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情弄得他猝不及防。
    四隻詭異的契約還沒來得及簽，少了一層保障，形勢對他而言不算樂觀。
    他身上還有一隻錦囊，但錦囊是他的底牌，用來對付小boss過於可惜了。
    宋均重新別好那枚【工作徽章】，飛快地上特選戰備商店買了一隻可以裝眼球的腕套，把查爾斯那對眼珠鑲在裏麵。
    長長的製服袖子剛好把這東西蓋了個嚴實。
    宋均吐出一口氣，定了定完全定不下來的心神，頂著那似有若無的恐懼威壓繼續向前。
    門口站著一道修長的身影，係統提示喪魂四級。
    媽的，又打不過。
    宋均在心裏罵了一句，行走在燈光照不到的地方，默默觀察著暮雨先生。
    這男詭滿頭黑發，臉上隻有一雙斷眉和一對三角眼，鼻子和嘴巴的部位是起伏的空白。
    路燈照著他身上敞開的黑色長衣，上半截很像中山裝式樣，懸垂的下擺被有節律地切割撕碎，像拎起來的剪紙花。
    衣領上，三顆海葵形扣章上的綠鑽瑩瑩反著光。
    宋均下意識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領子，隨即想起原本屬於異碎的那兩枚扣章被好好地收在手鐲裏。
    他放下心來，朝著暮雨先生微微傾身。
    “總管，我來迎接您。”
    暮雨先生應了一聲，聲音不男不女，是從胸口發出的。
    “瞧著臉生。哪兒來的，什麽崗位？不打聲招呼，就敢穿這身製服？”
    “跪下！”那道聲音倏地冷下來。
    一根尖銳粗長的骨刺懸空抵上了宋均的心口，透心的寒意讓他渾身一僵，膝蓋發軟，竟無法抑製地想要跪下。
    他趕緊將桃木匕首藏在袖子裏握緊，驅散了些那試圖操縱他身體的濃鬱怨氣。
    宋均穩住聲音，冷笑道“你竟敢讓桑卡女士派來的詭異跪下？！”
    在說出第一個字的瞬間，那根尖刺猛地刺入皮肉，卻在“桑卡”兩個字出口後突兀地刹住軌跡。
    宋均果斷握住骨刺拔下，扔到一邊。
    “你竟然能做到不跪？！”
    暮雨先生見那詭異沒被操縱，反而是自己的武器被這麽棄如敝履，眼神明顯震動了一下，眼尾更垮塌了。
    “既然是桑卡女士派你來的，”他尖銳地哼笑一聲，“那就請出示一下身份證明、等級徽章和工作證。”
    那根尖刺這次輕輕抵上了宋均的後心“我勸你老實點，怨魂四級的騙子。”
    這尖刺上的寒意仿佛一根冰錐紮進了宋均的詭心，激起一陣勾絞的劇痛。
    好強的怨氣！
    宋均低頭掩飾住痛到變形的表情，再抬起頭來時，臉上已經凝出了一個微笑。
    他輕輕摘下工作徽章，在暮雨先生變得有些驚詫的目光中重新將它戴回去。
    “我並不想透露我真實的等級，喪魂四級的先生。”他冷冷地說，“你還沒資格要求我出示那些。我擁有整座【瓦爾農場】的自由進出權限，我想去哪裏、想穿什麽，也是我的權利。”
    暮雨先生凝視著他，尖刺開始鬆動，寒意卻絲毫未散。
    心髒凍疼得快跳不起來了。
    宋均臉上的笑容快要難以維持，他幹脆利落地開啟了一次“免疫”天賦，閃躲過身後散發寒意的尖刺，打破了這種無意義的膠著。
    “跟上，暮雨，”宋均沒有回答這個問題，第二次抓住骨刺。
    這一次他沒再鬆開，轉身大步往回走“好好享受這頓豐盛的夜宵。”
    暮雨的眼神再次震了震，忍不住問道“你是喪魂五級？”
    手上的骨刺開始奮力掙紮。
    宋均回想起那張被人為削薄的規則紙，停下腳步轉身，眯起眼睛看著暮雨。
    “老實點！”他喝道，把口袋裏的規則揉成一團，扔在暮雨先生腳下。
    “真當桑卡女士瞎了，看不見你們的小動作？”
