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鬼怪的伎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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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良書生!
    見得死人多了,人的內心深處潛藏的獸性就被爆出來。
    大明子民以武立國,他的子民內心深處的獸性,比任何民族都強悍。
    隻是這升平的日子過久了,那份彪悍少了不少。
    昨晚死了那麽多人,並沒有妨礙人的生活。
    現在京師的血腥味,就算是在濃鬱的大雪,都沒有辦法徹底的掩蓋住。
    昨夜一夜沒睡好,陳生起床的時候,外麵的大雪依然沒有停止,說起來也奇怪,昨天下雪的時候,竟然是有月亮的。
    活了那麽久,陳生還是第一次見到。
    街坊裏的老人都說,月亮天下雪,這是有大冤屈。
    陳生雖然不認同這種迷信的說道,但是陳生明白,昨晚死了那麽多人,未必沒有一個冤死鬼。
    雪下了一整夜,整個京師變成了冰雕一般的世界,雖然天氣寒冷了不少,但是空氣卻清新了不少。
    昨夜腦海裏盤桓了許久的血腥味,似乎今天散去了不少。
    陳子姝從陳生的被子裏露出了濕漉漉的腦袋,警惕的看著外麵的大雪。
    李氏的想法是將孩子關在自己的那個屋子裏,但是二哥兒昨晚哭哭啼啼的鬧了一夜,陳子姝是實在是睡不著。
    一氣之下,光著小腳丫,穿著白色的內衣,就跑到了陳生的屋子。
    李氏作勢要打,說那麽大的丫頭了,跟哥哥睡在一起,也不怕外人說閑話。
    但是陳子姝白在乎,陳生更不在乎,陳廣德更是高興的說了一嘴,孩子想去就去吧。
    鬼知道,他這份開心是怎麽來的。
    或許真的太久沒跟妹妹在一起了,小家夥一直用腦袋拱著陳生,非要纏著陳生給她講故事。
    兄妹二人折騰了大半夜,總算是睡了。第二天,陳生醒來,本來動作很輕,生怕吵醒了這個小家夥,誰曾想到這個小家夥那麽靈性,陳生一動,他就跟著醒來了。
    然後就將自己的鞋襪穿戴上了,還纏著陳生給他梳頭,係流蘇。
    父親大人和母親大人今天竟然少有的沒有起床,自然一家人一起吃飯是沒有希望了。
    陳生端著一盆清水,給陳子姝洗了洗臉,借著水中的倒影,陳生可以看見自己有些疲憊的臉。
    齊麟端來一份造反,陳生拿著勺子想要喂陳子姝,結果沒有想到小家夥已經習慣了自己拿著筷子吃飯的生活,根本不讓陳生喂著她吃。
    如果不是昨夜小家夥死活纏著自己,陳生還以為陳子姝已經跟自己生分了。
    手裏的雞蛋被陳生玻璃皮,火有些小了,看來昨夜的血腥味,連廚子都嚇著了,不然以陳生家的廚子的本事,怎麽可能煮出來那麽差勁的雞蛋。
    手挫折雞蛋,在桌子上滾了滾,費勁心思才將皮兒包下來,陳子姝嘴角的粥還沒有擦幹淨。
    就抬著頭,一臉緊張的看著陳生。
    這是兄妹間的小遊戲,陳生將蛋黃吃掉,將蛋清遞給了小丫頭。
    小家夥嘻嘻的笑個不停,抱著陳生的脖子,狠狠的親了陳生的臉蛋一口。
    美的陳生不行,有那麽一個可愛的妹妹,就算是外麵有再多的憂愁,也忘記的差不多了。
    “乖妹子長得那麽漂亮,長大了,定然是個傾國傾城的,也不知道誰家的男孩子那麽命好,可以娶到我家妹子。”
    陳子姝昂著頭,神裏神氣的說道“昨天娘親說給兄長娶親哩,我跟爹爹在外麵偷聽了很久,哥哥別娶親好不好。”
    陳生笑著問道“為什麽呢?”
