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荷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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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城郊百裏開外的空地上駐紮著剛剛從福建班師回朝的神策軍,軍中的將軍正是前兩年才新委任的魏國公的嫡次子魏霖,如今隻有二十歲。
兩年前福建總兵突然被調職去了西寧,尚且年輕的魏霖就從天而降來接管此事,說這其中沒有貓膩誰也不信。這些當兵的哪個是好糊弄的?也不說別的,單和海匪作戰出生入死的交情卻比京城裏那些禁衛更要好一些。
又加上前總兵雖然是個計較的文人,卻待人十分寬厚,又懂得體恤官兵,反而頗得人心,如今新官上任三把火,大家難免想了些刁鑽的法子給新來的魏將軍一個下馬威,卻沒想到魏霖當場就嚇的臉色蒼白暈了過去,醒來後怒氣衝衝叫了自己的親兵將幾個領頭的小旗當眾打了個皮開肉綻。他原本也隻是想殺殺這些兵油子的威風,卻不料觸碰了他們的底線——那些挨打的兄弟可是一起從死人堆裏滾出來的,卻在自己營地裏被人打了個半死。
最後兩方還是打起來了。
魏霖帶來了一百五十個親兵,個個身手堪比禁衛;兵油子們大多是窮苦人家出身,多是有一身的蠻力,雖隻會兩招拳腳功夫,可卻有一千多的人馬。魏霖雙拳難敵四手,正巧這時候顧挺領命被派來做千戶,總算是把一場□□扼殺在了搖籃裏,從此這些兵油子便寧可信服顧挺也不肯給魏霖一行一個好臉了。
自此魏霖和顧挺的梁子就算是結上了。
五爺就是顧挺身邊的師爺,說是從臨海帶來的一個失意的讀書人,長得白白淨淨的,人也和氣,常常幫著目不識丁的士兵們寫信念信,腦袋也靈活的緊,幾次突圍也正是因為他的妙計才化險為夷的。
平時顧挺對五爺的樣子雖然說不上怪異,倒是感覺有些不自在,再仔細觀察卻又覺得他們像兄弟一般,兩人也算不上形影不離,卻十分要好。
兩人這次雖然跟著大軍進了京,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魏霖有心使絆子,遲遲沒有詔書下來,軍隊無詔不得進京,顧挺和幾位百戶隻得領著兄弟們在城外駐紮了小半個月。
對於顧挺來說這個家回不回都行,可是五爺卻不一樣。
自打進了權縣五爺就棄了馬匹,鑽進了顧挺的馬車裏不肯輕易露麵。這些當兵的雖然都是些粗糙的大老爺們兒,卻也感受到了五爺的變化,他一整天哪裏也不去,隻是躲在帳子裏看書寫字,也不大和人說笑了。
有幾個十分崇拜五爺的老兵商量下還是告訴了顧挺,顧挺本來因為有沐休,便打算帶著五爺進城四處走走就當散心,可無論他說破了嘴皮子五爺雖還是那副笑顏卻找了各樣的理由:“……不想進城。”
君子不強人所難。
更何況五爺還是自己的摯友。顧挺勸了幾次不成,最終還是隨他去了,自己到底也隻是回了一趟家,又急急忙忙的趕回了營地。
這日五爺卻自己找上了門想要出去走走:“……帳子裏太悶了。”
可軍中有軍中的規矩,顧挺除了剛回京那會兒得了三日的沐休,如今又步入正軌,每十日休息一天,五爺來的時候卻正好是顧挺當值的日子。
雖然五爺自己一副無所謂去不去的樣子,可在顧挺看來他自己提出要進城逛逛已屬難得一遇,這次不去恐怕下次就再沒機會了,這才鬥膽換了便裝和他一起偷偷進了城,卻沒想到他熟門熟路的帶著顧挺進了王叔的麵館,隻坐下來慢悠悠的吃了兩碗麵而已。
兩人步行沒有騎馬,慢慢悠悠的走出了北城門,路經一座廢棄了的土地廟時五爺突然停了腳步。
他示意顧挺往土地廟裏麵看。
隻見方才在街上撞了章家小廝的假道士正撩著道袍顯胸露懷的坐在廟門口舉著一隻燒雞埋頭啃著。顧挺挑了挑眉毛看向五爺,五爺笑著壓低了聲音說:“方才你就在瞧他。”
顧挺知道五爺向來不太愛管這些閑事,也不多解釋,隻能無奈的笑了笑,一個人向著假道士走過去。
假道士正吃的滿臉油膩,覺得有人近身便一抬頭看見是顧挺,又略一上下打量便知道這是個有身份的爺們兒,趕忙把剩下的燒雞用荷葉包好,又扯了扯衣領子才諂媚的笑道:“這位爺可是家裏有有事需要做法?小道雖然瞧著不堪,卻也好歹是師從上清宮的……”
“上清宮什麽時候也教起了梁上之術?”不等假道士把話說完顧挺就冷笑著接過了話來。