    效果立竿見影，那根骨刺停下來，老老實實地臥住不動了。
    宋均沒理會暮雨的臉色，繼續往酒館去。
    暮雨不那麽鎮定了。
    他跟上宋均，小聲問道“先生，桑卡女士還說了什麽？”
    宋均瞄他一眼，雲淡風輕，很是不屑“關於屠宰場工作的，你說呢？”
    暮雨的斷眉擰起來了。
    “先生，真不是我工作不認真。”他不男不女的聲音破例出現了一絲慌亂，“我們這個屠宰場，沒有資源，也很少有和外界接觸的途徑。”
    “桑卡女士突然下令，要我們自己拉肉畜進來殺，給我們定每天新進那麽多肉畜的指標，這……”
    那雙濃濃的斷眉擰成一個倒八字“先生，我們一定盡力做，可是這有難度，不能那麽快啊。”
    這話一出，宋均心裏就有了大概的猜測。
    【曙光避難所】以前發揮的作用，就是為【瓦爾農場】騙來源源不斷的人類。
    後來，【曙光避難所】變成宋均的暗夜領地，暗夜一定是知情的。因為係統在發布暗夜領地的相關通知時，明確提到了【禮品支票】的兌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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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來，兌換出來的其中一個“禮品”，很可能就是要宋均繼續為【瓦爾農場】肉畜。
    可是收禮人不是宋均，而變成了桑卡，這任務自然落到她頭上去了。
    宋均同情了桑卡01秒。
    這也太苦逼了，失去了【曙光避難所】，意味著30個億的業績，實打實得自己上。
    難怪連屠宰場都要開始扛指標。
    宋均陰陽怪氣“啊？有難度？別的詭異也沒反饋有難度啊？是朝雲讓你這麽說的，還是你自己找事？”
    暮雨沉默了幾秒鍾，等他們接近酒館裏幽綠的燈火，才說“我們好好幹，先生。”
    宋均從鼻子裏哼了一聲，一步邁進酒館。
    四隻詭異已經搬來了一張長桌，上麵放著幾大盤烤製好的新鮮肉排和幾大紮冰酒。
    他們帶著恭敬惶恐的笑容，站起來迎接宋均和暮雨。
    宋均拉開主位座椅，自己站在旁邊“暮雨先生，請。”
    這客氣態度弄得暮雨神情有些凝重。
    “先——”
    “我就不坐了。”宋均立刻打斷了他即將出口的尊稱，“不合適。”
    暮雨想問怎麽個不合適法，然而宋均堪稱嚴厲的表情讓他沒辦法問出口。
    這位存在他摸不清底細，惹不起啊。
    暮雨於是理了理外套，坐上主位，有些提心吊膽。
    他環視一圈，眉眼陰沉下來。
    “異碎呢？”暮雨胸腔裏的聲音有些震怒，“這麽重要的場合，他膽子也太大了！”
    “處理了。”宋均站在暮雨先生身後做出一副恭敬的表情。
    這個位置，四隻詭異能看得到，暮雨先生看不到，隻能聽得見那平淡得不帶波瀾的語調。
    “因為，我查到他私藏肉畜肢體，賄賂同事，日常生活不檢點，完成業績不積極。”
    四隻詭異緊張地看著沒有表情的暮雨，心裏對宋均的身份已經信了十分。
    暮雨先生果然對他們的工作很不滿意。
    暮雨看著戰戰兢兢呆若木雞的四隻詭異，心裏一突，再次刷新了對宋均的認知。
    這幾個玩意什麽德行什麽等級，他清楚。
    那黑發詭異到底是怎麽個來頭，竟然能夠震懾住他們，直接殺掉了他們其中的一個？
    還有……這樣的下馬威，是幾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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