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 道阻且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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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良書生!
    ?
    黑夜,狼群叫碎了星辰,一雙雙綠油油的眼睛,讓人望而生畏。
    皎潔的月光之下,刮著冷冽的風,山梁起伏延伸,行軍的隊伍像是奔湧的黃河,沿著彎彎曲曲的道路,慢吞吞的前行。
    一場鏖戰,耗費了這支隊伍大量的時間,所以此時他們不得不花費更多的時間在行軍上。
    夫役是一群沒有經過多少訓練的人,所以此時他們依然能夠堅持著行軍,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
    距離到達前線的約定的時間,還有一天。
    這裏距離清水營的戰場已經很近了,眾人甚至開始感覺內心那種大戰來臨的壓抑的氣氛。
    在隊伍十幾裏外,有一條峽穀,叫曲龍穀。
    在曲龍穀本來駐紮一支迎接陳生等人的大明士兵。
    但是讓人想不到的是,這裏的每一個士兵都已經戰死了。
    流血、殺戮、死亡,漫山遍野的屍體,一場鏖戰將曲龍穀的每一個地方似乎都染成了紅色。
    不過為了伏擊陳生,這裏經過了緊急的處理,數不清的嘍囉兵正在衝洗血跡,屍體都被收拾起來。
    這裏的慘象是沒有人能夠預料到的,超過一千的大明精銳士兵被屠戮,甚至本地的平民百姓、等待交易的商旅、豪紳全都被屠戮一空。
    即便是平民,也是難以逃過一劫的。
    因為對於賊人來說,這些平民很可能將他們在這裏伏擊的情況,透露給大明的官軍。
    所以這裏凡是能夠被人看見的平民百姓,盡數被無情的殺戮掉了。
    隻有少數人成為了例外。
    在曲龍穀一側的清風崗上,有一處道觀叫清風觀,原本是宋朝丘處機的修的,韃靼人來了之後,這裏遭了災,財貨被搶劫一空,道人全都不搶走成為了奴隸。
    此時的清風觀被破壞的非常嚴重,道家出塵的氣質一點都感覺不到,此時因為駐紮著兵馬的緣故,清風觀做了簡單的修補。
    此時天空剛剛黑下來,清風觀內點燃了不少油燈,一場狂歡剛剛結束。
    那些被掠奪的女子,被他們慘無人道的欺辱,他們十幾個男子,會在一個可憐的女子身上釋放他們多餘的精力。
    他們的統帥才不會在乎那麽軍紀之類的東西,山賊出身的他更傾向於讓手下人滿足。
    隻有讓手下人滿足了,他們才會為自己效死力。
    這是自己那個嚴苛的父親告訴自己,而且自己那個嚴苛的父親不也是為自己找了很多姨娘嗎?自己縱容自己的手下玩女人,又有什麽不可以的呢?
    一般來說,能夠分到女人的都是山寨內比較有威望的人,但是此時參與玩樂的還有一些綠林人物,以及一些道門的門徒。
    這些道門人絲毫沒有道家那種不食人間煙火的氣質,反而更像是一群無惡不作的惡棍。
    那些用怨恨的眼光看他們的女子,皆被他們用劍殺死,他們劍快的像是閃電一般,將那些可憐的女子的衣服斬成碎片。
    讓那些可憐的女子死了,也難以逃脫屈辱的命運。
    道門中領頭的是道人,看不出來自於哪裏,眾人都喜歡稱呼芙蓉先生。
    他並不會玩弄女人,但是那些倒在地上的屍體,在他的眼神中看來,卻跟螻蟻一樣,並不值得他去憐憫。
    作為一個十足的陰謀家,他是一生是坎坷的,最為坎坷的一次是因為他遇到了陳生。
    他再次保住了他頭上的光環,那就是他效忠的主人必定是要死的記錄,克死了朱軼。
    朱軼死了,他沒有辦法,又投靠了崆峒山,此次便是跟隨崆峒山少當家來曲龍穀伏擊陳生的隊伍。
    他們已經收到了後方快馬傳來的消息,負責牽扯陳生的黎大隱已經大規模的潰敗,壞消息是他們準備的時間並不是很多了。
    好消息則是他們隻需要在這裏伏擊陳生他們兩到三日即可,因為沒有了糧草的前線的官軍會徹底的崩潰。
    這在崆峒山少當家看來,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
    他不相信十五萬沒有經過正規訓練的農夫有什麽攻城略地的能力,平涼知府年希堯他們之所以會輸,是輸在敵人的出其不意攻其不備。
    而此時攻守轉換,埋伏的人是自己,那麽陳生還有什麽依仗的呢?
