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八十四幕 出水芙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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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驚,意外成了白切黑世子白月光!
想到這裏,江芙蓉的心裏猛地一驚,忽然反應過來,蘭芳澤整整昏睡了兩日,是不是也因為這張藥方子?!
驚愕之餘,江芙蓉又遠遠地聽見,蘭溪舟低沉的嗓音,緩緩地傳到了耳邊,在空曠的殿中,久久回蕩。
“公主身份尊貴,盡量還是采思殿以外的地方走動,若是有損玉體,怕是寡人也不好向西戎交待。”
江芙蓉聽罷,心裏不禁一聲冷笑,臉上卻莞爾一笑,表現出毫無心機的愚蠢,欠身行禮道
“陛下所言,妾身記在心裏了,不知陛下是否還有其他事情要交代,世子殿下大病初愈,身邊不能少了人照顧,還望陛下諒解。”
江芙蓉的回答,讓人找不出拒絕的理由,於是在蘭溪舟剛作勢要點頭之時,江芙蓉便逃也似的,離開了乾暘殿。
與之前的每次都一樣,江芙蓉總覺的那個地方壓的人喘不過氣來,明明是高聳的房梁以及一塵不染寬闊的殿中陳設,但或許是過於整潔的擺放,迫使江芙蓉感覺,蘭溪舟住著的那個乾暘殿,總是能讓人心裏覺得很空,空到壓抑。
而乾暘殿中,惠妃還在洋洋自得,蘭溪舟為她出了口惡氣,就要將那隻柔弱無骨的手搭在蘭溪舟的肩上,卻被蘭溪舟反手握住了下巴。
惠妃自以為仿佛讀懂了蘭溪舟的心思,挪動著身子,正欲往蘭溪舟的身上靠,下一瞬,就被蘭溪舟粗魯的一把推開。
“你除了成日裏跟後宮的那些女人們爭風吃醋還會做什麽,如今你倒是連寡人對一個晚輩的關切,都要曲解一二,難不成哪一日,寡人與太後親近一些,你都要哭哭啼啼的跑到寡人這裏來哭?”
惠妃聽著蘭溪舟這麽說,原本擺好千嬌百媚的姿態,立刻轉變成梨花帶雨的模樣,她好像還想再做最後一次的努力,蘭溪舟連眼角的餘光都吝惜給她,厲聲嗬斥道
“滾回你的未央宮去!如果是寡人,下次再從旁人嘴裏,聽見你對世子妃出言不遜,可就不止這一個巴掌和一月的禁足了!”
話音剛落,惠妃戰戰兢兢的在蘭溪中麵前跪下,縮著脖子,大顆大顆驚恐的淚珠從眼眶裏滾落,卻又小心翼翼地連乾暘殿的地麵都不敢落下,隻能盡量壓低聲音,小聲啜泣著。
一切和她原來設想的都不一樣。
她以為自己那些在蘭溪舟麵前添油加醋的描述,會迎來蘭溪舟的片刻憐惜,可實際上,卻事與願違地換來了不該有的責罵。
憤憤不平走出乾暘殿的那一刻,惠妃看著遠處那一抹棠梨色的身影,忽然想起來宮中這些天的那些傳聞。
說是蘭芳澤新娶的那位世子妃,與陛下曾經最寵愛的那位花音娘子,眉眼間有幾分相似。
所以,才會對這位西戎公主一再的縱容?
要知道,蘭溪舟可是連麵對塞北凶殘的蠻夷,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又怎麽會怕他一個以為遊牧為生的小小西戎?
嗬,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她要加快速度,安排她的那位表妹,入這南燕王城了。
回來的路上,江芙蓉習慣性地複盤著她與蘭溪舟的對話,越發覺得很多針對蘭芳澤的事情,很有可能不單單隻有端親王,還有他這個南燕帝,隻是不同於端親王顯而易見的厭惡,蘭溪舟對於蘭芳澤的情緒,
江芙蓉拉著蘭生幽站在乾暘殿的側門,透過半敞開的門縫,瞧著那快要喝的醉生夢死的蘭芳澤,心裏忽然鬆了一大口氣。
而蘭芳澤好像也注意到了江芙蓉這毫不避諱的注視,肆無忌憚地朝著她高舉起酒杯,順便還晃了晃,爾後仰頭一飲而盡。
“現在……應該沒事了。”
江芙蓉抬腳就要往前走,卻被仍舊一知半解的蘭生幽拉住。
“你就給我說說嘛,我最討厭說一半留一半了!”
江芙蓉的餘光瞥見侍衛已經將乾暘殿外團團圍住,於是她按住蘭生幽的肩膀,指著殿中的蘭芳澤,十分誠懇地拜托道
“你的三哥哥就交給你了,在立春宴結束之前,千萬千萬不要讓他走出承乾殿半步,他若是要問起我,就說我身體不適,先會采思殿歇息了,知道嗎?”
