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謎團的真相已經在神樂光麵前暴露無疑。
    或者說，是主動暴露給他看。
    為什麽日奈要刻意製造霸淩的流言，為什麽會任由社討會引導輿論卻不反擊，為什麽到現在也沒有任何懼怕。
    在日奈拿到錄音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經算到了之後會發生的一切。
    她故意用流言來讓綾小路千代意識到輿論的重要性，以此來促成社討會的誕生，然後順理成章成為了受害者。
    在綾小路千代摩拳擦掌準備和她真刀真槍打一場的時候，卻不知道後者從一開始就將那個可以扭轉一切的核彈按鈕握在手中。
    隱忍不發，徐徐圖之，最後一擊斃命，利用綾小路千代的驕傲讓她自己走進陷阱裏。
    讓自己用前男友的身份與目標接觸，是使其鬆懈的策略。
    就連愛城花戀這個唯一可能的變數，也被她轉化成了自己人。
    現在回想起來，她所有的行動竟然全是伏筆，真是可怕的計謀。
    “隻有錄音的話還是有些證據不足啊，你說對吧，呐？”
    桐生日奈眨了一下左眼，從手機相冊裏翻出一張照片，一張神樂光和綾小路千代背著鏡頭，坐在長椅上交談的照片，明顯是偷拍。
    “但是加上這個就沒問題了，放心吧~”
    根本放心不了一點啊......
    神樂光沒忍住在心裏吐槽。
    要是日奈把這份錄音和照片發出去，眨眼間他和綾小路千代就會變成過街老鼠，社討會也跟著變成了幫凶。
    這下全完了。
    “你這樣做，真的沒問題嗎。”
    “啊嘞~~是在擔心自己的安危嗎？抱歉啊，計劃就是這樣，事到如今也改不了啦~~”
    桐生日奈笑著說，“難道你還真的指望我繼續被欺負不還手嗎？現在班裏的女同學看我的眼神都不太對勁呢，我懷疑社討會再繼續發那種假新聞，我會被霸淩的呀。”
    “這種事，我也不想看到。”
    “啊別，別突然擺出這種關心我的態度，好惡，離我遠點。”
    嘴裏說著令人寒心的話，桐生日奈臉上帶笑後仰了些許，好像在身體力行的表達對他的嫌棄。
    縱然神樂光對她的表演已經能做到不為所動，心中還是不免有些感傷。
    看看現在的他們，就像一對仇敵。
    “......還有別的事嗎，沒事的話我先走了。”
    “又是工作？”
    “嗯。”
    服務員在這時端來了桐生日奈的卡布奇諾。
    兩人頓時默契的停下對話。
    桐生日奈向服務員道了謝，然後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露出意外的神色。
    “這家的咖啡還不錯嘛。”
    “嗯。”
    “真是，還是跟以前一樣遲鈍。”桐生日奈白了神樂光一眼，“女孩子都這麽說了，你就要回說晚上氛圍更好，順勢敲定第二次約會啊。”
    “我邀請了你會來嗎？”
    “不會啊。”桐生日奈笑說，又飲了一口，“跟你在一起再好喝的咖啡也會變味呢。”
    “......”
    神樂光拿起手提書包起身，“我走了。”
    “慢走~”桐生日奈將桌上的手機收回包裏，頭也不抬的說：“那份證據你明天就能在新聞部的校內論壇上看到，沒問題吧？”
    “已經決定的事情，就不要再問我了。”
    “咦，生氣了？”
    抬起頭，噗嗤，桐生日奈一笑：“好了別那麽緊張嘛，我也是為你好啊。你看，就連你過去這麽久也沒攻破綾小路千代的心防，如果沒什麽大事件把你們扯在一起，怕是再過一年也看不到進展咯。”
    為什麽她會這麽在意自己和綾小路千代的關係如何，這和她的真實目的有關嗎？
    神樂光臉色變得有些疑惑，問出那個從一開始就有的疑問：“你究竟想讓我和綾小路千代成為什麽樣的關係？朋友？戀人？”
    “嗯.....能去她家裏玩的關係，吧？”桐生日奈笑著說道，語氣似有深意。
    聞言，神樂光若有所思的點頭。
    日奈的目標，果然不是綾小路千代本人，而是綾小路家裏的某樣東西麽......
