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發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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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庭香被關在自己院子裏已經小半個月了,除了每日抄寫《女規》就隻是繡花打發時間。院子裏的丫鬟傭人一律不許出去,門前還有季老夫人派來的粗壯婆子們守著,每日廚房專門有人進來送了飯,等上一兩個時辰再來將碗筷收走。
    院子裏的丫鬟們也暗暗的開始有些坐不住了。不是這個尋了由頭換去了別的地方做事,就是那個生了病被家裏人帶了回去,漸漸地,院子裏竟然開始冷清起來。
    夏依和秋枝氣的沒少在院子裏罵街,可那些小丫鬟即便是忍著被罵卻還是打定了主意要走。
    春橋看著怡然自得的季庭香,心裏有些急躁,卻又不好說出口來。
    直到這日院子裏管著花草的二等丫鬟柳葉被她在季老夫人院子裏做媽媽的姑母借事把人要了出去後,夏依就再也坐不住了。
    “我倒要去找她理論一番!平日裏跟著小姐吃香的喝辣的,如今小姐不過被罰罷了,這群白眼狼們竟然一個個,生怕自己跑的慢一些被拖累了……”
    她說著就要出了門去,還好被黃鸝在門前攔住了。
    冬雪在一旁拉著她讓她回了房間裏低聲訓斥:“行了!老夫人的人還在外麵,你還嫌給小姐添的亂不夠多嗎?她們心裏就要走,咱們怎麽攔得住,就叫她們走了得了!”
    秋枝點頭附和道:“沒錯,在那群不要臉的東西身上費力氣,還不如好好的伺候小姐,就算這院子裏隻剩下我們幾個人,也不叫外麵人看扁!等小姐解了禁,看那群人再想回來可就難了。”
    這話說起來算是氣話。
    三個丫鬟不禁都沉默了下來,季老夫人把她們拘束在院子裏已經小半個月了,外麵的事情傳不進來,裏麵的事卻亂七八糟的,也難免那些小丫鬟們亂動心思。
    “也不知道姨娘怎麽樣了,老夫人又打算什麽時候放小姐出去呢……”
    夏依歎了口氣:“若是能和外麵的人搭上話就好了,至少還能叫我娘打聽打聽……”說到這裏幾人又歎了口氣。
    書房裏的季庭香聽著後罩房裏夏依大罵的聲音,手裏的筆也不禁頓了一頓,春橋慢慢的研著墨,桌角的青瓷梅瓶裏插著一隻早已枯萎了的牡丹花。
    就算屋子再大,那股淒涼的氣息卻還是如前世一樣悄悄的充滿了房間裏,季庭香不禁自嘲的笑了一聲。
    春橋有些不安的低聲問道:“您怎麽了?”
    季庭香歪過頭去瞧著春橋。她如今已經到了待嫁的年紀了,這幾年在季家養的又好,早已不像在臨海時候黝黃的樣子了。
    她忍不住笑著說:“你也到了要嫁人的時候了……”
    春橋的臉就微微紅了起來:“奴婢不嫁人,奴婢這輩子就隻跟在小姐身邊。”
    “哪有女孩說自己不嫁人的?我又不能養著你一輩子……老了也要有個靠山才行啊……”季庭香突然就想起了前世時自己和陸陽所生的那個孩子。
    他既不是陸陽所期待的,也不在自己的意料之中。可即便如此她還是滿心期待的等著他的降臨,恨不得把滿腔的愛都填滿他的心窩……
    “我隻跟著小姐……老了……就尋個有緣的孩子收養了,也不愁沒人為我掃墓上香,這樣就足矣了。”春橋眼睛裏似乎裝著星雲,美麗又透亮。
    季庭香握住春橋的手欣慰的笑了笑。
    “不知道老夫人什麽時候才能解禁,也不知道姨娘現在好不好……”
    春橋說的事情也正是季庭香所擔心的,可她卻比春橋明白的多。
    院子裏跑出去的丫鬟婆子多是最末等的粗使,向來府裏有個風吹草動的,她們反而是能最先得到消息的人。
    如此大的動作,隻怕府裏已經出了什麽對自己不利的事情,無非是姬氏落了難,亦或是和她一起被關起來的季芳華已經解了禁。
    “隻怕府裏已經出了什麽事了……”她喃喃說道。
    這日晚上廚房送菜要比往常要晚了一些,看著門口的婆子檢查了飯菜隨意的抬頭瞧了一眼送菜的小丫鬟:“怎麽瞧著眼生?你是跟著誰的?”
