力還挺好的,這波實在是沒忍住。
太子的臉都不是漲紅了,直接紅到發紫,繈褓裏就是儲君的他這輩子還沒有這麽難堪過。他是想早點大婚,皇家人嘛,搞點特例,不寒磣。沒見宮裏的妃子從來沒有給娘家父母守孝這一說嗎?
然而此時滿朝文物和兄弟看他就像看一個冷血貪婪的怪物。太子除了尷尬,更多的是憤怒和不解。禮儀禮儀,他的婚事被禮儀拖了多久了?十年了!太子妃都二十二歲的老姑娘了!
“啊,啊。”明珠僵硬地扭頭去看康熙,然後發出一聲苦笑,“臣真是老了,迂腐了,不中用了。皇上,臣請求告假數日,待此事落定,再來當差。”
讓一個剛死了阿瑪的女孩子三個月後結婚,這麽無恥的詔書別讓他明珠來寫。
幾十年君臣了,康熙哪能不懂明珠的意思。“朕看愛卿精神得很,這北邊葛爾丹的動向,還要勞煩愛卿。”
明珠你別鬧,不讓你寫太子大婚詔書,你去做正事去。其實康熙還挺遺憾的,本來他真的準備讓明珠當太子妃冊封的使臣之一。黨爭是黨爭,朝廷牌麵是朝廷牌麵。
明珠才不管康熙的遺憾嘞,見好就收,知道這波索額圖難看的吃相已經被康熙盡收眼底,於是樂嗬嗬地扮演一個正義路人。“臣愚鈍,唯有盡力而已。”
“瓜爾佳氏喪期一事,禮部再議吧。”皇帝說道。
能有上朝資格的沒有蠢蛋,一聽到這話,就知道康熙的意思了。換人是不可能的,不然一個不是太子妃的女子服喪多久,需要議論嗎?三年也是不可能三年的。不然直接說三年就行了,也不需要禮部議論。
這麽聽來,萬歲爺其實更偏向於索額圖的意見啊。不過為了臉麵沒有直接嚷出三個月來罷了。折中一下,六個月?二百七十天?總歸最多一年,得把瓜爾佳氏的事情結束掉。
一個個聰明的腦袋瓜子正在飛快轉動揣測聖意,就聽見龍椅上的人說道:“將太子的婚事辦完,朕也能放心去打葛爾丹了。此次定要斬草除根!”
這是明示吧,是明示吧。再拖延這樁婚事,讓葛爾丹有時間再次做大,這是要被釘在曆史恥辱柱上的。
這下子方才仿佛在眾目睽睽下裸奔的太子一下子熱淚盈眶。“汗阿瑪……”二十一歲的太子爺深情哽咽。
康熙拉過嫡子的手,示意理解他的苦楚。父子兩人在朝堂上膩歪起來,底下的大阿哥趁人不備低頭冷笑。
就算汗阿瑪有意幫太子又如何。往大的說,太子不讓妻子守孝也要完婚這件事是粉飾不了的,懂的人都懂;往小的說,這樣結下的婚事,夫妻能和睦才怪了。他等著看後麵的劇情。
大阿哥突然get到了一點點惠妃和明珠等待的樂趣。在預判到對手要倒黴的時候,等待簡直就跟看戲班子唱戲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