蘭生幽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隨即答應道
“行,那你回去好好休息。”
“多謝。”
江芙蓉轉身離開的時候,心中不禁升起對這位單純帝姬的感激,但更多的,卻是歉疚。
采思殿,刻不容緩。
縱使江芙蓉已經在心中做好千萬遍的準備,可當她出現在這空無一人的殿前,卻還是被這鋪天蓋地的血色震驚到。
成親那日還沒有取下的玄纁束帛,甚至采思殿隨時都有可能倒下的那兩扇門,視線所及之處,無一不被這攝人心魄的猩紅所包裹。
胃裏忽然感覺到一陣翻湧,混雜著不斷刺激著鼻腔的血腥氣,讓江芙蓉不由得握緊了拳頭。
身後突如其來傳來的一股巨大衝擊力,迅速將她從采思殿前拉走,江芙蓉還沒緩過神來,轉過頭發現眼前的,正是含煙。
“公主,事出緊急,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麵對含煙的催促,江芙蓉還是有些不舍地看著那座血液浸染的采思殿,而牆角被一點一點拖走的,正是那張掌事宮女的臉。
強忍著劇烈翻滾的幹嘔,江芙蓉膽戰心驚地從含煙早就挖好的地洞裏鑽出來,站在南燕王城牆外,馬車邊的那人,看著卻好像是南燕的服製。
直到江芙蓉借著微弱的光亮,看清那男人腳上的雲頭履,更加確信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車夫呢?你把車夫藏哪裏了?”
江芙蓉的內心開始有些崩潰,然而一張口,肚子裏翻江倒海的便迫不及待地噴湧而出,濺了那男人一身。
那男人反倒不惱,而是畢恭畢敬地朝著江芙蓉行了個禮。
“禦史中丞黃容複,恭送世子妃入宮。”
說著,他還一絲不苟地遞過來一塊帕子,沉聲道
“早春天涼,世子妃還是要多少注意點身子。”
江芙蓉在含煙的攙扶下,大口大口喘著粗氣,惡狠狠地抬起眼,盯著麵前的這個男人。
“說,你是誰的人?蘭芳澤,還是蘭溪舟?”
黃容複依舊是那副泰然處之的模樣,極為輕淺的笑了一聲
“微臣……自然是南燕的人。”
江芙蓉蹙眉,拳頭握的更緊了,而黃容複卻得寸進尺,伸手作勢就要來扶江芙蓉。
“公主也是你一個臣子能碰得的?”
含煙立刻喝退,堅持要自己扶著江芙蓉上馬車,而兩人踉蹌著奔向馬車之時,黃容複卻在兩人身後,忍不住輕歎道
“如今宮中形勢緊迫,世子妃應當也看到了,而您從西戎不遠千裏來到南燕,即使回去了,沒有侍衛護送,也難知這一路上是否會再遇艱險。”
說著,黃容複也不管江芙蓉願意是否,硬生生地將她抬上了馬車,江芙蓉還想掙紮,黃容複立刻低頭,微蹙著眉頭迅速抬眼,示意她向城樓上看去。
夜色漸濃,高高的城樓之上卻並未掌燈,江芙蓉盯著那塊黑洞洞的石牆看了許久,才猛地發現,那城樓的空隙之間,是一隻隻排列的密密麻麻的羽箭,正齊刷刷地對著她乘的那輛馬車。
“含煙,快!我們回宮!”
含煙不解,歪過頭,奇怪地望著她。
“可是公主……”
見含煙並未動作,江芙蓉立刻又提高了音量,厲聲催促道
“快啊!回去!回南燕王城!回采思殿!”
但似乎,江芙蓉還是遲了一步。
那個玄青色的單薄身影,安靜地站在自己的宮殿前,麻木地看著飛奔在自己眼前奮力救火的陌生麵孔,眼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緒。
飛騰至空中的煙霧伴隨著滔天火光掀起的熱浪,灼燒的蘭芳澤的額頭不斷滲出細密的汗珠,跟著江芙蓉一同來到采思殿的黃容複,看著眼前的這一切,心裏一沉,快步走到蘭芳澤的麵前,壓低嗓音喚了一聲
“世子殿下。”
“嗯。”
蘭芳澤用他幾乎微弱到聽不見的聲音應了一句,神色淡漠地緩緩轉過身。
當他看見麵色蒼白的江芙蓉出現在殿前的時候,蘭芳澤忽然放聲大笑起來
“哈哈,世子妃你回來了啊!”
說著,蘭芳澤張開雙臂,大踏步地朝著江芙蓉走過來,江芙蓉眉頭緊鎖地注視著那個橙紅色火焰中由遠及近的身影,並未閃躲。
然而離江芙蓉隻差一步之遙的時刻,蘭芳澤的身體突然僵直,重重地摔在地上,即將要抓住江芙蓉衣角的手,陡然失去了力度。
江芙蓉瞬間慌了神,驚恐的淚水奪眶而出,她六神無主地環顧著四周,高聲呼喚著醫官,一遍又一遍,即使她的喉嚨幾近嘶啞,仍舊沒有停下。
視線漸漸被鹹澀的液體模糊,江芙蓉猛然發現采思殿周遭高喊著“走水了”的宮人,全都是一張張沒有見過的臉。
終於清醒過來的江芙蓉,將昏死過去的蘭芳澤緊緊圈在自己瘦弱的懷抱中,目不轉睛地用眼神求助於那似乎洞察一切的黃容複。
黃容複的眉頭頓時擰緊,神色嚴肅地望著江芙蓉,猶豫了許久,才緩緩地開了口。
“或許……可能,這就是天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