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均沒有開車燈，在黑暗中一路暢行，最後穩穩當當地停在大門口。
    宋均跳下車，默不作聲地貼近大門，果然聽到了來自蜥蜴的怒罵聲。
    罵的什麽，他聽不清楚。
    但是從那穿透門板的驚懼場判斷，這家夥氣得不輕。
    宋均彎起嘴角，從手鐲裏掏出一隻他以為永遠不會再使用第二次的東西，輕輕粘貼在大門下方。
    確認一切沒有問題，他抬手刷開了大門門禁。
    第一道摩擦聲響起的時候，蜥蜴就猛地轉過頭。
    黃色的三角眼向兩個相反的方向轉了轉，最後歸集到同一個方向，緊緊盯住那條緩緩擴大的門縫。
    “小偷。”嘶嘶的聲音帶著森涼的怨毒，飄進宋均的耳朵。
    “我會把你交給【牧神】。”
    蜥蜴的整個上半身緩緩向前倒去，前爪扒住地麵，激起淺淺的一層灰。
    它裂開三角形的嘴巴，露出滿口棱錐形利齒。
    “【牧神】是好上司。他不製止無序和殺戮，會支持我殺掉你。”
    宋均輕輕後退兩步，打了個哈欠。
    b兩棲動物話真多。
    門縫還在緩緩變大，新長了一半的犁鼻器捕捉到了一絲熟悉的氣味。
    這味道過於微弱，因為舊犁鼻器從沒停止工作，惡心的藥水味兒依舊衝擊著它的頭腦。
    而且，還多了一股不知道從哪裏來的濃厚煙味兒。
    蜥蜴垂下眼皮，小心而仔細地鎖定了一個方向。
    門縫正後方莫約五米處，煙熏味兒和詭異味兒最濃。
    它全身的肌肉緊繃起來，通黃的眼睛一動不動地鎖著不斷擴大的門縫。
    等門縫擴大到和它的身體一樣寬……
    就是現在！
    蜥蜴粗壯的後腿用力蹬上地麵，足有兩米長的身軀躍上夜空，精準地朝宋均飛撲過去。
    它迎麵撞上了一道氣刃，銳利的空氣割裂的它的四肢和身體。
    光禿禿的身體拖著長尾巴滑撲在地麵上，而後一個非常強勁的力道嵌入它的脖頸，骨骼斷裂的聲音傳入耳朵。
    這一切僅僅發生在四秒鍾內。
    粗壯的四肢立起來往身體的方向爬，宋均提起那顆沉重的頭扔上副駕駛，再次一刀下去，切斷蜥蜴的尾巴。
    他抽出桃木長劍挑開肢體，揪著那具身體上的製服，如法炮製，把這玩意丟上了副駕駛。
    蜥蜴的頭發出尖銳爆鳴“小偷！！”
    宋均踩下油門開溜，重卡在筆直的公路上疾馳向前。
    “閉嘴吧，垃圾。”
    “如果敢亂動，我就把你的詭心挖出來。”
    一小時後，裝滿肉牛的卡車停在門口，宋均製止了江昭想要引牛下車的動作。
    春華先生一手抓著蜥蜴那顆構造特殊的詭心，一手捧著一顆柔軟的大腦，笑開了花“暗夜啊！我終於收集到了來自同事的器官！”
    他萬分寶貝地把它塞進兩隻大罐子，看著宋均的眼神透著一股殘忍的興奮。
    “這顆二心房一心室的蜥蜴心髒！我要把它做成標本，放在您屠宰場的辦公桌上！”
    已經長出短小四肢的蜥蜴掙紮著，它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聲音。
    破東西叫了一路，宋均直接用桃木匕首破壞了它的發聲係統。
    他拍拍蠢蜥蜴空蕩蕩的頭，笑得很是和煦。
    “幹得漂亮，春華。”
    他提起這隻蜥蜴還沒完全發育好的身體，向辦公樓走去。
    他根據那些專家們的要求，在特選戰備商店上選購了大量昂貴的儀器。
    “你要幹什麽？！”頭顱破損的腐爛蜥蜴陰沉森冷地問，空洞的顱骨內部，已經長出了一點點大腦。
    “試驗品。”宋均簡潔地解釋。
    江昭跟上他，手上已經套上了特製的防護手套。
    他熟練地捆住蜥蜴的四肢，配合宋均提起它。
    蜥蜴明白了，它碩大的眼睛向上翻轉，鎖住宋均的方向。
    “【牧神】早晚會殺掉你。”它冷冷地說，“你沒有選擇殺掉我。這麽折磨我，無非就是給我多增加一點淩辱。而我，甚至感覺不到疼痛。”
    宋均沒有說話，蜥蜴不再掙紮，接受了前方等待它的命運。
    “你切掉了我的爪子，卻並沒有發現我捏著的那縷頭發。”它嘶啞地說，“恭喜你，小子。”
    “【牧神】收到那封暗夜郵件的第一時間，就通知了整個畜牧場。我們都知道你是怎麽回事，卑劣的外來詭異。”
    宋均默不作聲地聽著，蜥蜴的聲音模糊而平靜。
    “早上他們收拾現場的時候，一定會發現那些頭發。”
    “畜牧場裏多的是蜥蜴，而你留下了屬於你的氣味。”
    “上報和抓捕，會第一時間，同時進行。”
