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第二十五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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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陰侯她準備發癲!
花萼相輝樓,雲雨台上,清脆的耳光聲響個不停。
喬知予懶得看地上那痛哭流涕抽自己的蠢貨,一撩衣擺,坐回到了看台沿上,舉起酒杯。而後一直侍立在一旁的絳雲再度扶著酒壺款款上前,垂首為她緩緩滿上一盞。
小姑娘的手很美,十指尖如筍,腕似白蓮藕,雖然身軀抖得厲害,但這雙手還算比較穩,至少酒壺倒出來的酒還沒有灑到酒杯外邊。
“他抽他自己,你抖什麽”喬知予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絳雲渾身一僵,把頭埋得更低了。
淮陰侯便明白過來,小姑娘有點怕她。本來看她隨眼緣,想問問她要不要跟自己走,但現在一看,多半是不願的,還是算了吧。
離開花萼相輝樓的時候,天依然很陰,淮陰侯拎狗崽子一樣拎著她那堪稱家門不幸的侄子,把他粗暴的攮進了馬車,又掃了眼對麵的胭脂鋪,發現那扇大門竟然依然是緊閉的。
她閉了閉眼,咬牙一忍,忍得額頭冒起兩根青筋,硬生生把那股子邪門兒的火氣壓下去,沒有當場衝進馬車狠狠爆抽喬峻茂兩個大耳刮子。
翻身上馬,臨行前,喬知予回頭又看了一眼身後的青樓。
花萼相輝樓,盛京安樂坊紅街最大的青樓之一,也是聞名四方的銷金窟、風流地、快活林,不過形容得再好聽,也不能改變其殘忍的本質,這是一個沾染了很多女子血淚的地方。
喬知予沒有進過青樓,但亂世之中,暗窯沒少去,尤其是那種最髒的、最爛的、最下做的。每次去,她總能在那些女子當中,看見幾雙狼一樣的眼睛。那裏麵燃燒著熾烈的毒火,是仇恨,那是不甘,那是生而為人的尊嚴被踐踏的憎怨,要把一切全都燃盡,要把一切統統撕爛
一個人的能力是有限的,喬知予隻救想活的人,於是她伸出手去,把她們從泥裏拽起,給她們洗去髒汙,為她們帶上麵具,讓她們在風與雪之中磨礪,在生與死之間淬煉,以敵人的血來為她們開鋒後來,她們一個一個匯聚在一起,就組成了她手下無往不勝、所向披靡的鬼麵軍。
鬼麵軍其實應該被稱為儺麵軍,每個兵臉上都帶著儺鬼麵具,雖隻有三千人,但令行禁止,驍勇善戰,以一當十,是亂世之中令群雄聞風喪膽的精銳之師。沒人知道,那三千張可怖猙獰的儺鬼麵具之下,每一張臉,都是牙關緊咬、雙目通紅的女子。
亂世之中,命如草芥,她從汙泥之中解救她們,塑造她們,成就她們,而她們則向她獻出亂世之中最寶貴的忠誠,丹心赤誠,誓死追隨,隻要是將軍的劍鋒所指,哪怕是閻羅殿,三千驍驍鐵騎,亦會持劍隨她踏平九幽,殺穿黃泉。
這支戰力驚人的奇兵在天下初定之後,便失去了用武之地,而戎馬倥傯的戰士最好的歸宿不是沙場,而是解甲歸田。因此三年前,喬知予就請旨讓自己手下這支隊伍退伍解散,退役一事由專人辦理,為每一個人按照家鄉所在重新造籍,且一次性撥下五年餉銀,以作補助。
所有事情都做完以後,喬知予悍然燒毀底本。從此,三千鬼麵軍如泥牛入海,她們的曾經,她們的身份,她們的去向,再無任何人可知。
從娼妓,到戰士,再到黎民,起於淤泥,興於沙場,散入太平之世
她們現在會在做什麽呢
有的時候,喬知予自己也會猜想,或許她們已經為人妻,為人母,也或許她們不再成婚,自己撐起家門。她們可能有的經商,有的種地,有的腰間佩劍,遊走江湖,行俠仗義。
不管怎樣,她們都是她帶過最好的兵。
回到喬府的時候,已經到了下午酉時,喬知予遠遠就看見喬府麵前圍了一圈的年輕小夥,各個身著戎裝,牛高馬大,似乎在翹首等待著什麽。
她在拐角處下馬,背著手,悄無聲息的走過去,想要看看到底是哪些好人青天白日堵在別人家門口,有沒有必要一人賞他們一大巴掌。
然而走到一半,人群中似乎有人認出了她,此人身高八尺,體格健碩,雙臂一展,狗熊一樣扒開眾人,興奮的擠了出來,然後百米衝刺地衝到喬知予麵前,眼神熾熱的看著她,激動得滿臉通紅,老半天才冒出一句
“哥哥”
喬知予上下掃了他兩眼,淡定的點了點頭“嗯,長高了。”
這就是喬銘,喬家老四。
喬銘今年十八歲,長相隨了娘,眼眸深碧、五官深邃,身型隨了爹,骨架寬大,肩寬腿長。前年入了伍,在喬知予老部下手下當兵。漠北的風沙應該不大養人,但可能烤羊肉和羊羔兒酒養人,兩年沒見,喬銘的體格迅速膨脹,竟然長成了一個肩膀寬闊、皮膚黝黑的壯漢,精神氣十足。
