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生死相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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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德納見天已經黑了,卻還不見貝爾維德的身影,便找了出來。他望著礁石上那悲涼的身影,心底抽搐的疼。他看見他扔掉了一個東西,稍微動點腦子都可以想到那是什麽,他又幹了什麽。
那麽急切的想要取下芯片,不僅僅因為他想要擺脫自己,而是因為有人在等他………
想到這裏眼神突然暗了下來。
“夜深了,海水滲人,和我回去吧?”他站在高處低頭望著貝爾維德大聲道。
貝爾維德緩緩扭過頭看著他,被海風吹濕的碎發,半擋著他的臉,掩著的月色,讓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他沒有應答,又扭過了頭。沒有理會來人的呼喊,從礁石上摳下一個貝類,用堅硬的殼去剜後頸的疤,他想要取下這個該死的東西!
“!”加德納大驚,立刻翻身躍下,跳入了海裏。“你在幹什麽!這樣傷口會嵌入很多細菌的!”被海水藏起的礁石也是暗藏著殺機。鋒利的石頭、狹小的石縫和躲藏在暗處的生物……
“跟我回去!”他一把抓住了貝爾維德的右手手腕。
“放開我!”見被鉗製,貝爾維德像瘋了一樣,用手中的貝殼不停地割著加德納的手腕。“我讓你放開我!”
“鬧夠了沒有!”加德納怒吼一聲奪過貝殼,扔進了海中,強行拽起麵前的人,扛在了肩上就往回走。因為海水已經淹沒到了膝蓋,所以根本看不見哪裏有礁石,哪裏沒有。就在兩人扭打時,加德納一腳踩空,兩人摔進了海裏。
礁石上猶如刀刃一般鋒利的貝殼割開了白皙的皮膚,漆黑的海裏變得一絲渾濁。
加德納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人從礁石區帶到安全的沙灘上,因為貝爾維德穿的短袖短褲所以身上多了很多擦傷。
“疼嗎?”加德納望著他腳背上的一大片擦傷心疼的問道。“我背你回去吧?別折騰了好嗎?有事情好好說……”
“………”貝爾維德隻是瞪著他,一言不發。
卡斯奇洛城堡,房間內——
回來的第一件事,貝爾維德就進了浴室衝了個澡,洗盡身上的沙礫和海水的苦澀。一出來就看見垃圾桶裏扔掉的鱷魚皮鞋,和破損的真絲西裝。
“……”那麽好的衣服破了真是可惜。
“你先坐一下,我衝個澡就給你處理一下傷口。”加德納看著貝爾維德道“我已經讓人送新的醫藥箱過來了……”
“好……”他輕輕地應答。轉身就坐在了床邊,手順其自然的摸到了枕頭下麵。一邊望著浴室裏那模糊又清晰的身影,一邊摸索著。
找了半天都沒有發現他要找的東西,幹脆掀開枕頭,第一個枕頭下空空如也,第二個枕頭下麵發現了他心心念念的黑瓷刀。立刻藏進袖子裏,順勢將枕頭恢複原位,然後若無其事坐在那裏。
加德納剛出來就聽見敲門聲,小跑著去開門拿醫藥箱。轉身回來就看見貝爾維德站在窗前仰頭望月。
“今晚的月亮很美……”銀色的月光灑在他的臉上,顯得人憔悴又落寞。“我先給你傷口看一下吧?我擔心會有貝殼。”說著就從背後抱住了麵前的男人,臉輕貼在他的後背,隔著一層薄紗,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他滾燙的身體……
“有點燙……是不是發燒了?”說著就鬆開了他,後退了一步。
突然,貝爾維德一個抬手轉身,僅在一瞬之間隔開了加德納的喉嚨,噴射的鮮血滋了他一臉。
“!”加德納本能地雙手捂緊脖子,一臉不可置信地望著他。“……”
貝爾維德站在那裏冷漠直視著麵前的人。
