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十九歲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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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佟皇後的棺槨成為鞏華城中的第三具皇後梓宮,北京城落下今冬最盛大的一場雪。
就在這樣寒冷的日子裏,長春宮的覺禪氏衛雙姐由內大臣費揚古和左都禦史陳廷敬持詔正式冊封為良嬪,享妃位待遇,遷長春宮正殿。從前她也稱良嬪,但這回是開宗廟改玉牒的,有了金冊,告了天下,自然不同。不過最大的好處還不在後宮裏。
衛家被抬旗了,雖然隻有良嬪和衛明參所在的這一支,但這已經是幾代人夢寐以求的好結果了。
“太好了,再沒人能拿娘娘的出身說事了。”良嬪的三嬸多拉爾氏進宮給她賀喜的時候,激動得臉都紅了。
良嬪穿著寶藍色和墨綠色的吉服,難得濃豔的妝容,反而將天生的美貌掩蓋了兩分,嗯,從原本的99分變成了97分。她端莊地坐在長春宮寢殿的炕上,倒不是不想斜靠,而是頭上的那堆玩意兒太沉了,一旦歪頭,就會有一種脖子都被扯疼的感覺。
然而不舒服歸不舒服,該說的話還是要說的。“靠長得好得來的東西,你們驕傲什麽”她輕飄飄的一句話,就讓多拉爾氏渾身的汗毛都倒立了。這位長輩也是祖母輩的人了,卻差點給良嬪跪下。
“嬸嬸回去跟噶哈禪說,我信他不至於蠢到和瑪利亞成怨偶,但他最好趁著大清關注俄國關係時給自己謀個實差做,不然也就是跟我一樣的命。”
良嬪自己是什麽命做寵物的命。困在籠子裏看人眼色的命。有抱負卻無法施展的命。多拉爾嬸嬸的表情都快哭了,哪裏還有一開始的喜氣。她也十幾年沒見這個侄女了,聽聞她以一介宮女的身份承寵,還以為是個溫柔小意的,做夢也想不到是這麽個冰刀一樣的性格。“這這娘娘”她結結巴巴了半天,最後終於是找到了個“是”字。
“家裏的後輩男丁,讓他們繼續讀書習武。有敢耍紈絝脾氣的,趁早打死了事。”
多拉爾氏被震驚驅逐的理智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漸回籠,她俯身蹲了蹲“是。”比方才那個“是”要鎮定多了,然她看向侄女的目光依舊充滿忐忑“那納雷什金氏那兒,娘娘可有要賞賜的比如,賜個嬤嬤”
良嬪勾唇笑了笑“送個教規矩的給人添堵做什麽瑪利亞大國貴女,自有自家的規矩,雖說入鄉隨俗,但像管教鄉下丫頭那樣給人立規矩就是我們的不是了。真有要改的,噶哈禪自己會教;噶哈禪不說的,便是沒必要改。”
良嬪都這麽說,多拉爾氏也生不起擺婆婆譜的心了,領了一大堆料子後就誠惶誠恐地跪安。
至於打發走了俗世俗物的良嬪娘娘,終於可以脫下死沉死沉的正裝和頭冠,靠窗想一首新曲子了。大好的日子,可以用琵琶模仿“壯行”的激昂,若是能加上點異域風情就更有特色了,胤禩之前彈過的鋼琴就正好。“鋼琴配琵琶嗎”冰美人托著腮想,卸完妝的臉像剝殼的雞蛋,“都是撥弦樂器難免單調,不如加點嗩呐的前奏和間奏,整體更加豐富喜慶”
音樂的海洋光明而美好,可惜的是,無論良嬪的新曲子再怎麽中西合璧,也沒機會出現在噶哈禪,或者說衛明參三等伯的婚禮上。倒是八阿哥在新人的洞房外吹了一曲黑龍江的民間小調,贏得了兩國賓客的一致好評。
整個婚禮挺熱鬧的,大約是出了皇後的喪期後第一個喜事,再加上有洋人可以看,所以除了幾個老古董不屑於跟“夷人”為伍外,京裏的王公大臣、軍官文人,乃至於婦女孩童,都找著機會來做客。伯爵府的流水席先擺了十日從早茶到夜宵就沒有停歇過。
