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迷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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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廣才串著樹空往四周看,沒見到白衣人。
見他這個樣子,挹婁也弓腰踮腳地往四下裏看。看了一圈,也沒發現什麽,挹婁就對張廣才說,“他們跑沒影了,不用怕他們了。”
“我倒不是怕,”張廣才說。說完,他想一想,又對挹婁說,“訥烏(弟弟),咱倆應該回頭看看去,那些潭兩邊和河兩邊的夫餘人跟沒跟咱們上來。”
“啊哈?”挹婁一下子沒太明白張廣才的意思。
張廣才說,“他們別預定好的,林子裏的撤,山下的那些人,別悄沒聲地跟上來,咱倆還不知道。”
挹婁思謀著點點頭,“對,反正離林子邊也不遠,走。”
兩人說著,就往回返。
億攬匣子是第一個響應者,挹婁轉過身去,它就調過腚,跟著挹婁跑去,還緊著往挹婁的身上扒,有一下它落腿的時候,爪子勾住了挹婁的褲子,把挹婁腰上係的皮繩拽禿嚕扣了,把褲子拽了下來。
挹婁趕忙拽住褲子,回手打了億攬匣子一下。一個沒真打,一個沒真疼,億攬匣子“嗚嗚”地撒嬌叫兩聲,仍舊連滾帶爬地跟在挹婁身後。
前會兒三隻小熊,一麻黑,分不清誰是誰,這會兒,由於有一個這麽活潑,還總跟著挹婁,就分出個億攬(老三)。那兩個,總是期期艾艾,攢頭並尾的,分不出來。遇到叫它們的時候,就額木(老大)、竹魯(老二)的胡啦巴地叫,誰應就是誰。好在,隻要億攬一跟著挹婁跑,那兩個,頂多是想一想,隨後就跟上了。
三隻小熊要是走了,母熊也就肯定跟在後邊。母熊護崽子,比其他動物護的厲害,特別執著。
他們往回走,沒遇到什麽人。連隻鬆鼠類的小動物,都沒遇到。
走了一會兒,來到了東邊的林子頭兒,隱著身子往山下看去,愣了:在潭的北岸上,衝著深潭,下雪樣的跪了一大片穿白衣的夫餘人。這些人的前邊,緊靠著潭邊,有一隻三足器皿,裏邊插著三支粗長的祭香。隻見煙柱兒嫋嫋,香氣陣陣。
挹婁和張廣才頭一次看到這個陣勢,肅慎族也有各種祭祀活動,但局限在屯裏,就那麽二、三十戶人家,沒有這樣的局麵。更何況,夫餘人都身穿著白衣,特別紮眼。
他倆也不認識他們的祭香。
肅慎族的祭香不是一長根的,而是一塊一塊的。他們把達子花采回家,晾幹搗碎,和上蘇子油,做成一塊一塊的。祭祀的時候,用一種小型的三足器皿(他們稱之為“鎺zu”,有人考證,應該是“釒”字旁,右邊加個“祖”字),他們就把達子香塊,一塊一塊地往“鎺zu”裏投。“鎺zu”裏早就燃起一堆火,等於把達子香投入火中。
夫餘人,長期與漢族人為鄰,生活習俗,包括祭祀,以及祭祀用品,都受漢族影響,祭祀用的香,當然是長支的。
張廣才長長的“啊——”了一聲,“山下的人,和山上的人,不是一夥的。山下的人是來祭祀這裏這個潭的,要不說是‘聖水潭’呢。”
“山上的,是些什麽人?”挹婁問。
“什麽人?反正他們不是一夥兒的,要是一夥兒的,他們不追上來?”
挹婁想想,張廣才說的有道理,可是,“他們能不能是在這裏看鹽樹的?”
“八成……可能……大概吧……”張廣才幾乎使用了所有的或然判斷詞。
挹婁怔怔地看著張廣才,知道他也不確定。就說,“那咱就不管他們了,反正他們不能抄咱們的後路了,就不用擔心了。阿洪,往下咱們怎麽走?”
“往下?”張廣才琢磨著。
往西,不行,往西就走到山上去了;往南,穿林子,不知能不能走到原來的車馬道。這時,闊力不知道哪裏轉了一圈,飛了回來,落在一棵樹的橫枝上,衝挹婁他們“噶”地叫一聲,告訴人們,它回來了。
張廣才說,“闊力也不懂人話,要是懂,讓它踅一圈,看看咱這裏離車馬道有多遠。”
“啊,你說那呀,”挹婁才懂得張廣才犯心思的原因,他說,“沒事兒,阿洪(哥),咱們原來走的車馬道,應該離這裏不很遠,咱們始終沿著南邊的林子邊走的,雖然進到林子裏邊,也進不多遠。咱們從這裏再往東紮下去,走兩乍影兒,就能走到那條車馬道上去。”
“乍”,是手掌張開,拇指尖和中指尖的距離。“乍影兒”,是一乍長影子的意思。就是太陽投在樹木留在地上影子的長度。肅慎人用這個方法來計算白天的時間。一乍,相當於十五分鍾,兩乍就是半個小時唄。
半個小時就能走到車馬道上?張廣才心裏沒數,這隻是挹婁的一個估計而已。這個估計是建立在那條車馬道是筆直向南的,實際上不大可能是那樣的。
這個時候的車馬道,沒人專門去修,而是沿著林子邊走出來的,林子,是自然生長,又不是人工營造的,哪那麽標標溜直的?更何況,這裏的潭水,向東流成一條河,那條路勢必沿河走下去,待河水流勢平緩的時候,再次形成淺灘,路才能在哪裏過河。那要繞到多遠,就不好說了。再說,未來的山勢是什麽樣的,也不好說。
盡管如此,張廣才也不去和挹婁爭辯,這種情況,誰都是猜測,隻好走到哪裏說到哪裏了,就說,“在林子裏斜著往東南角插?”
