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小人小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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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暖客閣房山柳條雞籠裏的山公雞喔喔叫了之後,挹婁他們哥仨睜開了眼睛。
    挹婁問,“咱們今天走?”
    張廣才說,“是啊。”
    “回家?”
    “回家。”
    挹婁一下子掀開了被子,挺坐起來。可是,扭頭一看,見軟風在地中間。挹婁慌忙把被子又扯了過來,裹在身上,驚惶地問軟風,“你怎麽來了?”
    “我侍候公子們淨麵梳洗。”軟風低垂著頭,用標準的宮女聲調說。
    “不用!”挹婁有點惱火。
    張廣才按住了挹婁,扭過頭來,對軟風說,“軟風,你先出去,我們穿衣衫。”
    “克格欽明白。”軟風說完,扭轉身走了出去。
    哥三個在炕上愣住了,好一會兒,才明白,“克格欽”是肅慎語,是丫環、傭人或侍女的統稱,這是艮莉給她取的新名字。看來她認成這個名字。
    哥三個相互看看,就去被子旁邊抓自己的衣衫、褲子,往身上套。穿好,下地穿上鞋子,嘎嘎穀就走出去,挹婁問,“億攬訥烏(三弟),你幹啥去?”
    “你們洗臉吧,我看看我姐。”說完,嘎嘎穀就走出去。
    挹婁很是奇怪,他轉頭問張廣才,“從昨天下晌,他就要找他姐,他這麽急著找他姐幹啥?”
    張廣才想了想,說,“不知道。”
    “我看你是知道。”挹婁看著張廣才說,“就是不想說。”
    “有啥不想說的?”張廣才說,“說,也隻是猜。猜別人想要說的話,是最無聊的事。到人家說出來,原來是南轅北轍,豈不貽笑大方之家?”
    挹婁眨巴眨巴眼睛看著張廣才。
    張廣才說,“看我幹啥?還不快洗臉去!”
    挹婁說了一句,“丁苟兒的(肅慎髒話,相當於現在的口頭語),你咋不先洗?”
    這時,嘎嘎穀回來了。
    張廣才問他,“找到姐了?”
    “被一大群人圍著,我喊她兩三聲,她都沒聽到。”嘎嘎穀很是遺憾。
    “洗漱吧,吃飯的時候,還能沒有機會?”張廣才勸慰著嘎嘎穀。
    可是,吃飯的時候更沒機會——夫餘王尉仇台,和他的義子馬加耶荷弧,又在一起吃飯。整個早飯哪有說幾句心下話的機會?
    吃完早飯,就整隊出發,挹婁騎在朗·胡路起亞伢脖頸窩處,他的那匹馬,由軟風騎著。馬鞍太寬,作為一個女孩子,橫跨著馬鞍,累得慌,她就偏著腿,把兩條腿放在一側,那麽坐著。
    搖曳的長裙,搭在馬鞍上,彰顯出小女子的嬌容嫵媚,連尉仇台都一眼一眼地看去,他問,“這是軟風嗎?”
    綺妍貴妃說,“咋地?舍不得了?讓她留下來?”
    “別別,給出去的人,潑出去的水。”尉仇台急忙說。
    送別的隊伍,最前頭的是白衣白馬,鞍鞽上斜掛著一杆紅纓長槍的耶荷弧。他的兩側也是一身白裝的兩個兵士。
    兩個兵士的馬雖然也是白色,但不像耶荷弧騎的那匹那麽純白,而是在腿上,臀上,或者頭上有雜色。
    兩個兵士一人手中擎著一麵繡有彩鳧的白旗,很是醒目、豔麗。
    接下去,就是挹婁騎著朗·胡路起亞伢,高高在上,擰擰嗒嗒地走著。朗·胡路起亞伢沉重的足音,仿佛一麵重錘之鼓,往人的心窩裏敲擊。
    在挹婁騎的朗·胡路起亞伢後邊,就是張廣才,嘎嘎穀和尉仇台,綺妍貴妃。
    軟風則騎著馬在他們後邊。
    而後,是尉仇台送他們的三大車東西。其中有一車後吊著一個柳條筐,裏邊傳來小豬崽“哽哽”的聲音。這是尉仇台許諾挹婁的那兩隻小豬。
    再後邊,是一隊穿著整齊,步伐肅整的兵士。
    張廣才和尉仇台他們邊走邊說著話。
    挹婁在朗·胡路起亞伢脖頸窩處越想越不是滋味,突然他翻轉身衝後邊喊道,“我不幹!”
    前後的人都愣了。
    尉仇台向上一指說,“你咋地,二公子?”
