夥計說的是當地方言，意思是嚇了老子一跳，本來以為多厲害，沒想到他娘的是騙人的。
    尤其是“板馬日養的”，是當地很髒的罵人話。
    他說這句話時，就在欺負順子和宋頎是外地人，聽不懂。
    聽話聽音，很多話根本不需要懂，就能知道什麽意思。
    順子盡管心裏很不爽，但想到這裏可能是宏門的堂口，便壓下了心中的怒火。
    他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說道“掌櫃的，就點這麽多吧，吃不掉浪費。”
    夥計指了指案台上打樣的紅燒鮰魚，說道“外鄉人來到漢陽，不吃紅燒鮰魚，豈不是白來了？”
    宋頎沒聽見夥計那句罵人的話，所以心無芥蒂，笑著說道“夠吃了，我們不需要那麽多。”
    誰知夥計的臉色冷了下來，“不，你們需要！”
    順子神色自若，靜靜地看著店夥計。
    想學金陵小吃店的老板，玩強買強賣那一手？
    可宋頎不幹了，頓時雙眉倒豎，“你什麽意思，難道還想強買強賣不成？”
    順子伸手拉了拉宋頎，微笑著說道“掌櫃的這提議不錯，咱們就多嚐一道菜，反正也不差這點錢。”
    宋頎有些奇怪地看了眼順子，這家夥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好說話了？
    當他眼神跟順子對上時，發現順子正在朝他使眼色。
    宋頎癟了癟嘴，把罵人的話咽了回去。
    夥計看他們倆的表現，以為是這兩個外鄉人慫了，當即指著案台上的另一道菜，說道
    “隻點菜不點湯怎麽行？來到三鎮漢幫菜館，八卦湯是必不可少的！”
    他也不等兩人答話，直接把紅燒鮰魚和八卦湯寫到菜單上。
    扭頭朝著裏邊喊道“十一號桌，外加一個紅燒鮰魚，八卦湯一份！”
    順子看了一眼樣品，盤子裏放著一隻烏龜，外加兩隻乳鴿。
    這兩樣東西放在一起燉，想必味道十分鮮美。僅看著打樣的樣品，他就不由咽了咽口水。
    自己想不想吃是另外一回事，但你生意不能這麽做。
    順子冷冷看了眼夥計，問道“你這麽強行給我們加菜，就不怕我們沒錢付賬？”
    夥計以為順子是個好欺負的，嗤笑了一聲，“嗆利馬個苕，也不出去打聽打聽，在這裏吃了飯不給錢，你能走出這個大門？”
    嗆利馬個苕，就是淮泗話傻吊的意思。
    順子和宋頎雖然聽不懂，但也知道不是好話。
    宋頎閃電出手，一把抓住夥計領子，怒道“你他娘的，有種再給老子說一次！”
    夥計沒想到宋頎出手如此之快，讓他根本來不及躲閃，顯然是個練家子。
    但他絲毫不怕，在老子的地盤上，即便你是條龍，也翻不起水花來。
    他把右手一舉，喊了聲“拐子們，有人要吃霸王餐！”
    夥計話音一落，領班帶著另外幾名夥計立即圍了過來。
    領班瘦瘦弱弱的，身後的夥計卻一個個身材高大，膀大腰圓。
    領班看了眼宋頎抓著夥計領子的那隻手，冷冷道“拖到後麵去，把這小子這隻手廢了！”
    他身後的幾名夥計蠢蠢欲動，順子卻隻冷冷一笑，看來這家店是沒吃過虧啊。
    遇到這種場麵，宋頎從來沒有慫過。
    他左手微微發力，勒得夥計喘不過氣來，正想右手一拳砸在夥計臉上，卻聽到背後傳來一道諷刺的聲音
    “漢陽的袍哥啥時候混成這個瓜慫樣了，還能不能要點臉？”
    漢陽的袍哥？
    袍哥與宏門同宗同源，都是出自於天地會，規矩和海底跟宏門大致相同。
    所以順子在進門時，看到了三把半香手勢。
    袍哥組織經過多年的發展，逐漸分化為清水袍哥和渾水袍哥。
    清水袍哥多是有錢有勢的士紳階層，渾水袍哥則類似於黑幫，開賭場、收爛賬、販賣煙土，什麽賺錢幹什麽。
    這家飯店，定然是渾水袍哥設置的一處堂口，難怪領班和夥計這麽有底氣。
    順子順著聲音望去，鄭孝真鄰桌的一個青年男子站起身，好整以暇地慢步向他們走來。
    這人看起來二十七八歲，帥氣的臉龐帶著幾分玩世不恭，一身西裝十分得體，個子雖不高，卻顯得極為結實。
    這家夥是想替咱們出頭？先看看熱鬧再說，宋頎緩緩鬆開手。
    領班和幾名手下，不約而同朝那男子看了過去。
    “川夥裏，我勸你不要蹚這趟渾水。”領班迎來送往，輕易便聽出了男子西川口音，因此把他稱為川夥裏。
    男子絲毫不把飯店的人放在眼裏，發出一聲冷笑，“先人板板，你以為老子想蹚這趟渾水？是你們手段太髒了，格老子的實在看不下去！”
    既然被聽出了是西川人，男子索性不再撇著蹩腳的北方官話，話也說的極不客氣。
    領班皺了皺眉，怒道“你他娘的誰啊，敢在這裏充好佬（好漢）！”
    男子拱了拱手，“說出來嚇破你的狗膽，西川山城袍哥天門堂十排小幺哥，楊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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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煥之自報家門之後，傲然抬起下巴，睨視著領班幾人。
    順子聽師父說過，西川袍哥組織最為嚴密，跟宏門一樣也分十排大哥。
    但跟宏門不同的是，山主或者堂主的兒子直接可成為十排老幺。
    為了區別於普通的十排大哥，這些太子黨又稱為小老幺或者鳳尾老幺。
    順子沒想到這個楊煥之來頭倒是不小，但飯店的這名領班，卻沒有順子見識這麽廣。
    西川山城的，隔著一千多裏地呢，也敢來這裏撒野？
    領班看著楊煥之，罵了句“嗆利馬個苕”，對手下道“拐子們，幹他！”
    幾名夥計丟下順子和宋頎，朝楊煥之揮拳相向。
    一直坐在座位上的鄭孝真見有熱鬧看了，連忙站起身子，湊近了幾分。
    宋頎身子一閃，擋住了飯店夥計去路。
    他講義氣得很，這個楊煥之為自己出頭，可不能讓他吃虧。
    宋頎一拳揮出，重重擊在最初點菜的那名夥計臉上，早就看他不爽了。
    那夥計哪裏能吃得住他一記重拳，噗通一聲倒地。
    另一邊，順子同時出手，瞬間放倒了三名夥計。
    轉眼之間，除了領班外，五名夥計全被放倒在地。
    領班一看形勢不對，轉臉就走，卻被楊煥之一把抓住後領。
    楊煥之冷冷喝道“先人板板！菜都還沒上，你就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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