    小丫鬟唯唯諾諾的行了屈膝禮:“我、我是今天才進廚房的……是、是跟著徐大娘的……”
    那婆子了然的點點頭,又笑著問:“怎麽今天不是徐大娘親自來?昨天她可說要給我燒一壺酒的,莫不是心疼那酒錢?”
    “不、不是,是、是廚房裏,不小心打碎了給老夫人燉的參湯……現在廚房裏正亂著呢……”
    “原來是這樣。”婆子一邊讓開了門叫她進去,一邊又囑咐了幾句:“你送了飯趕緊出來,別在裏麵多呆,也不要和裏頭的人說話,若是犯了事少不得要挨頓罵。”
    小丫鬟忙謝道:“多謝姐姐提醒。”轉身就進了院子去。
    秋枝和冬雪正因為等不到飯在耳房裏急的亂罵,黃鸝趕忙迎著送飯的小丫鬟快步朝耳房走去:“你們也太慢了,耽擱了小姐吃飯你少不得揭一層皮!”
    兩人幾乎小跑著把飯送進了耳房裏,秋枝劈手搶過小丫頭手裏的食盒放在桌子上,一麵嘴巴不饒人的罵道:“……你們這些狗眼看人低的小蹄子,如今小姐才不過被禁足,你們就敢這樣作踐小姐,瞧我不回了老夫人……”這邊抬頭一看送飯的小丫頭,剩下的話就硬生生的咽進了肚子裏。
    冬雪過來仔細一打量,急忙叫黃鸝出去看著門,這邊卻趕忙拉了小丫鬟的手:“立春!你怎麽……”
    立春握著衣角有些窘迫,她抬起頭給秋枝賠了個不是:“……我沒辦法了,就想到把老夫人的參湯打了,她們亂作一團這才囑咐我來送飯……誰知道反而耽誤了二小姐吃飯……是妹妹錯了……”
    “嗨,方才不分青紅皂白的罵了你是我的不是,你可沒有做錯什麽。”秋枝忙笑著和她賠了不是,這才又問:“可是有什麽消息?瞧你這樣費盡心思的要進來。”
    立春連忙點點頭:“我不能多留,還煩請姐姐們告訴二小姐一聲,我姨奶奶說姬姨娘被定了福東壽那事的罪,不日就要被發賣了……”
    “什麽!”秋枝和冬雪對望一眼,兩人皆是大驚失色。
    “你快去請二小姐來!”秋枝朝冬雪說著又把立春拉著坐在圓凳上:“快,仔細說說,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立春不敢坐,她看了一眼門外壓低了聲音:“……聽說在姬姨娘院子裏搜出了一封書信和一個肚兜……”她不敢再留,隻得有些抱歉的掙開了秋枝的手:“我不能久留,不然外麵的婆子會疑心我,姐姐先讓小姐吃飯,等下我會再來收碗筷的……”也不等秋枝反應過來,立春轉身劇快步出了耳房小跑著出了院子。
    季庭香聽了這話就再也坐不住了。她想了千萬種嫁禍的方式,卻沒想到他們竟然把季芳華的肚兜放在了姬氏的院子裏。
    雖然卑鄙齷齪,卻是最能作數的招數。
    她基本已經肯定了這件事情裏嬌娘是有份的,甚至連柯氏也不算幹淨——不然為何她連出來對峙都不敢?
    那麽季芳華又有沒有份呢?
