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江指揮官,救救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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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舔狗四年,我不舔了校花急了?!
    “怎麽了。”
    大概是見到了洛小璃表情不太對,趙雪柔走過來,出言問道。
    趙雪柔剛才瞥見她一臉深思,撫摸著冰冷的牆壁,眼睛裏有很多情緒。
    很多時候,人的眼睛具有別樣的魅力,在凝視伸縮的瞳孔的時候,它簡直像是一條長長的時光隧道,透過隧道能看到前世今生的所有,以及命運在人身上造就的所有。
    或悲傷或滄桑,或者飽含希望。
    但洛小璃沒有說話,她搖了搖頭,瞳孔中隻能看到無盡的霧氣,掩埋了一切,那是她的疑惑。
    她向來是很聰敏的,能夠感受得到也許自己身上並沒有那麽多機緣巧合,構築前十幾年人生的平凡,也許隻是一種虛妄的假象。如同眼前白色的牆壁,厚厚的無數層,藏住裏麵的洞天。
    “這好像是個歌劇院啊,門口的文字有寫,但是我不太認得。”柯冰在不遠的地方喊了一聲。
    “行了,看到這裏就可以了。”洛小璃很突然的收回了自己的手,朝著河流旁邊的圍欄處走去,趙雪柔跟著她,兩人一起站在象牙白的圍欄旁,看著流淌的河水。
    柯冰費勁巴拉的看了一會,她用手機上的翻譯軟件找到了地圖上這家歌劇院的名字,揚揚手一邊喊一邊走了過來。
    還沒等到,她就聽見了小柔的感歎聲。
    “真放鬆啊,很久很久沒有體驗過這種感受了,這些日子感覺像被拴住的驢一樣,圍著聯邦這個磨盤轉啊轉,緊繃起來沒有一點歇息的空間。好想一直這樣呆在河邊,哪怕是隻看看風景也很好唉。”
    柯冰回了一句,“要不說你成不了大事,真正的強者是以天下為己任,懂不懂啊。”
    “我才不要做什麽強者,累死了,這輩子我就幹這一件勇敢的事情,離開了聯邦我要一直平凡下去,除了吃喝睡不想其他的”趙雪柔苦著臉,眉毛和嘴角都彎下來了,說著還歎息著,不過她的聲音卻突然停止了,沒接著去說接下來的話。
    欸好像自己覺得累的事情,有人一直在做,這段艱辛看不到終點的路途,也一直有人前赴後繼。他們憑借的是一種什麽樣的信念,去換來盛世以及一份安康呢?
    她正想著。
    可這兩三句談話,讓柯冰把自己剛找出來歌劇院翻譯出來的名字這件事都忘了,她把手機放回到自己的兜裏,沒有後續了。
    人常說,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她們暫且沒有去思考後一段話的意思,而是想在難得的度假中,好好逛一下這裏的商場,去買好多好多的新衣服。
    從嵐京家裏帶來的那些,已經穿了無數遍了,每天清早醒來麵對的就是這些衣服,對於愛美的幾人來說這簡直是難以忍受的事情。
    三人上了車,在幾聲歡呼中,奔向這個城市裏最大的商場。
    ······
    與城市中的歡欣雀躍不同,聯邦的頂層觀察室裏充斥著的氛圍很是肅穆,沒幾個敢說話的,連呼吸都放的平緩了。
    這些眼中飽含睿智與熱忱的科研者,正是剛剛趙雪柔所想那些憑借信念向前走,去換取身後人安康的先驅。
    而部分失去光芒的先驅,已經成了不人不鬼的怪物,他們尚處於沉睡之中。
    從玻璃罐子中被推出來的歐奇,渾身綁著束縛帶,歪著頭,緊閉眼睛,尖利的牙齒從唇沿的一角呲出來。他身體的慘狀,無一不在使注視著的江城感覺到壓抑。他還記得好久之前在嵐京,自己看到被打斷雙腿沿街乞討,甚至會麵臨失去作用拿去販賣器官的小女孩那時的心情與現在何其相似。
