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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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章

    淩晨兩點鐘, 溫虞要將?何慕留下,何慕卻執意要回去了。

    溫虞不放心,叮囑了好幾次, 讓她到家一定要發消息。

    她本就是想找個地方冷靜一下, 現在做好決定了, 也沒必要繼續叨擾別人,溫虞一早也有工作,她?知道。

    房間是暗的,門口沒有胡亂擺放的皮鞋,客廳裏也沒有其他的身影。

    過?分安靜。

    何慕想起向繁洲電話裏的語氣?,又想著他一直沒發消息問過?她?回?不回?來, 判斷他也沒回?來。不過?, 她?此時?也沒太明白向繁洲的態度轉變, 以他的個性, 不至於因為她?不陪他吃飯就生?氣?。

    她?一晚上講了太多的話口幹舌燥, , 嗓子隱隱作痛,喝了一大杯水, 給溫虞發完消息,才去洗漱。

    臥室門一推開, 她?發現床上躺著一人,登時?嚇了一跳, 看著他眉頭皺著, 意識到自?己剛才開門聲確實很大,心生?愧疚。

    她?輕手輕腳地?往衣帽間去, 半路又停下來,在床邊蹲下來。

    聲音確實是向繁洲發出來的, 斷續的聲音從?鼻息中溢出來,眉頭仍鎖著,感覺他整個人都是難受的。

    “禾禾,不要走……”忽然,他啞著嗓子喊,胳膊揮舞著,抓住了何慕的手。

    她?被他手心的溫度燙了一下,愣了一刻,繼而感覺他身體也是燙的。

    “向繁洲,向繁洲……”她?輕輕拍他的肩膀。

    人沒醒,沒一會兒卻哭了,嘴裏念念有詞:“你不要丟下我……”

    手被攥得緊,何慕掙脫不了,也就這般看他,輕聲說:“我不走。”

    手機上跳出李璟的短信。

    [夫人,給您打電話您沒接,微信您也沒通過?,我就發個短信跟您說一下。向總今日一直在發燒,白天去過?醫院,醫生?說是鼓膜穿孔導致的中耳炎,建議他休息的,但是他還是工作了一天。醫囑等下發給您,藥我都放在餐廳的桌子上了,勞煩您盯著點,讓他按時?用藥。]

    何慕終於明白這人為什麽鬧脾氣?了,隻是不明白他在強撐什麽,什麽都不告訴她?。

    向繁洲似乎還在噩夢裏,眼角還有淚流出來。

    她?俯身抱他,真不知道到底在做什麽夢,這麽半天都沒醒。

    他抓到浮木似的,回?抱她?,用了點力帶著她?旋了一下,她?變成?了躺在他身側的姿勢。

    “對?不起,我的禾禾……”他伏在她?懷裏仍在哭,啜泣不止。

    哭得她?心軟,也跟著哭了。

    何慕去找溫虞,是讓溫虞幫她?繼續查證身世?,但心中幾乎已?經有了答案,向繁玿沒本事全方?位僞造她?的身份,也沒有必要做這麽大的局。甚至如果她?是周景禾,向繁洲和周景潯很多當時?她?不能理解的行為,也都會有合理的解釋。

    隻是,她?沒那?麽容易接受自?己是周景禾。

    且不說當年她?到底因為什麽原因走失,隻她?不是被遺棄這件事足以讓她?潰敗。雖然她?並未展露過?任何的恨意,也沒有表現出因此受到巨大創傷的樣子,但是她?知道,自?己在心中是質問過?,埋怨過?的,她?很快將?這些情緒消解了,卻不能否認這些情緒曾經存在過?。

