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羅蘭如何有龍骨的消息。
    現下有兩個消息擺在蘿絲眼前：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她有機會和羅蘭到其他城市撒歡了！
    壞消息是…
    她去不了。
    ——因為仙德爾·克拉托弗不去。
    這女人聲稱要留在倫敦守著伊妮德·茱提亞，以防這朵醒時世界獨一的不滅之焰惹出什麽大亂子：到時作為補救，她還有可能求助自己的爺爺…
    當然。
    蘿絲更相信她後麵那句話。
    ——倘若三十天過後羅蘭沒有回來，伊妮德死亡，她得立刻趕到羅蘭家殺了他的養父母。
    所以。
    蘿絲沒法和羅蘭出去玩了。
    責任感十足的竊賊小姐打算留在倫敦監視仙德爾·克拉托弗，以防這瘋女人幹壞事。
    啟程前，羅蘭依次拜訪了該去拜訪的人：
    泰勒，德洛茲，達爾文，丹尼爾·赫弗等等，也同雅姆、老柯林斯說自己要出個‘短差’——雅姆還老大不樂意，半個下午給他準備了三個提箱的行李。
    謝謝你，哈莉妲。
    ——順便，羅蘭還抽空去探望了西奧多。
    騎士先生恢複的不錯，得知羅蘭要出遠門，再三提出同行的要求：他認為羅蘭幫了自己太多，他總要找地方回報。
    倒也…
    沒什麽不可以？
    這次出門隻有哈莉妲陪著自己，多個西奧多也算有個高環。
    “你呢？”
    答應騎士後，羅蘭又看向一旁替他縫補手套的‘女孩’：白發粉眸的露露小姐。
    等西奧多‘回報’完羅蘭，恐怕下一個就是魯伯特·貝內文托了。
    “我？”魯伯特放下手套，一臉不解：“我？”
    “你不和蠢騎士一起嗎？這一次，我們要到西南部去。你不是在信上說‘自己哪兒也沒去過’——要和我一起去嗎？”
    軟底布鞋往鑲花邊裙角裏縮了縮，椅子上的姑娘橫了羅蘭一眼：“誰在信裏寫‘哪兒也沒去過’？”
    “你本人，露露小姐。”
    “我從來沒在信裏給你寫過這些…我都沒怎麽給你寫過信。”她給了羅蘭一個後腦勺，把縫補過半的手套拍在金發男人的腿上，起來往外走。
    “西南部，沿海…？我可不去到處都是賤民窮腿子的地方。”她搖晃著肩上兩朵顫巍巍的金絲花離開了。
    留下西奧多和羅蘭麵麵相覷。
    “…她說誰是賤民？”羅蘭撇嘴。
    “我保證您不在內，柯林斯先生，”西奧多邊忍笑拿起那副手套，接上了縫補工作：“讓我多回報您的恩情吧，先生。也許您用不著我這樣水平的儀式者，可…我知道…”
    縫著縫著，西奧多壓低了聲量：
    “有些您不方便的，都可以交給我了。現在…”
    畢竟他已經是通緝犯。
    “你就沒考慮過，作為一名執行官和通緝犯同行，會給我造成多大麻煩。”羅蘭笑壞了。
    他算看透西奧多·加布裏埃爾·薩克雷到底是個什麽人。
    就像費南德斯·德溫森能夠為了心中的‘信仰’放棄吉爾絲·豐塞卡，西奧多也一樣：他自認行走在標準的紳士正道上，自身的道德品質與那株嫉惡如仇的烈焰時刻催動著胯下四蹄揚塵的戰馬。
    可這位騎士絕對沒有他自認為的那樣‘正義’——
    他完全沒有考慮過當自己被通緝後，和羅蘭一道而行，會對對方造成多大的麻煩。
    西奧多瞬間變了顏色，連忙坐起來：“女士在上！我竟然沒有考慮到——”
    “得了吧，”羅蘭翻了翻眼睛：“你的病情在我們中可不算嚴重的…後天一早出發，你最好今晚將行李準備好…告訴露露，不要讓她帶太多裙子，我的女仆可不會幫忙。”
    西奧多愣了愣：“露…露露小姐？她剛剛說過，絕——”
    羅蘭拍拍膝蓋起身。
    “我從來不用眼睛聽答案。”
    …………
    ……
    後天一早出發。
    後天，一早。
    第二天的清晨，對不對？
    柯林斯先生。
    所以您為什麽在前一天夜裏出現在我的房間裏？
    西奧多一臉無奈地看著兩麵牆壁夾角處的百葉窗：以及窗外冒出來的那顆人頭。
    正眨巴著一雙金色大眼睛給他使眼色呢。
    盲人給我使眼色了，女士。
    “…柯林斯先生，已經十二點多了。”
    西奧多披著長睡袍，打開窗子。
    懸在牆外的人卻不進來。
    “我知道時間。等太陽升起來，我們就該走了。”
    “那也要等太陽升起來，柯林斯先生，”西奧多揉了揉額角：“現在遠不到…您不進來嗎？”
    “我？不不，我還得去找露露。”
    西奧多站在窗側，看著做賊一樣的執行官，表情一言難盡。
    柯林斯先生…
    行動力可真強。
    “我不認為貝內文托家的孩子會樂意同我們一道冒險，先生。更何況我的身份…我的身…份柯林斯先…生？先生？您——”
    不等他說完，某人已經扒著牆沿，猴子一樣晃悠悠蕩遠了。
    夜如霧織。
    這幢建築姓貝內文托，西奧多也不敢大聲喊羅蘭的名字，隻得虛著嗓子啞道：‘柯——林——斯——先——生——’
    月影中遙遙傳來回複。
    ‘別——出——聲——太——危——險——了——’
    西奧多：？
    到底誰在幹危險的事？柯林斯先生？
    若讓守護貝內文托家的儀式者逮住——執行官，一名審判庭的刀劍，夜裏跑到貝內文托家的窗子下企圖拐走他最小的兒子…
    這一查，沒準還捉住個通緝犯。
    好極了。
    西奧多搓了搓臉振奮精神，在屋裏來回來去兜了幾圈。
    好極了，樹腦袋。
    丁點辦法都想不出來。
    這些天頻繁與魯…與露露·貝內文托‘小姐’接觸，西奧多自認多少對這女孩的性格有所了解——
    她看起來有些‘刻薄’，實則善良得緊。隻是出身貝內文托，讓她理所當然無法和某些群體同路：譬如連幾塊金磚都買不起的群體。
    露露小姐是不會答應柯林斯先生的邀請的。
    她既然說過不會去，就絕對不會。
    ——更何況，以露露小姐的身份…
    貝內文托家的主人怎麽可能放任一枚‘汙點’到處招搖？
    如果他們能，魯伯特·貝內文托這個人就不會隻存在模糊的交談中了。
    希望…
    柯林斯先生不會惹怒她。
    憂心忡忡的騎士趴在窗邊，視線穿不透夜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