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刨杵

字數:4269   加入書籤

A+A-




    亂世賊王!
    在這個小鎮上,能有一條長槍,都能趕走三條莊子的老百姓。趙財主哪裏見過這玩意兒?
    聽那沉重的聲音,可不像是個假的。趙財主神色一緊,哆嗦道“見見過”
    他隻是小鎮上的有錢人,憑著巧取豪奪積攢下了點家業,大家都稱他一聲財主,其實他連看家護院的一條槍都沒有。
    這時候見到真家夥,立即嚇得嘴皮子都不利索了。
    柳如煙粉臉含笑“俺說那宅子現在隻值五塊大洋了,趙大財主,你說呢?”
    趙財主哪裏還敢說半個不字,連聲道“是是是五塊!”
    “哈哈哈,咋結巴了這是?”柳如煙一陣嬌笑,“剩下的五塊大洋賞你了,快把房子騰出來,麻溜點兒!”
    趙財主肥胖的身子立即從椅子上彈起,安排人去騰空房間。
    不到一個小時,鑰匙交到了順子手上。
    柳如煙對趙財主道“趙大財主,出去怎麽跟人說,不用老娘教你吧?”
    “知道,知道!”趙財主點頭哈腰,對待平民百姓,他拚了命往死裏壓榨,對這樣腰裏別著槍的狠人,是半點也不敢得罪。
    “以後老娘就住在這裏,要是聽到半點不好的消息,小心你腦袋開花!”
    柳如煙取出兩把盒子炮,在手裏打了個轉,重新插回腰間,“滾,別杵在這裏礙眼!”
    趙財主不敢有半刻停留,腳底像是抹了油。
    老張哈哈大笑“什麽酒什麽菜,什麽人什麽待。順子,這看碟子下菜的本事,你可要跟你師娘多學學!”
    順子笑著向柳如煙拱手“師娘這一身本事,俺一輩子也學不完!”
    這小子就知道處處拍老娘的馬屁,怎麽就拍得老娘這麽舒服呢?柳如煙頓時眉開眼笑,沒了剛才的狠辣。
    有了住處,順子張羅著添置家具被褥,一直忙碌到天黑,才一切安排妥當。
    第二天老張、柳如煙和順子一起來到陳克昌墳上。老張潸然淚下,滿心悔恨卻一句話也說不出,靠著墓碑喝了半壇子悶酒。
    回到住處他就催促順子動身,順子嘴上答應著,拖延了十幾天,見老張傷勢一天好似一天,趙財主那邊也沒啥動靜,這才開始收拾東西。
    臨行前,老張讓順子把兩百萬存款和假玄鐵牌都帶上,對順子說道“到了申滬,先置辦一處宅子,慢慢找。你要是有機會能夠聚齊四塊玄鐵牌,咱們就把寶藏取出來,交給真正能為咱們老百姓打天下的隊伍。過去的軍閥不能信,如今的金陵政府,也不能信!”
    順子點頭答應,心中依依不舍。
    柳如煙向老張翻了個白眼,“啥寶藏不寶藏的咱不在乎,千萬要保證自己的安全!要是在外麵不開心,你就回來!我和你師父就在這裏住下了,哪也不去。”
    分別之際,風風火火的柳如煙變得婆婆媽媽起來。
    順子知道,她這是心疼自己。
    含淚告別了師父師娘,順子到淮泗城火車站,登上了前往浦子口的火車。一路不少幹“跑輪子”買賣的,都是劉高的手下,一個個專盯著有錢人下手,順子全當沒看見。
    到浦子口下車,坐輪渡到江對岸,腳下便是六朝古都金陵,也是現今的國府所在地。
    順子本想在城裏遊覽一番,但想著玄鐵牌的事,心中著實不踏實,便趕往金陵火車站,買了前往申滬的火車票。
    剛上車坐下不久,前麵幾排上來一個三十來歲的女子,懷裏抱著個一周歲左右的孩子。
    孩子一上車就哭鬧不止,女人耐心地哄著“囝囝不鬧,到了申滬,媽媽給你找最好的大夫!囝囝好好睡一覺,一睜眼就到了…”