    她?失去記憶,本就會將?不好的東西抵消,但那?些留在親人身上的傷痛是不會改變的,卻遭到她?如此誤解。她?無?顏麵對?。

    至於向繁洲,她?更加難以言表。

    她?以為的初見其實是重逢,已?然可以成?為懸在心髒上的一把?冰刃。

    她?一向認為自?己是孤獨地?行走的,卻不曾想,世?界的另一個角落裏有人尋了她?十幾年。甚至她?並不記得那?些過?往,記不起他們之間曾經發生?過?的一切。

    這是向繁洲洶湧愛意的源頭,卻是她?觸碰不到的無?底洞。

    也許這一輩子,她?都不會記起那?些事。

    這太殘忍了。

    何慕眼眶骨生?疼,越哭越兇,向繁洲卻醒了。

    他緩緩掀起眼皮,看她?一眼,又像是不能確認,伸手去按臺燈。

    昏黃的光映在兩人臉上,鼻子眼睛都是紅的,誰也沒比誰好一點,隻是此時?何慕淚水倒灌似的,還沒停。

    向繁洲要抱著她?起身,卻十分艱難:“什麽時?候回?來的?”

    聲音完全是啞的。

    她?不答,眼皮垂著,隻能看到長長濃密的睫毛。

    向繁洲頭疼且昏沉,努力想是不是自?己晚上話說得太過?分,或是剛剛迷糊中情緒四溢,不小心傷了她?,才令她?哭得如此傷心。

    他輕輕幫她?擦臉頰的淚水,鼻子發酸:“對?不起。”

    何慕臉皺著,苦笑一聲,甩掉他的手,語氣?努力帶了些淩厲:“為什麽要說對?不起,向繁洲,你跟我說什麽對?不起,我不要你跟我說對?不起……”

    向繁洲怔住,心跳呼吸都要停了,他從?未見過?何慕如此生?氣?。

    半晌,他壓著頭疼和心髒鈍痛,用此刻漿糊似的大腦努力措辭,低沉沙啞地?說:“禾禾,我承認我這個人是心胸狹隘的,所以我總是控製不住自?己吃醋,晚上因為吃鄭其修的醋,跟你鬧脾氣?,是我不對?,我不該逼你的,如果傷害到你,我真的真的很抱歉。我一定會努力克製的,以後不會了,你信我。別生?氣?了,好嗎?”

    她?聽著他混亂的呼吸,胡亂的稱謂,越發低沉的聲音,心中一陣糾纏,像心髒被戳了個洞,怎麽也堵不住。

    做了半天的建設,她?才對?上他的眼睛,倏爾便被淹沒了。

    那?疲憊的眼中,雜糅著愛與愧、柔與憂、誠與怖,如一張密網勒得她?喘不氣?起來,灼燒她?的靈魂。

    “我和鄭其修早就結束了,沒有回?頭路可走的那?種,他也專程給我解釋過?是因為家人才回?國。這段感情無?論從?我這,還是從?他那?,都徹底結束了。”何慕平緩著呼吸,“我們之間,從?始至終隻關於我們。”

    向繁洲聽到何慕還是給他解釋,心中愈發羞愧,深深抱住她?。

    “我還沒說完。”何慕提醒。

    他 “嗯”一聲,略點頭,等她?說。

    “但是我今天真的生?氣?了……”

    “我……以後真的不會了……”向繁洲耳朵突然痛了一陣,強忍著沒表現出來。

    “我不是因為這個生?氣?,”何慕鄭重地?說,“我是生?氣?你生?病了不告訴我,生?氣?你隻展現好的一麵給我,從?不讓我同你分擔任何的憂慮和難過?。我不需要你這樣,向繁洲。”

    他耳朵嗡鳴著,卻仍聽清了,也聽懂了她?的話,他的慕慕是心疼他,驀地?鬆口氣?,又抱住她?。

    這一次,他沒有被推開,任身體交雜的疼痛叫囂著,安心將?下巴埋在她?的肩窩裏。

    她?繼續說:“我們都是世?間不完美的靈魂,沒必要僞造得完美無?暇。你教我在這段感情中做自?己,為什麽不會覺得我也希望你如此呢?我並沒有你看到的那?麽脆弱,也從?沒有在其他人麵前哭過?這麽多次,是因為你飽滿的愛,讓我能安心釋放情緒,也因為我知道,在你這裏是安全的。”

    “但我也不是時?時?這樣,我比你想象中強大多了,放心讓我聽你的聲音。”她?撫摸他頸後的短發。

    他重重呼吸,緩緩從?鼻腔中發出一個“嗯”字,又沙啞著說:“謝謝你,我的愛人。”