假道士有些慌亂,可他記性好,這位爺又麵生的緊,自己定是沒有碰過他的東西,這才安了安心合掌行了一禮:“無量天尊!小老兒雖然不是什麽大師,卻是個要臉皮的人,這位老爺這樣說可就是抹了我們道家的臉麵……隻怕……”話還沒說完,顧挺的拳頭已經狠狠的打中了他的臉頰。
幾拳下去假道士早就瞧不出原先的樣貌,嘴鼻眼睛哪裏都流著血,又漸漸的腫起來,舌頭也不知在什麽時候被咬破了。
他頭一次見顧挺這種二話不說就打人的,心裏惶恐的很,卻不肯服輸:“你你……還有沒有王法……光天化日之下毆打良民……”正說著卻見顧挺就又舉起了拳頭來這才急忙求饒:“大爺饒命……”
說著就從道袍寬大的袖子裏掏出了各式各樣的荷包、戒指:“小人就這些了……真的……真的再沒有了,大爺饒命啊……”
這其中並沒有章家的東西。
顧挺有些奇怪,用腳尖將那堆贓物一一分開卻沒找到有章家標識的荷包或錢袋子,五爺不知什麽時候近了身,歪頭瞧著那堆荷包,指著其中一個巴掌大寶藍色綢緞的說:“這個不像一般人家的。”卻也不是章家的。
那寶藍色的荷包鼓鼓的,拎在手裏卻輕飄飄的。假道士當時從章家小廝身上偷了這荷包就知道裏麵恐怕沒銀子,可單瞧這荷包的樣子也能賣個幾吊錢,這才收在了身上。
五爺拿起荷包在手裏顛了顛,打開一瞧竟是一包香片。
看來這就是章家小廝身上帶的東西。
拿到了荷包顧挺自然不會再去為難假道士,轉身便和五爺回了軍營去,隻留下假道士歪倒在地上低聲的罵罵咧咧。
章家這幾日卻翻了天。
章大小姐不知道從哪裏得來了一封書信告到了章二老爺麵前,說章析和外麵的一家小姐私相授受,證據便是她手上的書信和章析藏在書房裏的荷包。
章析自然死不承認,又加上章大小姐所說的荷包正是之前季庭香叫丫鬟繡的,經了章夫人的手才轉進來的,兩人便鬧得不可開交。
章夫人自然是站在自己兒子身邊的。張姨娘瞧著麵上是在攔著章大小姐,可說的話沒有一句不是埋怨章析仗著自己嫡出的身份胡作非為的,章二老爺又怎麽聽不出這些,可章大小姐手上的信也不像是空穴來風,那字娟秀文雅,可內容卻是離別相思之語,大家閨秀哪個會這樣不知廉恥!
一怒之下章析就被行了家法,用藤條狠狠的抽了五下屁股,疼的他幾天下不來床,這日心情正煩悶著,章家小廝又跑進來說季府出來的東西被閑幫順走了。
章析一團怒火正無處發泄,心裏便把這筆賬全部算在了章大小姐和張姨娘身上:“你去派人找!務必要找到季家遞出來的東西,即便是拿不到也要毀了!”他咬牙切齒的對連升說:“再把院子好好的清理清理,派幾個得力的去大廚房盯著,我倒要看看張姨娘要做什麽!”
章夫人心裏自然記恨著張姨娘,她卻不去看章析,反而連著三四日準備了攢盒去瞧章大小姐,不知的還以為兩人是親生的母女。
章大小姐閨名叫做綺雯,因為張姨娘曾經養壞了章大公子後,章夫人就對她有些不滿,可也不曾難為過她們,算是好吃好喝的供在那裏。此事一出章夫人便覺得自己好心反被人作踐,章二老爺雖然嘴上不說什麽,心中卻也是有些煩悶——後院的事情本就應該章夫人來管,卻鬧到了他跟前。於是便對章夫人有些不大滿意了。
這日章夫人又帶著貼身的幾個丫鬟捧著攢盒進了章綺雯的院子。遠遠的章綺雯瞧見了便笑著近前行禮,章夫人忙攜了她的手:“過兩日是於老太爺的五十大壽,你年紀也大了,也該多出去結交一些朋友了。”說著指了跟在最後,手裏拿著一隻木匣子的年輕婦人說:“她是相宜閣的製衣師傅,今天就選幾個款式,明日再隨我一起上街陪幾套首飾……”
章綺雯沒有聽清後麵的話,她已經興奮的不得了了!
雖說她是章家的大小姐,可這後院裏除了每月定時來一次的章二老爺外,就連自己的親弟弟也被章夫人接出去養在了自己院子裏,張姨娘雖然嘴上說養在夫人膝下好,可每每在給夫人晨昏定省時見到已經長大了的章三公子就不免難過,回了院子總會偷偷的哭一場。
那日張姨娘和她請安回來的路上專門避開了大路,進了林子裏邊走邊拿出了一封信來,又交代了她定要到了章二老爺麵前才說:“……若不這樣,恐怕你會在後院裏漸漸變成一個老姑娘,夫人隻想著自己的兒子,哪裏想得到你。”張姨娘淚如雨下:“你弟弟已經和我們離了心,我又是個沒本事的,也隻能用這樣的法子幫你,你可要爭氣啊……”
章綺雯握著手裏的牛皮紙信封,想起曾經在後花園裏遇見章析帶著自己的弟弟和那個通房生的小丫頭一起玩樂的樣子,強忍著才沒有流出眼淚,她狠狠的咬了咬牙:“姨娘放心,綺雯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