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第三十四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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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淮陰侯她準備發癲!
    四明山前,舞姬羽衣蹁躚,樂師鼓吹喧闐。秋風從曠野吹來,吹到人身上,帶來一絲清爽涼意。
    喬知予修長的手指百無聊賴的轉著手中酒盞,瞥了一眼首座的宣武帝。
    兩日前,這位天子舊事重提,想要給她晉爵,她懶得搞這些,隨口便謝絕了,他就鬱鬱寡歡到如今。
    這老東西也真是個妙人,有時喬知予都覺得他與姻姻頗有相似之處,都是既要又要、欲壑難平。
    如若當年她的兵安然無恙,她也順利被封為國公,待宣武帝江山坐穩,按照帝王多疑秉性,此後難免對她這個位高權重、威望素著的秦國公慢慢產生猜忌;而由於如今的天下離政通人和還遠得很,天子離垂拱而治也遠得很,宣武對她不免依賴,因此她不做這個秦國公,隻做淮陰侯,又讓宣武沒有安全感,患得患失。
    怎麽做都不行,他怎麽不去死
    賤人
    喬知予麵無表情的舉起手中酒盞,抿了一口酒。
    一場秋獵通常為期五日,從第二日開始就是禮射和打馬球等遊戲。
    上午巳時,四明山前,臨時鋪設的校場之上,射箭比試正搞得轟轟烈烈。君子六藝,射藝是其中重要部分,而武官後輩,也少不了學習射箭,所以這禮射比試是少見的文武皆可的遊戲。
    下場的都是京中的小輩,十五六歲的少年人們大呼小叫的拿出自己稀爛的技術,在校場上雄赳赳氣昂昂的丟人現眼,他們曆經亂世洗禮的父母長輩們都坐在長案後,一臉慈愛的看著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兒們瞎胡鬧。
    偶爾有奪得某場禮射魁首的少年昂首挺胸的經過校場邊緣,不管是哪家的孩子,長輩們都不吝誇讚,讓少年人的臉蛋一紅,頭不禁揚得更高。
    那些少年裏,多數是少年郎,也有穿圓領袍,高束烏發的英姿颯爽的少女,看著他們,喬知予心情轉暖,忍不住露出了慈愛的眼神。
    願為五陵輕薄兒,生在貞觀開元時。鬥雞走犬過一生,天地安危兩不知。隻有經過亂世,才知道可以在承平之世長大有多麽可貴。
    他們這些少年裏,未來也會有紈絝,有扶不上牆的爛泥,但更多的會是被當做繼承者仔細培養的文臣與武將,他們將是大奉的棟梁。
    喬銘少年心性,跑出去胡亂摸了幾把箭,又和其他幾個國公府、郡公府的同齡夥伴嬉鬧一通。他雖然也才十八,但已是入伍的將士,再與弟弟妹妹們爭高下抹不開臉,於是也沒非要拿個什麽名次,玩開心了就屁顛顛的回來,熱得滿頭大汗,到處找水喝。
    喬知予神情寬和的欣賞了兩眼自己這個令人省心的便宜弟弟,抬手遞給他一張汗巾,“擦擦汗”。隨後把自己身前沒動過的茶輕輕放到他麵前,“慢點喝。”
    喬銘接過汗巾,羞赧一笑,怕自己的汗氣熏到大哥而被大哥嫌棄,趕緊給自己臉上後頸哢哢一頓抹,力道頗大,抹得那張俊臉黑裏透紅。
    喬知予微笑著注視著他,眼底滿是欣
    慰和滿意。看過喬銘,她忍不住又看了眼坐在自己右側的喬姻11,心中充溢了數不盡的期待。
    所謂環境塑造人,她喬知予在這一世深刻發揚小鎮做題家整理錯題集的精神,認真貫徹孟母三遷的教育原則,選中了喬家做育兒基地。這一世,姻姻的成長環境不是爾虞我詐的後宮,不是刀光血影的江湖,而是一個底蘊深厚的溫暖的大家庭,最大程度的避免了長歪的可能。