    挹婁說,“我不幹,我不騎朗·胡路起亞伢!”
    尉仇台手掌圍住嘴圍,喊著說,“咋地?”
    “騎在這上邊太高,”挹婁說,“不能跟你們說上話!”
    尉仇台他們相互瞅瞅,不禁哈哈大笑。
    尉仇台指點著挹婁說,“昨天把我的肚腸子都笑疼了,今天你又來了?”
    “姐夫,再給我整一匹馬吧,我不騎朗·胡路起亞伢了,”挹婁說,“自個在上邊,真悶呀!”
    尉仇台指點著挹婁,向他身後的一個兵士說著什麽。大約讓那個兵士到禦馬房裏再選一匹馬來。
    綺妍製止了,她對那個兵士說了幾句,那兵士應聲,就跑走了。不一會兒,那兵士騎著一匹小得多的馬,跑來了。
    綺妍對軟風說幾句什麽,軟風歡天喜地地從挹婁騎的那匹馬上跳了下來。
    那兵士,從那匹小馬上跳下來,牽給了軟風。
    軟風上去抱了小馬的脖子一下,對小馬的耳朵說了幾句什麽,就認蹬扶鞍,跨在了馬鞍上。小馬,馬小,背窄,馬鞍就窄,軟風坐上去正好!這回不必把兩條腿耷拉在一側了,就可以跨在兩邊像正常那樣騎馬了。
    小馬是絳紅色,別看小,四肢和身材都非常勻稱,臉套韁繩鞍鞽也非常講究,軟風坐上去,顯得非常精致。
    挹婁拍拍朗·胡路起亞伢,說,“哥們,我要下去!”
    朗·胡路起亞伢“囔”地叫了一聲,把前邊的兩條腿屈了下去,把它的長鼻子彎向一側,把鼻麵向上翻轉。挹婁就蹬著朗·胡路起亞伢的鼻麵,下到地上,跑向他的馬,扶鞍認蹬,翻身上馬,口中說,“丁苟兒的,這回嗎,省著你們說我的壞話,我聽不到!”
    尉仇台指著挹婁說,“你呀,誰說你的壞話?你這麽一鬧,把我給你姐的一匹達汗國的馬,都舍出來了。你知道,我送你姐的眾多禮物中,你姐最稀罕這匹馬了。
    綺妍貴妃說,“那可真是的。忍痛割愛吧——我也正想送軟風一件記掛我的禮物,卻總是沒想好,這回好了,陰差陽錯,我終於拿出一件讓軟風滿意的東西。”
    軟風在馬上衝綺妍貴妃做了一個萬福,說,“克格欽謝謝貴妃娘娘。”
    綺妍這才想起,那個艮家的小丫崽子給軟風起了一個名字。她不知道“克格欽”是什麽意思,但看挹婁當時對那小丫崽子的態度,就知道那不是個好名字。綺妍非常喜歡艮氏三姐妹,但,艮莉給軟風取名的這件事,使綺妍對艮家三姐妹的看法發生了轉變。她為了保持自己心中的那股甜蜜,用各種說法,勸解自己,比如平民百姓家的女兒,誰能受得了還沒等過門兒,就有另一個女人橫亙在中間呢?等等,諸如此類的。
    現在看來,軟風認了這個名字,也就等於她認命了。
    這就行啊。
    挹婁一看什麽都挺圓滿的,就招呼朗·胡路起亞伢上路。
    他們很快就來到艮家胡同,看到艮家一家五口早就候在那裏了。最為奇怪的是,昨天他們收的、討飯的,名字叫亞大罕也在那裏,而且,他牽著馬車——看來已經按張廣才給他分派的活兒,盡施其職了。
    艮家遠遠地就看到朗·胡路起亞伢了,那麽高的身高,還不容易看的?
    到了跟前,尉仇台看到有兩輛車,就說,“真是‘破家值百金’呐——哎用草繩子纏的是什麽?”
    ——就是那兩口長形的鍋。但是,從長拖拖的形狀來看,誰也不會想到那是兩口鍋。
    張廣才說,“是他家的什麽家具吧,用不用讓他們把繩子打開,看看是啥?”
    尉仇台用隔路的眼睛看了張廣才一下,說,“你這姑爺當的,疑惑起你老丈眼子(嶽父)來了!”
    張廣才說,“我倒不疑惑。”
    尉仇台說,“那我疑惑?一個小買賣人,還能從我夫餘國國都運走啥?”
    張廣才轉臉一笑。
    尉仇台和張廣才還是不熟,要熟他,就能看出他的笑,很是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