    陳子姝很認真的在陳生耳邊說道“子姝喜歡哥哥,子姝想長大了,嫁給哥哥。”
    陳生聽言,哈哈大笑起來。孩童之言,天真無邪,卻也充斥著無限的親情。
    原本陳生是起不那麽早的,主要是昨晚,順天府的大鼓響了一晚上。
    一般人聽不懂這個大鼓在想什麽,但是陳生懂啊,畢竟他是軍中的統帥,這打鼓的意思,他聽得一清二楚。
    通過鼓聲,陳生可以知道,昨夜的大軍紛紛離開了京師。
    今天早上,耿小白向自己稟告,今天市麵上連坊市都關門了,所有人都必須老老實實的呆在家裏,等到官府上門盤查。
    家裏的掌櫃,天還沒有亮,就紛紛離開了,往日裏掌櫃們是沒有那麽勤快的,畢竟他們晚上算賬本要算到很晚。
    坊市關門,這對於眼下的京師,簡直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要知道這個上百萬市民,上百萬流民的巨型城市,一旦坊市不開門,就將引起一係列的連鎖反應。
    很多人家裏是沒有糧食的,大家習慣了大清早去小攤兒上吃一頓早飯,這坊市不讓開門,就預示著很多人今天要挨餓了。
    還不到去順天府坐堂的時間,陳子姝也纏著陳生不讓陳生揍,因此陳生吃完早飯之後,就拿出一本西遊記,給陳子姝講了起來。
    陳子姝拖著腮幫子,聽得津津有味。
    外麵吵鬧的厲害,陳生吩咐一聲,讓齊麟拿來披風,牽著陳子姝的小手出了大門。
    自從知道陳生是公爵的身份之後,套圈的大媽就固執的將她家的草棚子搬到了陳生家的隔壁。
    借著陳生一麵牆,蓋的草棚子倒也結實。順天府的差役想要去拆,卻被齊麟給製止了。
    這是跟公爺都能談得喜笑顏開的女孩子,鬼知道她有一天,會不會成為這座公爵府的女主人。
    套圈的嬸子家的小姑娘,穿著厚厚的棉襖正蹲在地上哭,滾燙的熱淚將雪都融化了不少。
    老嬸子將姑娘護在身後,表情很是鎮定。
    陳生從她被風蕩起的胸口,看到了一把磨得極其鋒利的剪刀。
    一群穿著厚厚胖襖的錦衣衛,粗暴的將人家的珍珠,瓷瓶摔得粉碎,這都是普通的小商小販,被這些差役一禍害,短時間想要恢複元氣不可能了。
    老嬸子上前萬福說道“諸位官爺到底找什麽?這裏就隻有我們這苦命的娘倆,您要是要銀子,或者要什麽寶貝,跟老婦說一身,老婦一定給您找出來。
    我們這隻是小本經營的活計,您都給我們砸了,讓我們的日子怎麽過?”
    小妮子也怒道“哼,你們這群惡虎一樣的差役,欺負我們孤兒寡母,我要去旁邊的順天府尹告你!”
    那差役看見旁邊矗立的公爵府,臉上露出了幾分畏懼的神色,但是又不想在兩個婦人麵前墜了麵子。
    很恨的說道“追查刺客!昨晚西班牙國的刺客,這夥刺客妄圖謀殺聖上,昨夜犧牲了幾十個弟兄都沒有抓住她,看腳印是朝著這邊跑過來的。
    老婆子你給我聽著,別以為靠著公爵府就敢跟我們猖獗!挨著公爵的街坊多了去了,你一個套圈的老行貨算什麽東西。
    你最好小心點,如果查到這刺客跟你們有一點關係,要了你的老命,你這閨女也賣到窯子裏去!”
    小妮子想要再去說些什麽,老婦人卻趕忙說道“官爺,您盡管搜,毀了什麽東西,就毀了,抓到刺客要緊。”
    差役滿意的點點頭說道“算你識相!”
    “欺負老百姓算什麽本事?公爵府就在眼前,你怎麽不砸了我的公爵府!?走了賊人,本身就是你們天大的過錯,能保住腦袋,就算是你們命好了。你們不思感謝陛下的仁慈也就算了,竟然敢在這裏欺壓百姓,真的以為我大明律是束之高閣的廢紙,允許你們為所欲為了嗎?”
    見到拉著小姑娘手看熱鬧的人竟然是渤海郡公。
    一群錦衣衛趕緊跪在地上,求饒的說道“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公爺,還請公爺恕罪。”
    陳生說道“你們又沒得罪我,讓我恕罪有什麽用?給這老婆婆道歉才是真的。”
    一群錦衣衛都是伶俐的角色,連臉麵都不要了,趕緊上去給老婦人磕了頭,還從懷裏掏出些閑散銀子。
    “大娘,您早說你跟公爺的關係啊,小的要知道您跟公爺有這關係,打死小的也不敢在您這裏胡作非為不是。”
    錦衣衛頭頭麵帶堆笑的說道。
    老婦人接過銀子,卻不多說一句話,默默的拉著小妮子的手,說道“風雪甚大,家也毀了,還請公爺賞賜一家草棚度日。”
    陳生皺著眉頭,剛想拒絕,陳子姝卻說道“好啊,好啊,我正好沒人玩,你們就住進我家吧。”
    陳生素來疼愛陳子姝,小家夥話了,陳生自然不能落了他的麵子。
    便賣了個人情說道“外麵太寒地凍,老人家既然沒有棲身之所,就暫時住在府上吧。”
    看到陳生對著老婦人那麽客氣,一群錦衣衛更加後怕,一個個腳底下抹油,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就要逃脫。
    陳生冷冰冰的說道“想去哪兒?”