等到了大婚這日,康熙特令內務府製作的四金龍迎親馬車載著新娘從理藩院出發,後頭跟著整整六輛敞篷馬車的嫁妝,由俄人騎兵充作儀仗,異域風情招搖過市,賺足了人們的眼球。
到了張燈結彩的府門口,身穿紅色盔甲的衛明參朝馬車頂上虛拉了三次弓,而後親自將一襲紅色綢緞禮服且脖子上圍了紅狐狸皮的新娘從馬車上抱下來。周圍一片起哄聲。
“這俄國的婚俗與大清大有不同啊。”大阿哥點評道。
小九小十坐在侍衛肩上,扭著屁股歡呼雀躍“耶,耶,看到新娘子了。”
三阿哥拿手肘撞撞老四“黃毛看久了也就那樣。我敢說這瑪利亞在俄國肯定算美女了。”
四阿哥雖然才出母喪,但也被老三勾得多看了兩眼“容貌不好評價,但人高興的時候就顯好看,是共通的。”
他們幾個或者自身的海拔高,或者工具人的海拔高,都能把人群中的新娘子看清楚,但小八、小七就不成了。胤禩拚命踮著腳,依舊隻能看到一個被遮住的紅影。“如何如何現在到哪一步了”
他的伴讀兼好友姚法祖,此時懷裏抱著金尊玉貴的十三格格,時不時被奶香味的小手糊一臉,哪裏能幫胤禩看情況。於是直到新娘子拜完堂送洞房了,小八爺依舊是一頭霧水,還是四阿哥一手拉起他,一手拉起老七胤祐“散了散了,喝喜酒了。”
婚宴的酒席上也有新奇的玩意兒。俄國人的麵包、俄國人的甜點、俄國人的燉肉,還有俄國人的酒。滿人開始喝酒的歲數小,饒是胤禩是注重養生的,也沒經受住淺金色的俄羅斯酒的誘惑。一杯蘋果酒下肚,整張小臉都燒起來了。
他這還是好的,三阿哥不幸喝到了伏特加,一口下去人就倒了。大阿哥看著醉過去的老三,笑得前仰後合,豪氣地奪過大碗一口悶了。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嚇得四阿哥連忙喝止住了躍躍欲試的小五小七小九小十,哪怕那個年輕的納雷什金少爺在旁邊看笑話,他也不會放弟弟們再喝羅刹酒的。
小男孩們因為酒鬧得不愉快,小女孩們之間的關係就融洽多了。這主要還是中心位的昆昆小格格長得人見人愛,惹得一群金發碧眼的大姑娘小媳婦對著她喊“米拉”,也就是俄語裏“可愛”的意思。她們的嘈雜讓十三格格內心十分嫌棄,遠遠地就朝胤禩伸出雙臂,要求他救自己於水火“哥哥,嗚嗚。”
妹控小八一下子頭都不暈了,顛顛地跑過去“哥哥來了。”然後兄妹兩個一起淪陷在“米拉”的海洋裏,被rua了個徹底。小係統極不仗義地丟下宿主跑路,攀附在姚法祖的腰上就不下來了。
前頭場麵熱鬧中夾雜著混亂,後頭洞房裏就冷清多了。
話說瑪利亞抱著新奇好玩的心態跨了火盆,拜了天地,原以為還有什麽有意思的風俗在臥室裏等她呢,卻不想從侍女口中得知,她的新婚丈夫在前麵應酬,要直到宴席散了才能來看她。
陌生的環境,沒有愛人的孤獨感和恐懼逐漸爬上心頭。瑪利亞少女的笑容褪去,她招來一個陪嫁的俄國婢女說話。“新娘不能出席宴會真是太糟糕了。”她擺弄著漂亮的紅緞裙子抱怨,“你知道這條裙子花了整整12米的紅色絲綢嗎上麵的藍寶石收集了兩個帝國的珍藏。還有這條江南刺繡的披肩。天哪我的心都碎了這麽美麗的衣服為什麽不能受到太太小姐們的誇讚,要跟我一起躲在無人的臥室裏”
婢女還能怎麽辦隻能讚美女主人的美貌,同時安慰她一個下午的時間馬上就會過去的。
在家鄉話的連番哄勸下,瑪利亞的結婚恐懼症才好了不少。俄羅斯新娘閑不住,於是她站起來參觀這間新房的布置。
主屋的設計有傳教士的手筆,因此結合了中西方的風格,前頭還是傳統三開間的方形,但臥室和書房側邊都多出了一個半圓形的內陽台,因此空間比傳統的中國臥室大上不少。加上半弧的牆上有三扇大型琉璃窗,因此采光頗為不錯。
應新娘的要求,炕砌得比尋常要大,長寬都超出了兩米,不過依舊按照中國風水的習俗安置在臥室最北側,床頭靠牆,兩側立櫃,所謂“藏風聚氣”。床上用品是新娘從嫁妝裏帶來的,厚實柔軟的床墊、鵝絨填充的鼓鼓的靠枕,還有從床上鋪到床下的絨毛毯,一切都顯得溫暖。