    作為在西北聲名鵲起的芙蓉先生,並不需要他請纓出戰,他便得到了少當家的親睞,他親自邀請芙蓉先生幫助自己伏擊陳生。
    芙蓉先生剛剛加入崆峒山,急於表現自己,再加上跟陳生之間的恩怨,讓他毫不猶豫的答應了下來。
    也正是芙蓉先生通過實地考察,選擇了曲龍穀那麽適合襲擊的地點。
    當然,這群自以為是的山賊,想要成事,未必有些想當然。但是此時能夠幫助自己攪動風雲的人,也隻有崆峒山的總瓢把子了。
    周圍其他的道門中人,或者本身就是些無惡不作的行屍走肉,有的則是因為個人恩怨,芙蓉道人自己都不知道,陳生到底做了什麽喪盡天良的事情,會讓如此多的武當山的弟子出現此地,費盡心思的要刺殺與他。
    對於加入自己的道門中人,還有那些綠林好漢,崆峒山的少當家起先都是抱著歡迎的態度的,因為他也有野心,他也希望跟傳說中的那些開國帝王一樣,做出一番偉大的事業來。
    而想要做出事業,首先要做的就是人才。
    那些讀書人腦袋都是死的,滿腦袋的都是忠君愛國,倒是這些綠林好漢的思維簡單一點,隻要給錢給女人,他們就幫你做事。花費不了多少銀子,又能得到高強的助力,何樂而不為呢?
    崆峒山的少當家叫秦有道,今年三十三歲,身材高大,本身身手極高,在崆峒山也是非常有威望的人物。
    以前跟隨父親打天下的時候,殺掉的綠林人物不知道有多少。如今成為少當家,獨自在外帶兵打仗,有多了幾分內斂陰沉的氣質。
    在崆峒山體係之中,一身草莽之氣,忠肝義膽者有之,如黎大隱,雙錘將。一身陰毒之氣者也有,比如張小鳳。
    但是往日裏,這些人對於少當家都極其恭順,連高傲的二小姐,都對少當家唯命是從。
    實在是這秦有道少當家擔當的實至名歸,偌大的崆峒山的半數家業,是少當家幫著老當家的拿下來的。
    此時他送走那些狂歡的綠林人物,秦有道頗為失望,因為他們從始至終都沒有幫助自己做到什麽。
    這讓習慣占別人便宜的秦有道心裏很不舒服。
    轉過身來,對他身邊的芙蓉道人道“先生,您為何如此看重他們?依我看來,其中很多人物並沒有什麽才華,就算是上了戰場,也未必比我手下的嘍囉兵強上多少。照我看,不如一並趕走,省的浪費我的酒菜。”
    或許是見過的大人物多了,芙蓉先生在秦有道麵前並無拘束,反而頗有幾分謀主的風采,淡淡的看了秦有道一眼,倒也不過分倨傲,微微一笑“少當家,此次之後,朝廷錯失西北,正是我等揚名立萬之時,這些綠林人物總歸是有些根底的,將來你豎起大旗,招兵買馬,稱霸一方的時候,這些人物就算您用不上,千金買馬骨也是好的,再說這些道門中人,那個家中沒有長輩的,他們沒有本事,他們的長輩總該有本事嗎?你就算是不喜歡他們,也該跟他們長輩結下善緣。上當家將來是要做大事的人物,做大事的心胸總該寬闊一些,少當家不知道我說的這些,你能夠聽進去幾分?”