加德納眼裏先是震驚,而後望著他的眼神又變得溫柔和悲傷起來。
就在意識渙散的時候,突然注意到窗戶上的紅點,立刻警覺起來,想要呼喊告訴他躲開。可是就連呼吸都痛苦的他又如何發出聲音……
看著玻璃上的紅點掃過他的頭頂,加德納用盡剩下的全部力氣撲了過去。貝爾維德望著他,本能的握緊手中的刀,刺在了他的腹部,可是麵前的人並沒有攻擊他。
隻是張開雙臂將人緊緊摟在懷裏。加德納的左手環過貝爾維德的脖子,右手附在他的腦後,將人攬入懷中。
僅是瞬間,一枚大口徑狙擊槍子彈打破玻璃,射了進來。伴隨著玻璃破碎的聲音在耳畔響起的是子彈高速飛行發出的爆鳴聲。
巨響讓他短暫的失聰——
隻隔著一層薄薄的睡衣,他可以清晰的感受到那溫熱粘稠的液體,在胸口浸染一片。
“呃……”喉嚨被割開他已經無法說話,因為疼痛麵部是扭曲的,但是他的眼神是極其溫柔的。“……”顫抖著嘴唇最終是一句話也沒說出口。加德納用盡了最後的力氣,抱緊了麵前的人,直至徹底失去意識。
貝爾維德望著地上的彈孔,有些無措。
為什麽,為什麽還要救我……
後知後覺才發現懷中的人早已沒了氣息。
“加德納!”貝爾維德看著倒下的人,咆哮道。然而已經沒有人回應他了。“不,別死,求你別死!”突然之間,他又害怕了……手忙腳亂的脫下睡衣死死地捂住他的傷口。
“彭!”突然房間門被踹開了。一個二十出頭的男人提著一把將近一米五的狙擊槍氣勢洶洶的闖了進來,上去就是給貝爾維德一腳。
“滾開!”男人嗬斥道,立刻蹲下來查看加德納的傷勢。很快門外又有動靜傳來,又進來四個人,其中也包括利埃博爾。
“怎麽搞成這樣!”他查看了一下脖子上的傷口,雖然不算太深,但也已經割開了氣管……
另外一個年近六十頭發花白的老頭上前將人抱到床上。
利埃博爾向著床邊走去,順手從男人的腰間抽出一把匕首。站在床前,直接用匕首割開了自己的手臂,鮮血順著傷口流了下來,徑直滴落到加德納的傷口上。
“他的傷有點嚴重,直接輸血根本來不及…”說著利埃博爾回過頭看著他們補充道“你們誰去給我泡杯枸杞桂圓紅棗茶?”
“你這狗東西!”年輕男人舉起狙擊槍就朝貝爾維德砸去。“總長對你這麽好,你竟然想殺他!真是沒良心的東西!”一邊罵,一邊拳打腳踢。
貝爾維德全縮成一團,完全沒有還手的餘地。
“喂!”利埃博爾實在是看不下去便出聲道“他就交給總長親自處罰吧?我們沒有對他下手的資格。”
“隊長,他說的有道理。”老頭出聲製止道。
給加德納處理完傷口之後,年輕男人搬了個凳子坐在房門口,盯著貝爾維德,其他人則都出去了。
貝爾維德重新換了一身幹淨的睡衣,上了床之後就靜靜地在他的身旁躺下。
“你不該救我的……就像當初一樣……”貝爾維德抬頭望著麵前慘白虛弱的人,他不確定他還活著,伸出顫抖的手去探他的脈搏,過了好久才摸到,懸著心終於放下來了。
“你說得對我殺不了你,不管是主觀還是客觀我都做不到。”他把頭埋進了被子裏。“……對不起,我讓你傷心了……”貝爾維德清楚地記得刀割開他的喉嚨時,加德納的眼睛裏是詫異,是難過,更是心碎……
“你的愛霸道又純粹……我實在…………”說著說著就哽咽了。
他就這樣依偎在他的身旁,最後眼角帶淚地睡著了。
抱著狙擊槍的男人,突然聞到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又甜又澀的香味。
“什麽味道!”男人警覺地站起,立刻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特製的隔絕絲巾捂住口鼻四處查看,最後發現味道的來源是——貝爾維德。
“你點了什麽香?!”男人來到床邊直接將剛睡著的人從床上拎起來,壓低聲音質問道“又想搞什麽鬼!”說著就要扯開他的衣服好好檢查一番。
“……”貝爾維德望著他憤怒的模樣一臉淡然,無所謂的攤了攤手。“什麽都沒有,雖然不知道你信不信,但這可能是我自帶的體香?”
