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1077 軟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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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樹母」和「獸牙」並不久居同一個聖所。
    而霍恩在災難中不惜橫跨半個倫敦來到這荒郊…
    總不會是他未卜先知。
    有人告了密。
    不過…
    對於現在的弗洛裏安·維斯特維克來說,這些都不重要了。
    他…
    看見了一個偉大的存在。
    也瞧見了自己的先祖。
    肖恩·維斯特維克閣下,巨熊貴族,侍奉神靈的侍者,據說掌握著遠超不朽之人權柄的、近乎神靈的存在…嗎?
    弗洛裏安沮喪地向後一倒,頹靠在了祭台邊緣。
    他心底不受控製生出一股無邊蔑意。
    以及。
    那偉大存在所說的…
    真是可笑。
    這些滿懷憧憬,企圖用一生時間穿過小徑拜見神靈的儀式者們…
    不正是世上最好的笑話了嗎?
    神靈並非騙局,但神靈侍者一定是。
    騙局源自人類的傲慢,又怎麽怪得了‘神靈’?
    他失去了渾身的力氣,往日一切理想與未來統統從他損了皮的地方一股腦流出去,吹出去,再也不會回來了。
    至少在霍恩眼中如此。
    「樹母」得勝了。
    雖然,過程和霍恩想象有些出入——他低估了那些老鼠的厲害,在穿越城市時花費了太多時間。
    倘若真讓維斯特維克察覺出來,完成儀式,一切都晚了。
    想到此,霍恩轉了個身,視線越過自己的手下,朝向那個正對自己欠身的綠袍人——即數分鍾前,因‘擔憂’而試圖衝上祭台,卻被教徒們聯手阻止的「獸牙」教徒。
    “霍恩閣下,就像我所言。不必我阻止,這可笑的儀式也絕不可能成功…您答應我的…”
    不理會怒目相視的短暫失去所有反抗力量的獸牙教徒,霍恩擺了擺手。
    “當然,如果你非要離開——「大漩渦」永遠有你的位置,孩子,包括維斯特維克。「樹母」與「獸牙」本為一體,倘若沒有光,影子就絕不會存在了…”他轉過身,朝頹喪垂首的男人露出一抹慈悲地笑容。
    “前提是…”
    “我們該放棄一些不該有的‘妄想’。”
    他向前一步。
    “對嗎?維斯特維克先生。”
    霍恩靜靜望著他,接著,又緩緩蹲了下來,視線與弗洛裏安平齊。
    “這隻是教義上的‘小爭端’,閣下。我真不敢相信,你竟然想要殘害同胞——呼喚一名不該現世的不朽者,神靈侍者…弗洛裏安·維斯特維克,難道你忘了成為自然行者時,我們對神靈立下的誓言麽?”
    壯漢用悲天憫人的腔調複述教義中的某段平平無奇的內容——許多教派中都會添加進去的一段:不允許教徒之間相互傷害。
    弗洛裏安抬了下眼,輕聲嘲諷:“你以為我不清楚你和「流浪者營地」的關係嗎?”
    霍恩歎了口氣:“那不是我派的人,孩子。倘若我真想要接過自然在俗世的權柄,為什麽不直接找上你呢?「獸牙」沒有比我更偉大的存在了,否則,你今日也不會做出如此瀆神之舉…”
    弗洛裏安並不想要當眾和霍恩辯論。
    就陰謀與陽謀,刺殺或排擠,各式各樣的交際場上的陰私——弗洛裏安很清楚,自己的下場會是什麽:前提是,他不能知道‘更多’了…
    他當然不能。
    因為哪怕維斯特維克的‘理想’在他這一代正式結束,可有些珍貴的人,不能隨著弗洛裏安·維斯特維克一齊落入烈火中。
    “看來你不衝著我,是維斯特維克的奇物。”弗洛裏安輕聲道。
    霍恩一臉正氣:“我得糾正你,弗洛裏安。那是「大漩渦」的奇物——你不能說,曾經維斯特維克輝煌過,教會裏的一切都屬於單獨的姓氏…”
    他背朝教徒們,麵對弗洛裏安,臉上卻不再多掩飾心中的貪婪。
    伸出手。
    朝著儀式失敗的男人。
    “交出「獸牙」主人持有的奇物,弗洛裏安,我的孩子,自然仁慈,不教我們彼此傷害——可短時間內…至少「獸牙」選出下一位領袖前,你不許離開聖所。”
    弗洛裏安伸手向脖頸,輕巧解開了皮繩:盡頭懸著一枚渡鴉幹癟的腳爪。
    “就是它讓我提前擁有了使用下一環力量的可能,霍恩。不過,我得提醒你——它帶來災難。”
    弗洛裏安把那枚腳爪放進霍恩的手裏。
    霍恩已經聽不見弗洛裏安說什麽了。
    渡鴉之爪。
    一枚能讓人提前使用下一環力量的神奇物品——災難?
    抵達八環的儀式者還會懼怕什麽災難?
    霍恩收斂那快要抑製不住的笑容,輕咳著起身,轉向一個個被控製住的教徒,朗聲:
    “維斯特維克家族的血脈不會就此斷絕。但弗洛裏安·維斯特維克褻瀆神靈,妄圖讓不該於俗世行走的現世——下一任「獸牙」領袖決斷前他不得離開聖所。”
    這話並未讓獸牙的信徒們‘感恩’:他們用唾沫吐他,吐那個叛徒,辱罵他和「樹母」派係的教徒。
    可這些人。
    包括弗洛裏安在內,已經不再是他的阻礙了。
    在一切順利的命運中,霍恩還是樂意‘仁慈’些,得個不錯的名聲…
    等到新的「獸牙」領袖上台,弗洛裏安及他的這些擁躉…他們的好日子就徹底到頭了——他總不會蠢到選個真正的「獸牙」。
    “差一點忘記了,弗洛裏安。我在院子裏見到了薩克雷。”
    弗洛裏安沉默。
    “也許我該考慮他?在我看來,無論信仰、資質、智慧與容貌,西奧多·加布裏埃爾·薩克雷絕對有資格——現在,獸牙還有其他‘擁有未來’的高環嗎?”
    弗洛裏安蹙眉打斷:“離開聖所,霍恩。這裏不歡迎你們了——還有,你明知道他沒有資格。”
    霍恩笑容奇特:“我可不知道,弗洛裏安。”他甚至無恥追問起來:“薩克雷身上發生什麽了嗎?”
    霍恩怎麽能不知道呢?
    弗洛裏安的父親和薩克雷之間發生了什麽,這位「樹母」的領袖,八環儀式者怎麽可能不清楚——哪怕他父親的死…
    兩個男人之間的愛情顯然違背了自然之律。
    這是畸形的,不潔甚至瀆神的。
    若不是他父親慘死,死的足夠讓人皺眉頭,西奧多今日絕不可能安安穩穩追隨弗洛裏安…
    不。
    很快就不是了。
    弗洛裏安望著霍恩離去的背影怔怔出神:他想到自己在‘夢境’中見到的景象——和家族書籍中描述截然相反的、像個被鞭打的孩子一樣可憐哀嚎的先祖,愚蠢的貪念,可怖的陷阱…
    這讓他忍不住想笑。
    家族一代又一代人的努力…
    隻為了那個哀嚎的可憐蟲?
    還有那隻扇著翅膀口吐人言的異種。
    倘若他看見、聽到的一切都是‘真相’…
    弗洛裏安忽然有種奇特的感覺:獸牙與樹母不再重要了。
    維斯特維克的榮耀也不再重要了。
    「大漩渦」也同樣…
    真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