    讓人不忍看。
    萬興言研發的芯片,已經嵌到機械臂的前端,江城揮手示意側邊的科研者可以動手,那個人按下了機械臂的操縱開關。
    從頂部垂下來的冰冷機械,緩緩移動到歐奇這個變異人的脖頸後麵,待如十二月裏湖底深冰一樣的刀片從合金刀鞘中伸出,貼緊了他異化的皮膚,精準的伸進鱗片與鱗片微小的縫隙之間。
    刀夠冷,甚至可以凍住神經,也可能在深度沉睡之中的歐奇體驗不到任何痛覺。
    如此輕易的一個上下動作,它脖頸處的皮膚被劃開,露出粉嫩的血肉與其包裹著的跳動著的神經來,真實到刺目。
    再往裏幾毫米,便是森森的脊柱骨,連接頭顱。
    芯片被置於顱骨之下與脖頸骨的凹槽之中,並且銀色亮刀的兩旁噴出一種溫度極低的液體,滴滴血水還未來得及流下,形成了水泡一樣的結膜,轉動著凝結。
    打開縫合。
    這個過程在精準的操作下僅僅持續了幾秒鍾,機械臂便收回,芯片牢固的鑲嵌在了歐奇體內,科研人員們的心情從這時變得更緊張起來,因為在指令輸出之後,他們會見到真正的歐奇!那個掩藏在層層混沌意識之下一直在痛苦掙紮的真實個體。
    他仍然活著,隻不過拖著殘軀,在深淵裏麵爬行。
    殘軀下麵流淌的並不是血液,而是透明好似粘液一樣液體,那也許是正在不斷流逝的意識。
    就這樣粘在粗糙的地麵上,拖出長長的一道。
    世界上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他們知道變異人員所經曆的必然是生命不能承受之痛苦,卻想象不到其實這些人正在經曆的,更甚之。
    所以,在江城往芯片中注入微弱的電流,刺激被束縛住的歐奇更深層次的意識的時候,他的臉頰近乎一瞬就變得扭曲,沉睡的效果刹那被剝奪掉。倘若包裹著他生命的那層皮膚是擁有麻痹效果,致使他可以在痛苦中得以自我保護偶爾喘息的,那麽,喚醒他無疑是生生把皮剖開,露出夾雜著血絲的白色骨骼那部分,露出跳動著的裸露心髒那部分,慘不忍睹。
    歐奇渾身的肌肉猛然繃緊,眉頭皺起要把眼皮扯開,可都扯出最薄弱那部分的毛細血管了,仍舊睜不開眼睛。他麵部的鱗片層層皺起,死死咬住牙關突出頜角的骨骼,伸直了雙腿極其緩慢的張開嘴巴,粘液拉成絲,牽扯住上下口腔裏的嫩肉。
    他想要瘋狂的喊叫出聲,表達心髒爆裂,油煎火烤一般的巨大痛苦。可臨到頭來,他連聲音都發不出來,隻有一下一下聲帶顫動所扯出的嘶啞。
    原來痛到極致,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生命的歇斯底裏,無法付諸筆觸。
    在場所有的科研人員,已經難以維持正常的表情,他們攥起來的拳頭可以表達內心情感的緊張,手心裏沁出了汗水,有的人呆若木雞,有的人在均勻的發抖。
    人的麵部,怎麽可能扭曲到那種程度?歐奇仿佛不再是人類,成了日式屏風上的一副畫,而屏風的名字叫做地獄變。在烈焰炙烤的情境中皮肉一再的褶皺收縮,最後成了人幹。
    據說看到那副屏風的人,無不兩股戰戰,掩住雙目,奪路而逃。
    心境不夠堅韌的,哪怕看現在變異科研者的情況,也會忍不住掩目吧。
    極其突兀。
    在場這些人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的情況下,歐奇赫然睜開了眼睛,宛如瀕死的魚急需水一樣大口大口的喘息著,嘴裏扯成絲的粘液被這樣急促的呼吸衝擊出來落在胸前的鱗片上。他大睜著雙目,其中豎著的瞳孔不斷收縮,渾黃的眼白包裹著瞳仁,似要奪眶而出。
    觀測人員的心完全提到了嗓子眼,那個人站在實時監測的數據圖前能聽到自己擂鼓一樣的心跳聲。因為在他眼下,波狀圖開始攀升一個又一個高峰,歐奇的心跳已然到達了普通人的四倍有餘,體內的激素瘋漲,血壓也在高升。
    觀測人員很怕歐奇撐不住當場暴斃。