    一人一詭已經走進了大樓，蜥蜴安靜下來，合上眼球那層薄薄的角質膜。
    那隻破損不堪的蜥蜴被幾個人裝進專業設備推走，宋均和江昭一起走進電梯。
    江昭沉默了一下，扭頭看著宋均“它說得沒錯，蜥蜴的嗅覺非常發達，恐怕不亞於你手底下那隻擁有特殊天賦的蛞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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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迫於宋均的淫威，人類得以迅速摸清屠宰場簽訂下賣身契的幾隻詭異的情況。
    “不用擔心。”宋均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撫，“萬事俱備。”
    江昭不解地瞪著眼睛“什麽意思？你可能要被逮了，你知不知道？”
    “我在畜牧場大門口裝了竊聽器。”宋均簡單地解釋。
    那隻竊聽器是副本【冥民銀行】中，a先生簽下契約之前的那個早晨，短暫地鑲嵌在他門上的。
    “畜牧場隻有那一個門。”宋均領著江昭穿過燈火通明的走廊，春華先生和秋實先生正等在他的辦公室門口。
    “門口有我沒有收走的詭肢，那裏是一個重要證據存留地點。如果他們要行動，也隻能從這道門出去。所以，竊聽器裝在這裏比較合適。”
    陰寒蔓延。
    宋均扔給江昭一把b級桃木匕首，示意他握緊“別老把自己放在被逮的位置上，江昭，勇敢點。”
    “不要當獵物，學著當獵人。”
    桃木匕首給他帶來一些暖意，江昭看著那道背影，頭皮一陣發麻。
    他要在這裏，這個對他沒有一點點優勢可言的地方，當獵人？
    他忍不住問“那頭發……？”
    宋均接過春華先生手裏的那幅【牧神】畫像，推開辦公室的門。
    他拎出一隻罐子，裏麵裝著蜥蜴的犁鼻器。
    “從一開始，我就發現蜥蜴的嗅覺異常敏銳。秋實先生也早就提醒過我【牧神】的性格。”
    “所以，”宋均對著他微笑起來，“你怎麽知道頭發不是誘餌呢？”
    江昭吞了吞口水。
    “好吧。你打算怎麽做？”
    ……
    天色已經亮了。
    畜牧場內，在十幾隻蜥蜴的共同努力下，草原上的最後一點火星子也被撲滅。
    綠油油的肉芽蟲幾近燃燒殆盡，廠房外，焦土綿延。
    焦土上方懸浮著一團直徑約一米五左右的球形雲霧。
    雲霧外圍掛滿了心髒，一張張嘴巴在心髒與心髒的空隙間，若隱若現。
    此刻，所有的嘴巴一致地一張一合，老人和孩子的聲音混響，激得所有的蜥蜴都顫抖著趴在地上。
    “昨夜，這裏進了小偷，進了卑鄙的縱火犯！”
    那腔調怪詭尖刻。
    “我們的其中一個主管不知所蹤。不過，我私以為它沒有那麽大的膽量，敢背叛我，背叛桑卡。”
    “畢竟，你們每一個都是我從千萬隻蜥蜴裏挑選出來。你們不一定聰明，卻足夠忠心。”
    黑雲底端掠過那十幾隻蜥蜴的脊背，輕而易舉地腐蝕了厚厚的鱗片，露出血肉和脊骨。
    它迅速朝著大門口漂移，蜥蜴們恐懼地彼此對視，四肢著地跟了過去。
    “罪犯在大門附近留下了線索。”
    雲霧高亢地說。
    “巧合的是，我們要懲治的這一位正好也是暗夜要懲治的。”
    “我在斷肢的爪子裏，發現了黑色的頭發！”
    蜥蜴們立刻齊聲嘶鳴起來。
    “抓住卑鄙的偷竊者！”
    “抓住卑鄙的偷竊者 ！”
    雲霧加快了移動的速度，於是一群蜥蜴也跟著狂奔。
    它們很快列陣齊整地站在大門口，為首的一隻最高大的蜥蜴捏著那縷黑發，仔細地吸嗅著。
    “我已經上報了【指揮官】，而【指揮官】非常重視這次行動。”混雜的音色刺激著每隻蜥蜴的大腦。
    “阿末！找到方向沒有？”
    為首的那隻大蜥蜴四肢著地，聞言，發出嘲哳的振鳴。
    “有。”它好像在確定什麽，“頭發的氣味很微弱，但是現場還有燒焦的味道和大量的肉牛味，很好辨別。”
    “這三種味道混合在一起，大人，可以確定是那個縱火的偷牛賊。”
    “所以，”蜥蜴的三角嘴裂開，錐形牙齒反射著寒芒，“我們已經萬事俱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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