    榜樣的示範作用也是巨大的,希望姻姻跟著耿直的小叔叔學習,最好能曬得黑黑的,長得壯壯的,多多吃飯,少少用腦,做個樸實強健的女人,她喬知予保她一世榮華無憂。
    “喬銘都長這麽高了上次見你,你才長到你大哥的肩膀。”
    主位上,皇後杜舒一臉溫和的看著長案後的兩兄弟,溫聲說道。
    喬知予聞言,抬眸瞥了一眼杜依棠,隻見這女人今日身著一襲緗色華服,身姿端正,神態大方,端莊得不行,頗有母儀天下的威儀。要不是她幾次三番想來和她困覺,她還真就信了這是一位沉穩莊重的長嫂。
    喬銘正擦著汗,突然被皇後娘娘調侃,頓時手都不知道往哪裏放,也不知道該說什麽,索性便“嘿嘿”一笑,點了點頭。
    “聽說你去年從了軍,方才見你上場,真是箭術非凡。再過兩年就該及冠了吧,可曾想過婚配”杜舒問道,話裏話外,似是有做媒之意。
    喬銘一聽,頓覺不妙,趕忙甩鍋“大哥都不急,我也不急。”
    杜舒的目光便自然而然柔柔的落到一旁的淮陰侯身上。
    喬知予被盯得如芒刺在背,不得不從酒杯裏抬起頭來,佯作雲淡風輕的一笑,抬起大手就糊上喬老四的狗頭,狠狠揉搓了一把,“臭小子,皇後娘娘問你話,你把你大哥扯下水。”
    “淮陰侯。”杜舒溫柔一笑,端足了長嫂的架子,“你也老大不小,是該考慮婚姻大事了,難道這麽久還沒有意中人”
    我的好嫂子,別裝了行嗎我們倆孩子都搞出來了,你非要在大庭廣眾麵前找這點刺激。你丈夫就坐在你旁邊,他的帽子真的好綠啊
    喬知予手中把玩著酒盞,唇角勾起一絲興味的笑。
    杜依棠並不知道她喬知予早就知道可愛的小四應元珩是她兒子這回事,但事實上應元珩也不是她兒子,不過杜依棠並不知道應元珩不是她兒子總之這件事相當的複雜。不管怎麽說,她現在已經和嫂子偷了情,翻雲覆雨一整夜後,就做了爹,兒子都已經十六歲了,現在正在校場上嗷嗷跑。
    她倆分明不清不楚有一腿,可杜依棠這個女人,偏要揣著明白裝糊塗,在所有人麵前假裝兩人幹淨得很,卻又話裏話外輕輕撩撥她。
    真壞,真帶勁
    思即至此,喬知予一臉玩味的看了眼皇後,意味深長道“不如嫂子幫我相看相看,再由三哥為我賜婚,喬遲相信嫂子的眼光。”
    此話一出,杜依棠那“長嫂如母”的笑意頓時僵在了臉上。看著長案後一臉從容的男子,她心中暗恨
    的挫了挫後槽牙。
    一直端坐一旁的宣武帝施施然伸出手來,安撫性的握住了自己冷落許久的妻子的手,衝她展顏一笑“大丈夫何患無妻,不急,慢慢來。”
    這個枕邊人此刻的想法,杜依棠用腳想都想得到,估計是怕她真的給他的好十一找了十個八個漂亮老婆,讓他賜婚,從此喬遲成婚生子,就和他再無可能。他真是想多了,她怎麽可能真的給喬遲找女人,喬遲這輩子,隻能有她一個女人。
    看著身側這個剛毅沉穩,卻略顯疲態的天子,再一想到他對喬郎肮髒的念頭,杜依棠忍不住快速翻了個白眼,待他將手拿開後,她忍著嫌惡,不動聲色的擦了擦手背。
    後宮佳麗三千都嫌不夠,竟敢肖想她的喬郎。天下他要,良臣他要,喬郎他也要,如此貪心不足真令人惡心,總有一日,她要讓他栽在女人的身上,落到她的手裏。
    首座上的那對貌合神離的夫妻想些什麽,坐在下方長案後的喬知予是不得而知的,她現在忙得很,根本抽不出空來。
    禮射活動已經接近尾聲,每次比試獲勝者都能得一枝紅梅,整場禮射有多輪比試,因此許多少男少女手中都獲得了紅梅。少年人贏得了這象征勝利的花枝,下一步會怎麽做呢,反手插自己腦袋上的那種是沒開竅的憨貨,更多少年人一顆慕艾之心蠢蠢欲動,捧著花枝想送給自己傾慕的對象。
    一朵花而已,也不算什麽貴重的禮,可也正是這一朵得來不易的花,代表著一些懵懂的心意。
    喬姻今日穿了一身俏生生的桃紅色衣裙,霧鬢風鬟的烏發間,點綴著瑩潤的小珍珠,整個小姑娘嬌豔動人,像一朵綻放在在春風裏的帶著露珠的鮮嫩桃花,沒有任何一個年輕人見了能挪開眼。