    就連經過精密計算很有把握的江城,看到鱗片下蒸紅蝦一般的血液狀況,也不由得有些擔心。
    急促的喘息充斥著整個房間,好像永遠不會停住,牢牢的箍住了所有人的心髒。
    直到好幾分鍾後,這呼吸聲才漸漸的變緩,取而代之的情況是歐奇的目光也變得越來越渙散,其中時不時閃過一絲清醒。
    清醒轉眼即逝。
    “呼吸和心跳都慢慢變得平穩了,科研者歐奇的人類意識在恢複,這是一個好消息。”
    旁邊傳來喜悅的說話聲。
    用這樣的手段無疑對人體是有極大的損害的,這像是使生命回光返照的強心劑,江城深知這一點,於是他抓緊每一分一秒的時間,待歐奇狀態稍微好一點了,立馬走上前去。
    江城盯住他渙散的瞳孔,輕輕伸出手推了推他的身子。
    被綁的像粽子一樣的歐奇,他的豎瞳很嚇人,江城試圖從裏麵找尋一些東西,作為他徹底清醒的證明。
    歐奇張了張嘴,沒有說話。
    他的眼神雖然在和江城對視,但內裏卻是空洞的。
    這份空洞維持了好久好久。
    直到,他咧開的淌著涎水的嘴巴合上,凸起的頜角收攏,鱗片下的血色也消失眼中,出現了江城清秀模樣的倒影。
    說來殘忍,事實上這是歐奇第一次看見貨真價實的江指揮官,這個他打心底裏崇拜的科研偶像,第一次見麵卻是以這樣的方式,似天人永隔一般遙遠。
    他生鏽的大腦開始轉動,思維如同生澀了數年的磨盤一樣恢複工作,神經的跳動如常。此時,才真正短暫恢複成了一個人類。
    “啊額。”
    張了張嘴,他沒說出話來,眼睛卻能夠聚焦了,很認真的盯視著眼前的這個人。
    再度張張嘴,隻不過歐奇沒有看江城,而是艱難轉動頭顱,掃視自己上方的天花板。
    他察覺到了身上的束縛,感知完全恢複。
    於是,歐奇低下眼睛,凝視著江城。
    他的嘴唇顫動著,已經發紫沒有血色,被束縛帶綁著,手指還在顫啊顫。
    雖然臉頰上帶著鱗片,但無論是誰,都從他臉上,看見了人類該有的形象。
    話未說。
    一行清淚,順著粗糙的臉,滑落下來。
    隨後無法抑製一般,漫了歐奇的滿臉。
    誰能夠想象從變異到今日,他經受了多少折磨,憋在肚子裏的一千句“我痛苦死了”,又能對誰說
    “江指揮官。”他終於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想要伸伸手去握住江城的手,卻發現自己絲毫動彈不得,這才左右轉頭看將自己捆綁的死死的束縛帶,先是有了一些錯愕,似乎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像實驗品一樣被這樣對待。短暫的迷茫過後,他想到了什麽,神情陡然變落寞。
    歐奇不再試著動彈自己的手了。
    可能是看出了他的想法,江城的目光落到了他那雙長滿鱗片的爪子上。
    江城動了動手,似乎想握住他的手給予他一些溫暖,但很突兀的一聲咳嗽從背後出現,在寂靜的房間裏如此刺耳。致使好多人都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
    是顧清婉的聲音。
    江城動作一頓,似乎明白了什麽。
    這觀察室裏的好多人也同樣如此。
    從關懷的角度來說江城做出這樣的行為毫無錯誤,可是觸碰這已經和人類劃出明顯界限的“變異物種”,會危險到無法想象。事實上即便捆綁如此緊密,剛剛工作人員還是要求江城和歐奇隔出了一個安全的距離。
    “醒了就好”江城停了一會,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能寬慰對方的內心,好像說什麽都沒用,他垂下臉來將臉上的哀意隱藏在陰影裏,聲音低沉的補了一句,“辛苦你了。”