    那錦衣衛頭頭趕緊說道“這不刺客還沒有尋到,我們不敢耽擱了皇明,準備繼續搜尋刺客嗎!”
    陳生回頭看著自己家說道“不成!刺客讓你們追到這邊來了,萬一跑到我們家,傷害我的家人怎麽辦!你給我把我家搜一搜,省的將來傳出去,說我陳生以勢壓人,不讓你們搜我家,導致刺客逃了。”
    錦衣衛頭頭臉上露出了幾分惶恐的神色。
    陳生說道“趕快去,我陳生什麽身份?豈會為難你們幾個嘍囉?我隻是想要證明我的清白罷了。況且萬一這賊人入了我的家門,我家豈不是危險了!”
    陳生的公爵府那可是七進的大宅子,一群錦衣衛就跟進了大觀園一樣。昨夜風雪太大,京師又封閉了四門,護衛有些捉襟見肘。
    今日天一亮,陳生就將散落在城外演武的護衛全都調回府中。
    這些護衛一個個身材高大,氣勢淩人,看的這些錦衣衛一個個自卑的很。
    這些錦衣衛檢查公爵府就小心很多了,就連路邊的夜壺都怕給碰倒了。為的頭頭還不時的用眼睛偷偷的打量陳生。
    這個為的頭頭陳生倒是在牟斌身邊見過,其他人則一個不認識。
    看著在檢查的錦衣衛,陳生鄙視的對剛剛趕來房雪鼐說道“這牟斌也就會耍點小伎倆,想要讓手下人搜查公爵府,直接跟我說就是了,何必欺負外麵的百姓,吸引我的注意呢?”
    房雪鼐笑著說道“鬼怪當久了,自然不會平常人的手段。這大明的官員,除了年紀大的,好人我真沒見過幾個。至於你這種半人半鬼的家夥,更是少見了。”
    陳生笑著錘了房雪鼐的心口一拳說道“你這個大師兄好沒有心腸,倒是打趣起我來了。”
    二娘柳氏端著一些早飯,小聲對陳生說道“生哥兒,他們這些跑腿的也不容易,你娘讓我端來些粥,給他們暖暖身子。”
    小丫鬟將粥飯給錦衣衛端了過去,柳氏小聲說道“這個節骨眼上,這種小人物,還是不要得罪的好。”
    陳生作揖謝過,柳氏點點頭便退下了。
    陳生本來長官半個錦衣衛,跟這些錦衣衛算是一家人,既然千戶大人家裏的長輩端來的粥飯,一群人也不敢客氣,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公爵府的飯菜素來美味,能夠吃上那麽一頓,不管如何,隻要出了公爵府的大門都夠他們吃上一頓。
    陳子姝從李氏的屋裏跑出來兩次,陳生拉了她兩次,都沒能阻止小家夥朝著錦衣衛吐吐沫。
    也不知道是誰交給她的,回頭一定要將她身邊的丫鬟婆子好好的教訓一番。
    “哥哥,我冷。”陳子姝忽然說了那麽一句。
    陳生的眼神忽然變得警惕起來,吩咐耿小白將陳子姝帶了下去,自己也悄無聲息的與這些錦衣衛拉開了一段距離。
    小孩子對外界是最敏感的,陳生本身也因為寒冷天氣,反而忽視了空氣中這若有如無的寒意。
    真的是太平久了,自己身上的敏感竟然退化了不少。
    如果不是陳子姝提醒,很可能出大事兒。
    陳生推開了客房的大門,周圍空無一人,這是怎麽回事兒呢?
    錦衣衛頭頭見到諸多錦衣衛有些猶豫的樣子,笑著說道“猶豫個屁,指揮使大人說了,到了公爵府就相當於到了自己家了,該吃吃,該喝喝。”
    周圍的錦衣衛校尉有些頗為緊張的說道“剛才咱還砸了那老婦人的家,大家都知道公爵素來看不慣這種事情。”
    那錦衣衛頭頭笑道“演戲罷了,你還真的當真了?況且那老婦人,巴不得我們砸了她的壇子,她好帶著閨女進公爵府,況且這銀子我們也賠了。”
    陳生見到大家都有些鬆懈了,就拿著手指在桌子上蘸著唾沫寫了“殺氣”兩個字。
    周圍的錦衣衛頓時大驚,手下意識的暗向腰間的鴛鴦刀,那錦衣衛頭頭瞪了一眼,蘸著米粥在桌子上寫道,“後製人。”四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