不得不說,僅從身形上來看,相比於真正的親兄弟喬懷,喬銘和喬知予這個假喬家人更像是親兄弟。
此刻他頂著一頭自來卷的亂發,碧色眼眸晶晶亮,一臉激動的望著喬知予,也不說話,似乎在期待著什麽。
喬知予便神態溫和的伸出手去,揉搓了一把他汗乎乎的後脖頸。
少年人長得快,兩年前他隻到她的咯吱窩,現在都快要和她一樣高了。聽說他在漠北幹得不錯,勤奮肯吃苦,人也厚道仗義,頗得人心。這喬家以後交到他手上,比交到喬懷手上強。
“好了。”喬知予拍了拍少年人的肩膀,“怎麽這個時候回來”
“我們將軍說放我們回家過年,年後再過去。這種機會是輪著來的,每人每兩年才有一次,明年過年我就得在軍營裏過。”
漠北苦寒,和盛京之間遠隔千裏,奔波勞累,也不能經常回家,但講述著這一切的喬銘的語氣卻有一絲莫名的自豪,尤其在提到“將軍”和“軍營”的時候,黑黢黢的俊臉昂得老高。
他的身後都是他的軍中夥伴,很快,他就向喬知予介紹起自己的這群朋友。
大奉血將星喬遲,魑鬼將軍淮陰侯之名在軍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十幾個小夥子擠擠挨挨站成一排,搓手的搓手,撓頭的撓頭,那崇敬的眼神齊齊
落到喬知予臉上,神情激動又靦腆。
喬知予一個個認識完,心情愉悅的目送這群軍中後輩遠去,可是一轉臉,突然又想起馬車裏還有某個家門不幸的敗類,隻覺得人和人的差別果真比人和狗的差別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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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我們將軍說你當年用兵如神,說他在你麾下做校尉的時候”
喬銘許久未回家,非常激動,喋喋不休的試圖和自己大哥匯報軍中見聞。
喬知予打斷了他,讓他去把馬車裏的喬峻茂捉回去,再換下戎裝,晚上在喬家大家一起吃頓飯,給他接風洗塵。
喬銘初時不明白自己一向寬和的大哥為什麽興致缺缺,也不明白為什麽要讓他去馬車裏抓自己那久未見麵的侄子,直到喬峻茂在馬車前露出了那張被打腫成豬頭的臉。
“四叔”喬峻茂有些委屈的喊了一聲。
然而他的委屈並未換來自己四叔的絲毫憐憫。喬銘麵色一沉,左手揪住侄子的衣領,右手食指直指他麵門,“你把大哥惹生氣的好小子我要收拾你”
“四叔”喬峻茂哭道。
“我大哥從來不生氣,一定是你我操你”喬銘想了想覺得不對,改口道“我抽死你”隨後一巴掌扇他腦門上,蠻不講理的把他從馬車上拖下來,利落的拖回了喬家。
晚上吃飯的時候,除了喬峻茂跪了祠堂,喬家這一大家子人終於聚到了一起。喬知予常年吃減脂增肌餐,吃得口味清淡,但由於喬銘回來了,還是令後廚做了一些濃油赤醬的肉菜。
燭火昏黃,喬知予伸筷夾起魚頭,放到了喬銘的碗裏,溫聲道“這幾天好好休息,三日後我要出門。等我回來,帶你去不言騎看看,結識一些朋友。”
“好,我都聽大哥安排。”
喬銘從來都是大哥說什麽就是什麽,見大哥給自己夾了魚頭,高高興興的筷子一抄,端起飯碗就開吃。
燈燭爆了個燈花,發出“劈啪”的輕響。
大堂裏,喬知予垂眸看向身側一直沉默的喬姻,不急不慢的給她夾了一隻雞腿,放到碗中,語氣平和,“你也是,這幾天慢慢想,仔細想,人生大事,不急。”
喬姻看了眼她,似是有些委屈,可又不敢說什麽,隻能勉強點點頭,開始啃起雞腿。
飯桌上,喬懷兩口子方才從兒子口中得知大概情況,知道自己那倒黴兒子又惹事了,還惹到了大哥頭上,如今是半點不敢提他,一直在埋頭刨飯。
喬知予抬起眼皮瞭了一眼對麵一人,把兩人戰戰兢兢的模樣盡收眼底。明明兩夫妻都是鵪鶉樣,不知為何養出個無法無天的喬峻茂,難道真的是慈母慈父多敗兒。喬府的家用都是柳嫿在管,平時喬知予懶得管這些,覺得錢財夠用就行,可看喬峻茂一出手就是幾百兩銀子的模樣,她覺得柳嫿這家也算管到頭了。
可柳嫿不管誰來管呢她嗎她閑得慌給自己找事做
嘖,真煩真煩一天到晚破事真多
喬知予心一煩,看著對麵戰戰兢兢夾菜的兩人,橫看豎看愈加不順眼,指著兩人冷聲道“你們管不好喬峻茂,我親自來管。我來管,信不信我連你倆一起管。”
“想不想被我管”她麵沉如霜的問道。
夫妻倆畏畏縮縮的捧著飯碗,默契搖頭。
“管不管得好”
夫妻倆滿臉苦澀,連忙點頭
“管得好管得好。”
“管得好。”
喬知予這才收回迫人的眼神,“食不言寢不語,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