    “我很怕,太難熬了,江指揮官求你了,讓我的意識永眠吧,太難熬了,真的。”歐奇連任何複雜的考慮都沒有即決絕的說出這樣一段話,他甚至有些急迫的要求。
    靜的隻聽得到呼吸聲的屋子裏,燈光亮徹。
    打在一張張臉色慘白的臉上。
    那是聯邦科研者們的臉。
    苦痛蔓延到了每一個人身上。
    “先別急”,江城抿了抿嘴,先說話去安撫他,“告訴我們發生的一切吧,在北極工作站裏麵,你們怎麽變成這樣,以及這些時日裏的過程。我知道回憶起來很難熬,但你能理解吧”
    要死。
    這兩個字猶如魔鬼一樣控製住了歐奇,他的表現即是背後仍在沉睡的無數變異者們所想的,隻不過他們保持不了清醒的狀態。
    如若能夠醒來,那他們說的第一句話應該都是“給我一個痛快,求你。”
    之後,在無數聯邦高層與科研人員的聆聽中,歐奇緩緩講述了他所經曆的一切。
    “初次進入死亡維度的時候,我還察覺不到古怪的東西,我隻感覺得到心神戰栗以及麵對強大生物產生的天然恐懼。我很怕,想不顧一切逃出維度再也不願意回來的那種怕。可仍有一種信念支撐著我,我深刻明白自己身上的責任。作為第一個進入地表維度的人,勇敢戰勝了我內心的驚懼,在漫天飄舞的灰色物質之中,我伏下身子,貼在冰川上,透過那薄薄的一層望見不斷生長的古靈,它切實給我一種王的感覺,仿佛生來在宇宙中就比螻蟻一般的生物高貴。那種感覺,就像我是被命運規則所左右的遊魂,而命運規則是為了它那樣的生物而締造。那時窺見它的盔甲與鱗片,混沌陰暗的瞳孔,斧首,爪牙觀測完數據後我離開,絲毫沒有意識到灰色物質透過呼吸進入到我的血肺腑之中,被血液循環到體內。在北極工作站裏,我常感覺身體有些不舒服,有些地方突兀的發癢,我撓了撓沒有太過在意。因為那個時候正是一年內冰洋寒流亂竄,湧往角落的時候,漫天都會飄大雪,人本能的會出現各種不適。我有些困頓,工作得時候會打哈欠,背部的癢意在夜晚越來越盛,抽煙都變得沒有味道,並且我的眼睛一直很恍惚,經常會走神。後來的每一天我都覺得自己變得越來越困越來越困,站立著就能睡著了。開始討厭和同伴的交流,甚至覺得他們麵目可憎,唯一能讓我感到興奮的是他們身上的溫熱,那溫熱來自於何處?一直在思索,我一直在思索我終於明白了那是流淌的血液在溢出芳香,我渴望這種芳香變得噴薄,塗染牆壁,沾濕每一個角落。我想殺了他們。”
    於是,我的意識越來越迷離,反倒是一種瘋狂逐漸占據腦海,我不能再像人類一樣思考,思維也變得呆滯麻木。我逐漸渴望到達死亡維度,身邊的所有都變成灰色,隻有存在真正灰色的維度中我才能看到色彩,跪伏在冰川之上我反倒感覺自由,對王對它頂禮膜拜我才能感覺到活著。仿佛我是為它而生,我是依附者,我是可有可無的片片枝葉,我是蟲母旁邊兢兢業業的工蟲,我活著是為了它更好的活。這便是我,這些意識組成了我,我成了一定要撲火的蛾。
    “江指揮官,我明確感覺到自己要死了,這是一種衰老般的感受,親眼目睹生命從自己的身體裏流逝。包裹著自己的滋養自己的水分漸漸的蒸發,整個人都成為了幹癟的屍體,細胞在死去被取而代之。死對我而言成了一種時間問題,求你給我個痛快吧。延續我殘缺的生命,對我而言是一種殘忍。你知道溺水的感受嗎?我的五感變得模糊,意識被扯的變形,渾身開始無力,掙紮都變成奢望。惡魔在我耳邊低聲引誘,告訴我放棄抵抗,一切苦痛都會煙消雲散,如果真是那樣就好了。可是,我的軀體開始湧現本能,大腦在瘋狂的求救,歇斯底裏的哀嚎,逼迫我伸展手腳,讓我抽搐著也要掙紮。我被扯成了兩半,神經在斷裂又重組,生與死的抉擇揮之不去。相信我,極致的痛苦不是被剁成碎片,而是清醒著被剁成碎片。”
    “救救我吧,江指揮官。”
    “別讓我這樣活,我也不想再經曆苦痛,別讓我的家人知道我這副慘樣,讓我在他們眼裏做個英雄。”
    “我,想要睡著了,好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