以前加德納總說他身上有一種淡淡的香味,甚至可以通過味道去判別他的喜惡,他隻覺得扯淡,現在看來可能真的有什麽東西吧,得足夠敏感的人才可以察覺到。
“要脫了給你檢查嗎?”看他一臉不信的樣子,貝爾維德下床當著他的麵脫了衣服。男人將睡衣裏外都檢查了一遍確定沒有問題,又還給了他。或許是他睡醒了,房間內的香味淡了,最後慢慢消散了。
黎明破曉的時候,城堡東邊的樹林最先享受這第一縷暖陽。蒸騰的霧氣在林間彌漫,仿佛是迷霧森林一般,神秘又美麗。
他穿著一席白衣,在林間漫步,向著東方渾渾噩噩的前行……摔倒了就爬起來,鞋子掉了也不去理會,樹枝劃破皮膚,石頭刺破腳掌也沒有任何反應。隻是盲目地去追尋那道光,那道看起來溫暖又迷人的光……
房間內——
加德納猛然驚醒!
“總長你醒了!”男人看到他醒過來很是欣喜。
“貝爾維德呢?!”他看了看周圍空蕩蕩的,心裏有一種強烈的不妙感。望著男人嘶聲問道。
“他出去了……”男人道“您要是處罰他,我現在就讓人把他抓回來!他往東邊去了。”
東邊?東邊是懸崖!遭了!
暗覺不妙的加德納立刻跳下了床。
“總長,您要去找他?你才剛醒……”
“滾開!”突然一股濃烈的腥味在嘴裏漫開。加德納甚至來不及換衣服,穿好鞋子就直接光著腳跑了出去。
“總長!”男人望著奪門而出的背影,又憤又氣。“那個家夥到底有什麽好的?您就偏偏這般中意他!”
林子裏,加德納向著東方快速奔去,即使不小心被絆倒也立刻爬起來,絲毫不敢停留。一種熟悉的強烈的恐懼湧上心頭,讓他不敢想不敢停留。
“貝爾維德——”快要跑出林子的時候,隱約看見懸崖邊有一個白色身影,飄拂著的衣角像是在風中自由飛舞的鳥。
“!”聽見熟悉的聲音他怔怔的回頭,看見麵色蒼白的加德納,他莞爾一笑。“真高興你恢複了……”說著就不動聲色的往後退了一點點。“你對我做的一切昨晚上已經用命償了,我欠你一命,現在還你,從此我們就兩不相欠……”他望著他,眼裏透露出的是滿滿的無力。
“不要!求你不要!”加德納向著他飛奔而去,大聲呼喊著祈求他不要跳。
但是那個男人決絕地不再給他一個眼神一絲留戀,毅然地跳了下去。
白色衣衫在風中舞動,像隻是瑟瑟發抖的蝴蝶,美麗又絕望。
加德納追到崖邊,沒有半點考慮直接跳了下去,盡管他知道抓不住他的被風吹起的衣角,可他更明白,如果什麽都不做,真的會失去他。
白色的蝴蝶猶如落石,墜入大海激起一點點水花,花朵還未來得及綻放就被海浪吞沒。藍色的海水揚起白色的浪花,其中夾雜著一絲粉色的絲綢,當真是美麗極了。
兩聲入水聲之後,隻剩下海浪的喧囂。
“貝爾維德!貝爾維德!”他漂浮在海麵上,大聲的呼喊著他的名字,盡管鮮血已經從口腔裏噴湧而出。
“貝爾……咳咳咳咳……”被大口的鮮血嗆到,傷口撕扯開的劇痛讓他感覺要窒息。“求你……求你回應我……”海浪拍打著他的臉頰,帶走嘴上的血跡,沒人知道他臉上的水是熱的還是冷的……
海麵上搜尋無果,加德納一頭紮進了海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