    何慕撫他後背,極輕地?笑一聲,嗔怪道:“是不是很難不說謝謝,你以後不準不讓我說謝謝了……”

    良久,向繁洲才跟著笑。

    呼吸撲在何慕的肩膀上,她?被燙得想躲。

    “你睡覺前吃藥沒?”她?柔聲問。

    他話語間全是氣?聲:“吃了。”

    她?要推他,他不肯放手,隻好舉起右手從?頭頂上方?穿過?去,去碰他的額頭:“這麽燙,一定很難受吧?”

    他眼睛都是閉著的,胸腔震動著“嗯”一聲。

    “我去拿溫度計和退燒貼,”何慕用柔和到不能再柔和的聲音商量,“先放開我,我又跑不了,乖。”

    向繁洲這才放開何慕,她?扶著他躺好,才去客廳找藥箱。

    她?回?來時?,向繁洲聽到聲響,又掙紮著睜開眼一直看她?。看她?以手背試他的額溫,又用電子溫度計給他測溫,眉頭蹙起來,又細致地?給他貼退燒貼,心中無?限觸動。

    想吻她?卻又不大有力氣?,最後隻拉著她?的手,親了親她?的指節。

    “怎麽前幾天好好的,突然就中耳炎了?”

    向繁洲想拒絕回?答,但又想起她?剛才那?番話,躲避了一刻,又說:“不小心淋了點雨。”

    “嗯?”何慕疑惑,感覺自?己抓到了破綻,“今浦有段日子沒下雨了。”

    “不在今浦,出差的時?候。”

    他不敢再細說,再看她?的眼睛一秒鐘,便要編不下去了。他是不會告訴何慕,真相是他和周景潯循著梁嘉穗給的地?址,去錫市找那?個司機劉新來時?,得知人早就沒了,甚至因為提起當年的事,被劉新來的妻子潑了泔水。

    他知道何慕是個擁有強大心髒的人,但他仍然希望危機解除時?,再告訴她?真相。更明白她?是個過?分細膩的人,知道他因此受傷,她?會自?責的,他不想她?因此難過?。

    “要不要喝水?”

    他喉結滾動了一下,艱難搖頭。

    “那?睡會兒吧。”

    “我沒事,”向繁洲聲音有點拖,“你也睡吧。”

    何慕看他隱忍著,胸口悶悶的,忍不住摩挲著他的側臉,眼睛柔亮柔亮的:“向繁洲,你生?病的時?候也太乖了。”

    他眼睛朦朧著,耳朵也沒能接收太多的聲音,隱約聽到何慕在說話,卻沒能完全辨別出來:“嗯?”

    她?俯身吻他嘴唇,在他耳側說:“我看著你睡了,再去洗漱。”

    他眼皮沉得不像話,沒能再掙紮,半晌才“嗯”一聲。

    翌日,向繁洲醒時?,感覺自?己沒那?麽難受了,但症狀沒有完全消失,頭仍是痛的,隻是可能退了燒。

    發現何慕趴在床側時?,想起昨夜總覺得有涼涼的觸感落在身上,大抵是何慕一直在照顧他,心中愈發愧疚。他悄悄下床,要抱她?起來,人還沒放到床上,在他懷裏便醒了。

    “醒了?有沒有好一點?”何慕說著,就要去碰他的額頭。

    他把?她?放下,嚴肅地?說:“地?上不涼嗎?”

    “你一直睡得不安穩,我不放心。”何慕坐起來,囁嚅道。

    向繁洲抱她?,輕撫她?的後腦勺:“沒有責怪你的意思。”

    “我知道。”

    “辛苦你昨天晚上照顧我了,快睡會兒。”他聲音輕柔。

    “你呢,不休息了?”

    “有個會要開。”

    “你頭不疼了,耳朵也不疼了?”何慕態度強硬。

    他從?未言明哪裏疼,卻被何慕一一說中,沒了底氣?。

    “我請了假,今天在家裏陪你,”何慕說,“你今天也不準去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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