床尾處除了踏板外,還有一道屏風,將外界的視線隔開。這道屏風也有來曆,是瑪利亞剛到北京的時候佟皇貴妃作為後宮最高身份者賜下的。整整八扇等人高的雙麵繡,鑲嵌在黃花梨雕花的框架裏,可折疊可展開,端的是精巧非常。那些刺繡人物風景俱全,旁邊還有書法小字,正好講的八仙的故事。
“親愛的明參最早給我講故事,就是八仙的故事。”瑪利亞指著屏風,跟婢女們說著拗口的八仙名字,“這是鐵怪李,這是何仙姑”
婢女們聽不太懂八仙,她們大部分沒有女主人這樣旺盛的好奇心和強大的記憶力。不過婢女們知道絲綢的價值和刺繡的難度,於是紛紛對著屏風稱讚起來。
從屏風後繞出來,外麵擺了一桌燭火,高低錯落,有歐式的燭台和盤紋細燭,也有圓柱形沒燭台的小蠟燭,不過清一色都是紅色係的。最顯眼的是中間兩根描金的大紅蠟燭,正灼灼燃著火苗。
欣賞了一會兒浪漫的燭火,又賞玩了博古架上的瓷器,最後拆了一些前麵送進來的賀禮。瑪利亞女士在一個小時後再次陷入無聊之中,不得已她隻能讓女仆到書房裏去取幾本書過來,準備打發時間。
且隨著太陽西移,室內溫度不可避免地下降,風從窗外吹來都帶著寒意。不得已命人關了窗戶,瑪利亞揉了揉開始唱空城計的肚子。說不委屈是不可能的,今晚一定要讓衛明參補償她。
但可能老公這種生物就是經不起念叨,瑪利亞正在心裏畫圈圈呢,就聽得衛明參的聲音從門口那裏傳過來“餓了嗎我給你帶了吃的。”
憂鬱的新娘一秒變得喜笑顏開,聲音又柔又嗲“明參明參對我最好了。”
身穿紅色勁裝的英俊青年將食盒放到矮桌上,一層層打開,什麽小蛋糕小酥餅,還有一碟子切好的新鮮柿子呢。
瑪利亞矜持地取了雙筷子,一夾一個小點心,一個喂自己一個喂老公,硬生生給無辜的侍女們塞狗糧。等到吃飽喝足了,她就抱著新郎官的手臂撒嬌,無聊啦,害怕啦,要親親抱抱舉高高啦。
無論再來多少回,衛明參都被她的開放弄得手足無措,耳根子都紅透了。要不是他膚色深,那真是跟被調戲的小姑娘一樣了。不過今時不同往日,拜過堂了就是自己媳婦了,衛大帥哥鼓起勇氣,抓住瑪利亞作亂的小手。
“我喊了幾個孩子來陪你,我們我們打雪仗吧。”他目光亂飄,不敢去看瑪利亞的臉。
新娘“噗嗤”一聲笑了,藍綠色的眼睛裏像是裝了星星。“打雪仗,我可厲害了。”
知道你可厲害了。衛明參心說,回京路上就知道你可厲害了,一槍給狼爆頭不帶商量的。
瑪利亞裹著紅狐狸皮走出臥室的時候,西邊的天空上掛著金色的太陽,大片大片的火燒雲照得積雪都有了暖意。
她的幾個來送親的小表妹小堂弟在院子裏朝她揮手。另一邊是幾個清國的小孩,瑪利亞能認出穿著紫紅色圓滾滾的是八皇子,旁的她就沒見過了,不過看他們互動的姿態,興許是別的皇子和公主
管他呢瑪利亞俯身捏了個雪球,瞄準八皇子的肚子扔過去。不料小八爺圓歸圓,江湖人的靈活度可甩了這個時代一條街,一個閃身就躲過去了。好巧不巧,那雪球砸上了四阿哥的手臂,碎開的雪粒子糊了半截衣袖。
原本還覺得打雪仗是小孩子把戲的胤禛隻沉默了一秒,然後果斷捏雪球回擊。
衛明參哪裏能讓老婆吃虧,上前一擋,好家夥,大紅喜服上掛了白。
那幾個俄國的小孩子一開始還因為語言問題半懂不懂,如今看了這架勢還有什麽不懂的。打雪仗呀,這個我們也會。
於是場上分成三方勢力,雪球亂飛起來。其中還夾雜著奇怪的連橫合縱。
“多蘿莉卡,佩拉,快來幫姐姐彈藥。”
“小八爺幫幫舅舅。”
“小八你不許叛變”
“哈哈哈,哥哥,哥哥,打。”
新娘子拖著裙撐和皮草,靈活得像隻紅兔子。新房的院子裏回蕩著此起彼伏歡樂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