    確實，以她們的關係，日奈不太可能被邀請進入綾小路家，如果是他也許還有一絲可能性。
    換個角度想，但凡綾小路千代還有其他可以視作朋友的同齡人，日奈也不至於來找自己麻煩。
    可憐的家夥，雖然他也沒資格說別人就是了。
    “我會找機會的。”
    “嗯，如果伱真能辦到，屆時我會將我需要的東西告訴你的。”
    這一刻，桐生日奈的笑容忽然變得有些複雜，甚至摻雜一種類似逃避的情緒，錯開目光，用飄忽的語氣說道：“放心吧，不是什麽惹人注目的東西，價值也不高，隻要去過一次，大概率可以入手。”
    “.....我知道了。”
    神樂光皺眉看了她兩眼，最終還是放下讀心的打算，離開了咖啡館。
    自他們分手以後，他再也沒有對桐生日奈使用過讀心，就像是正常人不會將手伸進裝有毒蛇的袋子。
    神樂光恐懼著麵前這個笑著對他說話的少女，以及她的真實。
    走出卡夫卡咖啡館，神樂光站在門口掏出了手機，下意識想聯係綾小路千代，告知錄音和照片的事情。
    但很快便停住，因為他發現自己無法解釋情報來源。
    綾小路千代到現在還以為他已經和桐生日奈鬧掰了，關係非常惡劣......雖然從事實上確實沒錯。
    在綾小路千代的視角下，現在的神樂光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從桐生日奈那裏得知這樣的機密。
    所以他不僅不能說，還得幫日奈瞞住。
    否則，很有可能會同時失去兩個人的信任。
    這大概就是所謂‘雙麵間諜的命運’，夾在中間進退不得。
    神樂光收起手機，邁步離去。
    都說人生是由一個又一個謊言堆疊而成。
    創業失敗的時候騙自己下一次會成功，在已逝丈夫的葬禮上對幼子說爸爸去了遙遠的地方，後方資源枯竭卻要安慰前線將士後勤充足以穩定軍心。
    現在的神樂光也是如此。
    作為桐生日奈的間諜，他必須幫助前者達成目的，這是他欠下的債務。
    作為綾小路千代的盟友兼叛徒，他要在達成委托的同時，完成屬於自己的目的，為此甚至可以短暫和受害者合作，這相當於也背叛了日奈。
    所以，神樂光此人究竟是在為誰工作呢，他自己？桐生日奈？綾小路千代？
    一個又一個的謊言，如同漫天飛雪，占滿了他的生活。
    沒有謊言，這個世界就無法運轉。
    但是因謊言得來的真實，真的牢固嗎？
    ..........................
    次日一早，神樂光在電車上遇見了愛城花戀。
    自從那天知道她和自己坐同站車上學以後，他們就經常走在一起了。
    如果是往常愛城花戀會笑著自己湊過來，但今天不知道為什麽臉色有點恍惚，話也變少了。
    “怎麽了？”見她心不在焉，神樂光合上書問道。
    愛城花戀坐在他旁邊，大腿上放著手提書包，目不斜視，好像不太敢看他的樣子。
    “那個，今天早上，同學給我發了很多消息，讓我看學校論壇上的帖子......”
    論壇，帖子。
    這兩個關鍵詞瞬間觸發了昨天和日奈見麵的回憶見聞，已然明白原委的神樂光點頭，看向前方：“那件事我已經知道了。”
    “這樣啊.....”
    “最近幾天不要和我走太近。這是我們和學生會長之間的事情，你不要牽扯進去。”
    “誒？我——”
    愛城花戀張了張嘴，想說什麽，但被電車刹車的哢嘰哢嘰聲打斷。
    電車在月台前刹停，打開車門。
    “那就這樣，再見。”神樂光沒有再去看她，起身下車。
    “等，等一下啊！”
    愛城花戀連忙背起手提書包擠下車，但晚了一步，被同樣要下車的人流阻擋。
    出來的時候，已經找不到神樂光的身影了。
    她頹然的垂下肩膀。
    “什麽事都往自己身上背，這是不對的，神樂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