    “嘖嘖嘖,先生總是喜歡說教有道。不過先生說的在理,我出身草莽,懂不得這些大道理,還希望先生多多教誨。”
    這秦有道頗為恭敬的模樣,讓芙蓉道人心裏感覺頗為舒坦,不過人家的尊敬是看著自己的本事,自己若是一點幹貨都沒有,想必第二天就會被趕出大營。
    想到這裏,繼續兜銷道“崆峒山聚攏兵馬,各家山大王總兵馬數過十萬,若是此次能夠摧毀大明精銳,便可以占據關中之地,西北官員多是貪墨之輩,少當家一封檄文便可盡數招降,他們畏懼朝廷追查舊事,多半會選擇投降。到時候既有老秦之地,又有文人治下,少當家您和裂土封王又有什麽區別?此時便可以對朝廷暫時虛與委蛇,敷衍應付,麻痹朝廷,另一方麵稱臣韃靼人,向韃靼人借兵,盡占北方之地,居高臨下大兵四出,將來天下便是您的了。”
    芙蓉道人見到秦有道呼吸急促,眼神閃爍,繼續說道“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東五十州。少當家年輕力壯,正是施展雄心壯誌之時。故,在下以為此戰無論如何少當家都該下定決戰,死戰不退,擊敗陳生,立下不世基業,定可流芳百世。”
    “先生,您說的這些大道理我並不是很明白,但是卻能夠聽得熱血沸騰,將來若是僥幸,恰如先生所言,裂土封王,甚至王道天下,到時候封侯拜相都不在話下。希望先生能夠盡心竭力助我,他日有道定不負先生。”
    說完毫不猶豫的躬身下拜。
    芙蓉道人一把攙起那秦有道,“不是很明白沒關係,但是一定要做到虛懷納諫,廣招文士,聚攏八方人才。我老了,也折騰不了多少年了,自然是希望擇一名主而輔佐。”
    “我是一個講道理的,隻要身邊人說得對,說的對我有利,我便會虛心納之,這一點先生盡可放心。”
    見到秦有道一副虛心納諫的模樣,芙蓉道人心裏頗為滿意,忽然想起什麽事兒來,開口問道:“從崆峒山追擊出來的半數兵馬,我觀之亂糟糟的一片,良莠不齊,打發他們牽製陳生,消耗他們的戰鬥力,禍亂他們的軍心,他們真的能夠做到嗎?我初來崆峒山對這些並不是很熟悉,不知道少當家有何高見?”
    秦有道想了想,露出一抹微笑“那邊的那一撥,領兵是我二妹,我那二妹自幼不喜歡閨閣女紅,反而對刀槍劍戟頗為感興趣,十六歲出山剪徑,如今也在西北一帶那也是有名的女中豪傑,有他領兵雖然不一定能夠擊敗陳生,但是被陳生擊敗那也是斷然不可能的。”
    芙蓉道人想了想,“當日崆峒山議事,來了不少那個組織的人馬,我觀那平野公子似乎對二小姐頗有幾分想法,不知道他是否跟著出征了?”
    “平野家族出了那麽個廢物,也妄想娶我妹妹。做夢!他不隨軍也就罷了,他若是隨軍,定然殺了他這個心懷不軌的混蛋。”
    “這正是我擔憂的地方,一山不容二虎,若是平野綾隨軍,我怕他幹擾二小姐決斷,進而影響大局。”
    “不怕。如今去前線,隻有曲龍穀一途,我們已經在此設伏,不管他們在後麵的戰事如何,咱們隻要堅守些時日,前線的明軍就受不了,先生不用擔憂。倒是我們這曲龍穀需要防守,這座山也要防守,若是此山被攻陷,曲龍穀一覽無餘,咱們的伏兵沒有了效果不說,反而容易讓他們居高臨下,逐一擊破。”
    “少當家高見,隻是如今咱們最精銳的兵馬駐紮在此山,若是稍有戰事,便可以令旗號召四方,陳生若是攻山便要耗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而那時我們峽穀的伏兵,二小姐的追兵,便可以聯合起來包圍陳生,他手下的課都是些沒有戰鬥力的普通百姓,他怎麽可能是我們的對手,所以屆時闖穀才是他唯一能做的選擇。”
    一堆堆的篝火昏沉暗滅,營地已經進入休息的階段了。
    位於山頭之上的一座豪華營地,紮的並不是很規整,周圍也沒有太多的警戒巡邏,倒是其中的帳篷不少。
    疲憊的江湖亡命徒們抱著各種裝備在野地周圍的篝火下睡下,這時候天氣寒冷,他們不得不披上厚厚的毛毯。
    平野綾正躺在帳篷裏睡覺,其實也睡不著,剛剛喝了不少酒,望著帳篷的頂端,內心想著亂七八糟的事情。
    “娘的……”
    心裏不爽的,終究是我今日被拿秦有容莫名其妙的一通鄙視。自己兄弟幫著他們做了那麽多,反過頭來自己卻成了那個無能的人。
    竟然還咬定自己在平涼被人俘虜。
    小爺如此厲害的人物,怎麽會被俘虜?倒是終南山的那群臭道士厲害的過分,自己追擊房雪鼐的時候,將自己困在大山中非得追殺自己。
    但是自己也逃出出來了,他們為什麽非說自己被俘虜了呢?
    真的是流年不利,自己的妹妹看不起自己也就罷了,到了現在,自己喜歡的女人對自己也是冷嘲熱諷。
    這個世界到底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