    很快,就有人舉著花枝來到喬姻麵前,出乎人意料的是,那也是個姑娘。小姑娘是平南侯家的長女,與喬姻也是早已相熟的朋友。她穿著一身黑緞銀紋圓領袍,背著一把長弓,英俊帥氣的將花枝遞給喬姻,然後邀請喬姻下次參加將門貴女們的茶話會,她帶大家一起去放風箏。
    這個姑娘來送完花枝後,清秀俊朗的四皇子應元珩緩步走來,他站到長案前,臉上微紅,欲言又止。
    喬知予抬著頭一臉期待和鼓勵的望著他,心裏急得恨不得親自掰開他的嘴幫他把話摳出來。
    “叔父,今日,元珩四場箭術比試都得了魁首。”應元珩不好意思的撓了撓後腦勺。
    “叔父看到了,珩兒真厲害。”喬知予溫和一笑,繼續用鼓勵的眼神看他,一雙長眸裏戾氣全無,滿是慈愛。
    受到這樣的眼神鼓勵,應元珩頓時心中一暖,輕聲問道“叔父,我可以和姻姻姐姐聊會兒天嗎”
    當然可以了我的兒
    喬知予鬆了口氣,恨不得自己立刻化成霧消失在原地但顧及到個人形象,她還是矜持的站起來,走到了一旁的長案後坐下,並望向遠方,表示自己沒有偷聽。
    應元珩和姻姻說了什麽,喬知予也不清楚,可看姻姻的神情,她對
    這個俊秀純情的小皇子的印象還是相當滿意的。
    應元珩走後,姻姻的麵前又相繼來了三皇子應明宇、五皇子應懷德,也不知他們和姻姻說了什麽,總之一個兩個的都緊張萬分的來,紅著臉,麵帶羞澀笑意的離開。十五歲的應懷德走的時候還順拐把喬知予看得一樂。
    等他們都走得差不多了,喬知予才坐回姻姻身旁。喬姻身為淮陰喬氏嫡女,又是位高權重的淮陰侯唯一的掌上明珠,可以說是貴不可言,因此除了幾個皇子之外,還有一些世家的嫡子長子們來獻過花。姻姻麵前的案上,已經擺放了一小堆紅梅,而她正在頷首整理這些花枝。
    “方才這些人裏,有沒有喜歡的”喬知予施施然端起酒盞,抿了一口酒。
    她這話說的直接,姻姻一下羞紅了臉,好半晌才說道“姻姻選不出來。伯父,你為姻姻選一個吧。”
    “姻姻,自己的人生,隻能自己選,隻有在這件事情上,伯父做不了主。”
    話畢,喬知予實在還是忍不住,冒著被審判庭執法官當場劈死的風險,硬著頭皮暗示了一句“不過,珩兒是個好孩子,我是看著他長大的,他很不錯,配得上你”
    “可以往後再選嗎”喬姻撥弄著手下的梅枝,有些心不在焉。
    這是挑花眼了,還是一個都沒看上
    喬知予微微一笑,溫聲道“可以。”
    她隨手撿起長案上的一枝紅梅,將它緩緩簪進嬌豔的小姑娘堆雲砌墨的鬢發中,“姻姻今天很美,所有人都為你目眩神迷,但明天不一定。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這個道理可懂”
    喬姻沒有回答,她望著麵前的伯父,話鋒一轉,問起了毫無幹係的一件事“聽聞母親的小字為鶯鶯。我的名字則是伯父給我的,敢問您為何給我取名為喬姻”
    這又是什麽問題喬知予怎麽也猜不到麵前的小姑娘腦袋裏到底在想什麽,原小說裏也沒寫,誰知道姻姻為什麽叫姻姻。
    喬知予隨口答道“你的母親容貌美麗,嗓音婉轉,大抵因此,有了這個小字。而你的名字則是因為”想了又想,她實在想不出什麽好理由,隻好開始瞎編,“因為伯父希望你此生能有一段好姻緣,一生順遂,得償所望。”
    這個回答很明顯沒有得到喬姻的信服,她冷笑一聲“伯父不是已經忘了母親的模樣嗎,怎麽還記得她容貌美麗姻姻的名字,難道不正是因為我的母親”
    莫名其妙,無理取鬧她難道就偏要在這關鍵時刻和她擰著幹嗎
    喬知予徹底失去了耐心,長眸緩緩眯起,鷹隼一樣的眸子死死盯住麵前人,肅然道“喬姻,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