    季庭香始終不敢往深處想。
    “怎麽辦,姨娘要被發賣……肯定是要被賣做人家小妾的……姨娘那麽溫婉若是遇見個憐香惜玉的倒還好,就隻怕家裏主母是隻河東獅……”秋枝哭喪著臉在一旁走來走去。
    “夏依,有沒有辦法叫你娘去幫我打聽著,看看姨娘會被賣去哪裏?”季庭香算是這屋裏唯一算得上冷靜的人了。
    夏依想了想朝著季庭香點點頭,從腰間摘下一隻小小的玉環來:“這是我娘的嫁妝,她前不久才給了我,等下立春過來就叫立春拿去給我娘,她一定會幫小姐和姨娘的。”
    季庭香點點頭心裏踏實了一些,可她轉念一想,汪氏就算有心卻也隻能打聽姬氏的去向,等她脫身去救到底有些力不從心。
    這時候章析的臉就闖進了季庭香的心裏。
    “夏依,還有一件事十分重要,你有辦法隻告訴你娘,叫她去章家幫我送一封信嗎?”
    她臉色十分凝重,夏依咬了咬嘴唇有些猶豫,又聽季庭香說:“這件事關係我和章家的聲譽,原本要小心翼翼的處理,可如今我不得不冒險拜托你……”
    “小姐您不要說了,我娘定可以為小姐分憂的……隻是這信不好夾帶,不如您賞個荷包給我吧。”
    春橋連忙從自己身上抓下來一直女子常用的繡了百花穿蝶的粉色荷包遞上來,季庭香握住荷包去了書房,不過一會兒就把荷包交到了夏依手上:“我這才全靠你了。”
    夏依跪下接了:“奴婢定不負望。”
    晚上立春來的時候夏依就把玉環和荷包塞進了她的腰帶裏:“……我母親定然十分擔心我,還請妹妹跑一趟……”
    瞧著立春越走越遠的背影,季庭香微微鬆了口氣。她轉身回了書房,從書架上抽出了一張蟬翼箋,又在墨水裏加了兩滴朱砂,略想了一想就寫起字來。
    娟秀小楷躍然紙上,春橋探過頭去看,那字雖然秀美卻有一些不羈的風骨,倒不像季庭香平日的字體,可她那流暢的筆劃仿佛渾然天成。
    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季庭香已經寫出了三張字來,她最後落了款又仔仔細細瞧了一遍,這才把筆放下招呼春橋秋枝過來:“……把我屋裏藏著的幾片麝香點上,在書房裏把這幾張紙都熏了味道。”
    秋枝應諾去點了一個青銅小香爐來,主仆三人每人就舉著一張紙就著飄出來的青煙熏烤著。
    春橋忍不住看了紙上的內容,不禁大驚失色起來,她吃驚的看著季庭香卻說不出話來。
    季庭香笑了笑:“雖然有些不守規矩,可是這信卻不得不這樣寫。”
    “是什麽?”秋枝好奇的翻過紙來,卻一眼瞧見“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幾個字,臉忽的就紅起來,不禁低聲埋怨道:“小姐你也真是……太不守規矩了……”
    季庭香但笑不語。
    既然吳媽媽送了立春進來,這就是她的機會。季庭香向來不是會浪費機會的人,即便前世被獨自關在深宮裏,她也能活下來,也能在死前給季芳華最後一擊。
    季芳華,你到底有沒有同那些人一起陷害我母親呢?
    季庭香看著紙下飄出來的青煙心裏想著,就算是自己打算忘記前世的仇恨努力矯正扭曲的命運,季芳華也始終會站在自己的對麵嗎?
    就這樣又過了幾日,立春帶來了汪氏的兩封信,一封信上說姬氏被一戶大戶人家買去了,那戶人家是專給樂府養舞娘歌女的,隻是依著姬氏的年紀隻怕會去當個媽媽,汪氏問道不知姬氏懂不懂樂曲,沒準會是個教習媽媽。
    另一封是章析的回信。季庭香那時是想叫章析將姬氏先買下來,日後等她方便時在作安排,可章析卻說自己已經做了安排,既不打眼,又很有分寸,自然也提了樂府的事情。
    信末他又寫道市井上亂傳說《桃花扇》的事就是你家大小姐的事情,又傳這些事情都是家裏姨娘因妒生恨才做了筏子。
    這件事不知道和季老夫人處決姬氏有什麽關係,但是這樣把事情全部扣在一個無關緊要的人腦袋上,不正是柯氏的作風嗎?
    季庭香狠狠的咬著嘴唇。
    既然如此,那她也不必再講什麽情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