“插,往東南角插,保準走不差。”挹婁堅定地說。挹婁做事從來不猶猶豫豫的,認定的就走,錯了,再改。
就這樣,兩個人帶著一頭母熊、三隻小熊和串著樹空飛的闊力,在林子裏,往東南方向走去。
方向沒錯,路子的確是錯了——越走,林子越深,看不到邊沿,見不到“亮”。四乍影兒也有了,還是走不出這片林子。
張廣才說,“訥烏,咱是不是走麻蕩(轉向)了?”
挹婁站下,相搭相搭,說,“沒錯,你就走吧阿洪,趕欄(就是)得繞一些,捋著車馬道走,也免不了往東拐這麽大一塊。”
張廣才想想,說,“訥烏(兄弟),我看咱們原路返回去吧,等潭邊那些夫餘人走了,咱們在沿潭南、河南一路找下去,找到那條車馬道……萬一咱要走錯了呢?”
“往回走,再走麻蕩了呢?”挹婁有些戲謔地看著張廣才說。
張廣才笑了,他說,“我看見了,你一邊走一邊在樹上劃著記號。”
挹婁見被識破,也“哈哈”地笑起來。
原來,這是挹婁他阿米帶領挹婁“踩山”其中必須做的一課:就是進了沒有路、又不熟悉的林子裏,你要在樹幹上做下記號,防止你走麻蕩了,你好能原路返回,不至於在林子裏繞圈兒,走不出來。別說是挹婁和張廣才他們倆,就是挹婁他阿米他們上山也得這麽做。
挹婁記下了這一點。為了在張廣才跟前炫耀,他偷偷從背包裏拿出了石刀,握在手裏,走過幾棵樹,就在樹幹上劃一道,以示記號。一旦迷路了,想返回去,那好,沿著我做下的記號走吧。張廣才保證吃一驚,你啥時做的記號,我咋不知道呢?那時,挹婁小脖頸一歪歪,說,我早就劃好了,我阿米領我踩山時教的!張廣才瞪著吃驚的眼睛看著他,挹婁好不得意!
沒想到,早就被張廣才看到了。挹婁擠著張廣才說道,“阿洪,你是啥時候看到的?”
“你那點小計策,瞞得了奸雄曹丞相,卻逃不脫我的眼睛!”張廣才也自自豪豪地說。
“啊哈!你比奸雄曹丞相還厲害?”挹婁誇張地大聲說。
“那是,”張廣才說,“曹丞相就是壞,其實一點兒也不尖!我要遇到他,比諸葛亮玩兒他玩兒的都厲害,玩兒死他!”
“阿洪,”挹婁問張廣才,“你說我能不能玩兒得了他?”
這個“他”,當然是指“奸雄曹丞相”了。
“玩兒,玩兒他沒問題!”張廣才說。
一聽這話,挹婁乍開了膀子,臉色滿足的微微地笑著。
接下去,兩人就猜測遇見奸雄曹丞相的種種。不知不覺的走了好長的路。
張廣才忽然一把扯住了挹婁,驚問他,“你做記號了嗎?!”
挹婁這才想起來,誇誇其談,把這要命的是給忘了!他急回頭,向身後的樹看去,哪裏還有什麽記號兒了?就急急地去找。
張廣才要跟著他,他製止了張廣才,說,“阿洪你別動,你就在這守著,你一動,咱倆可就真麻蕩了!”
張廣才站住了,說,“我和額呢匣子(母熊)在這裏,你和億攬匣子,還有闊力去找吧,找到了,你就打口哨兒,我就循著你的口哨聲找你!”
挹婁應,匆匆往後邊找去。
“隔一會兒打一聲!”張廣才看著挹婁的身影,進一步囑咐著。挹婁應著。
可是,挹婁就偏了兩棵樹,就無法找到他做記號的樹了。
挹婁和三隻小熊以及闊力走了差不多“一乍影兒”的路了,還是沒見到他做的記號,他知道糟了,其實他已經麻蕩了!想到這裏,他的頭一下子漲得老大。他站下來,三隻小熊圍上了他,億攬匣子站起來,直往他身上竄,他用手接住了億攬匣子,盯盯地看著它,說,“怎麽辦?回去,你能不能找到阿洪?”
這時,他呼啦一下子想起,光記著往回找了,想著找一會兒就能找到,都忘了劃記號了,這回往回走,還走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