    周圍乘客都投來厭惡的目光,孩子哭鬧已經夠煩人的了,還哄那麽大聲。
    順子心中暗自感歎,這女人年紀輕輕,就一個人獨自帶孩子出去求醫,生逢亂世誰都不容易。
    想必也是窮苦人家,金陵到申滬一張三等座票就要四塊大洋,一般人家還真舍不得多出一個人來陪著一起去。
    到了半夜,旅客們實在耐不住困,一個個東倒西歪,有的還打起了呼嚕,跟嬰兒的哭鬧聲混合在一起。
    整個車廂汙穢、混亂、讓人心煩。
    車廂的盡頭,四名乘客站起身,兩人一組慢慢向前走。
    從他們起身開始,順子就已經知道,這四個人是“宰死豬”的。
    所謂“宰死豬”,就是竊賊趁著旅客熟睡,掏取旅客衣袋裏的財物。
    從這幾人的手法來看,肯定是常跑這條線的,一個個掏兜掏得肆無忌憚,連掛在車窗上的衣物也不放過。
    有人迷迷糊糊被掏醒了,啥也不敢說,裹緊了衣服繼續睡,好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
    順子半眯著眼睛,“宰死豬”這種毫無技術含量的竊術,他看都懶得看一眼。
    但讓他氣憤的是,那麽多年輕力壯的大男人,知道自己被人宰了死豬,居然連吭都不吭一聲,這樣毫無血性的人,被扒成了光屁股也是活該!
    隻要這些人不對那對母子下手,他就不會過問。
    畢竟不知道這些人什麽來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一名竊賊到順子身邊,伸手插進順子衣兜。順子的手藏在衣服下麵,伸出兩指夾住那人的手,低聲提醒“並肩子,適可而止”。
    見順子單身一人,那人狠狠瞪了順子一眼以示警告,抽回手繼續向前摸去。
    漸漸地,四名竊賊靠近了那名年輕的母親,其中一人伸手掏向了女子的衣兜,其餘人則把手伸向了鄰近的乘客。
    順子正想設法阻止,那本來低聲啜泣的嬰兒突然哇地一聲大哭起來。女子猛然驚醒,四名竊賊紛紛縮回了手。
    典型的做賊心虛,其實他們不縮手,被孩子驚醒的乘客也不敢說什麽。
    一名乘客嘟嘟囔囔道“這才消停多大一會,又哭了!”
    旁邊一人嫌棄道“哭鬧個沒完,還能不能讓人睡會兒?”
    順子嘴角掛上一絲冷笑,要不是那孩子一聲哭,你們幾個不被掏幹淨了才怪!
    竊賊見鄰座的幾人都醒了,隻好悻悻然收手,繼續向前趕。
    這特麽的,就是典型的地毯式搜索,真囂張。
    四人“打掃”完了一節車廂,其中兩人返回了那對母子身旁。
    這兩人長得都很有特色,一個大頭,一個尖臉,讓人看過一眼就很難忘掉。
    尖臉蹲下假裝係鞋帶,大頭則拿出一顆糖果伸向女子“看這孩子哭的,趕緊拿著!”
    順子知道,這兩人是要向女子下手了。
    尖臉是典型的一佛出世,負責下手,大頭則是三豕涉河,負責掩護。
    但是,這個時候順子既不能出手阻止,也不能提示“肥羊”防範。否則就是壞了道上的規矩,叫做“刨杵”。
    若是刨了對方的杵,從此之後,他就會和這條道上的竊賊結下死仇。
    一出道就和人結下仇恨,可不是什麽好兆頭,想幫助這對母子,他隻能另想辦法。
    順子眼睜睜看著尖臉亮出一片刀片,劃破了女子的衣服,一個錢袋無聲無息地滾落在尖臉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