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均很隨意地盤腿坐下來，使得自己的目光和桑德斯的保持齊平。
    對方清醒的時間比他想象的要短。
    那雙異色瞳孔僅僅凝視了宋均幾秒鍾，桑德斯就猜出了他的身份。
    “喲，新貴。”
    的確。
    按照一般規律，桑德斯湮滅以後，【王國】理應由宋均管理。
    眼前的這個“人”，雖然看上去與詭異毫不沾邊，容貌也變化極大，但是無論眼神還是表情，桑德斯都太熟了。
    能夠選擇在觀影室裏將自己複活的，也就隻能是宋均了。
    宋均爽快地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歡迎回來。”他笑了，“湮滅的感覺怎麽樣？”
    桑德斯挑了一下眉毛，沒有回答宋均的問題。
    他換了一種眼神，懶洋洋地掀了一下眼皮。
    “聰明而且能對我下死手，我本來還敬佩你是個人物。”
    那雙眼睛裏流露出明顯的譏誚和厭惡。
    “你今天來複活我，說明你同樣對某個傻逼不忠。”
    “但是，你隻複活了我可以跟你交流的部分，並且拿掉我的心髒。”
    桑德斯微不可察地笑了一聲。
    “你想讓我跟你的老鼠一樣，新貴。”
    宋均大概知道桑德斯的想法。
    這是一隻驕傲的詭異，輸就是輸，死就是死。
    複活對他而言絕不可能是救贖，而是侮辱。
    不過，桑德斯怎麽想，並不是很重要。
    “很聰明，陛下。”宋均露出一個很有禮貌的微笑。
    一張s級契約紙展開在桑德斯眼前，甲方一欄已經簽好了宋均的名字。
    “乙方那邊。打上你的烙印。”
    桑德斯凝視著那張契約紙，像是看到了什麽笑話一般。
    “你是覺得，我現在的狀態無法讓你湮滅，所以可以隨意淩辱？”
    空氣陷入難堪的靜默。
    宋均絲毫不在意地將手裏那張契約紙收了回來。
    桑德斯的眼睛裏已然全是厭惡。
    “如果放在以前，我會造夢殺死你。”
    “但是現在，你不配。”
    宋均很平靜地點頭：“這就是你的問題所在。”
    他歎了口氣，站起身來。
    “你永遠隻會給自己造夢，然後縮在夢裏自封尊主。”
    “你所有的行為，看起來很驕傲，實際上都太過於懦弱。”
    宋均看著桑德斯垂落的長發。
    “自稱尊主，卻一直龜縮在王國，甚至不敢打出去擴張地盤，隻敢偷吃暗夜之子。”
    “給你做菜的廚子，還是我一早就收買、不會給暗夜告密的下屬。”
    宋均居高臨下地俯視對方，發現桑德斯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他笑起來。
    “在你煙滅灰飛的這些天裏，大半個東洋島都成了我的。”
    “你想當尊主，可是尊主手底下一半的詭異都要聽我號令。”
    “陛下，我本來以為你既然敢戴這破王冠，就敢給暗夜造夢呢。”
    宋均拽下桑德斯頭上那頂歪戴的金冠，毫不留情地譏諷。
    “喲，王冠居然是真的啊？我以為和你這破王座一樣，是——”
    “閉嘴！”桑德斯怒不可遏地吼道。
    黑色血管在他慘白的皮膚下蔓延，原本接近於人類的模樣有了幾分詭態。
    宋均重新蹲下來，笑微微地看著憤怒的桑德斯。
    “緩一緩情緒，陛下。”
    “別說是讓我湮滅，你現在連讓自己湮滅都做不到。”
    “如果我願意，我手底下的狗都能把你的詭心當球玩。”
    桑德斯的表情變得很僵硬。
    那雙玻璃一樣熒熒的眼睛對準他，像盯住飛鳥的貓。
    “別這樣，陛下。”
    宋均厚著臉皮，把牧神的功勞全部往自己頭上攬。
    “你湮滅這麽多天，【王國】還能遵循舊製，外麵那些低級詭異還能叫你聲陛下，可多虧了我。”
    “你給自己造出一個【王國】，也隻能聊以慰藉，對暗夜甚至談不上威脅。”
    “但是，如果我們聯手，給暗夜造出一個暗夜塔——”
    宋均揚了揚手裏的王冠，胡編亂造，口出狂言。
    “到時候這破地方就能你一半我一半。”
    桑德斯歪了歪脖子。
    “畫的餅不一定會兌現。”他冷冷地說，“契約拿出來。按照我說的修改，改到兩方平等為止。”
    宋均從善如流地展開那張契約。
    他將契約的內容仔仔細細看了一遍，這才發現這份契約的內容和先前那種純粹奴隸契約有所不同。
    應該是上麵特意修改過，這份契約相當公平，完美貼合桑德斯最後的倔強。
    與其說契約，倒不如說是合同。
    宋均意外地沉默了一下，再次將契約紙展開在桑德斯麵前。
    桑德斯眯起眼睛，從頭到尾認認真真瀏覽一遍。
    五分鍾後，宋均收好那張被打上烙印的契約。
    “合作愉快，陛下。”
    他掏出一把剪刀：“我們今晚就出發去白熊。委屈你在我包裏藏一下了。”
    桑德斯顯然沒有想到宋均還有這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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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臉色猛地難看下來，而宋均連忙趕在他發作前操起那把巨大的剪刀，哢嚓一聲剪掉了一大撮頭發。
    “你他嗎的——！”
    桑德斯覺得自己受到了冒犯，再次變得怒不可遏。
    “冷靜。”宋均完全沒有被桑德斯的情緒影響到。
    他快而清晰地說了一遍要去的列車副本的情況以及目前得到的情報，一麵手起刀落，將桑德斯那頭長卷發剪到了下巴的位置。
    “詭心歸還以後，頭發還可以再長。”
    宋均簡潔地說，看了看桑德斯盈滿憤怒的眼睛。
    “我知道你把容貌看得比較重要，但是帶著一顆不影響方便行動且不會被認出的頭更重要一點。”
    “萬一有需要用到的地方呢？”
    如果桑德斯現在是完整的，那麽他的胸口一定是在劇烈地起伏。
    可惜，目前這個情況，就算生氣和反抗也不會有什麽鳥用。
    大概想明白了這一點，桑德斯隱忍地抿住嘴唇。
    “暗夜在車上，會觀察我們的一舉一動。”宋均笑眯眯地說，“陛下，你也不希望他知道你複活的事情吧？”
    紅色的頭發還是有些紮眼，宋均思索著要不要給桑德斯換個發色。
    他觀察著對方的表情，並沒有立刻行動。
    一下子操作太多，桑德斯絕對會炸掉。
    “別這樣，開心點。”
    宋均笑意盈盈地把王冠扣回對方頭上。
    “不覺得刺激嗎？在暗夜眼皮子底下，扮成他最看不起的人類來搞事。”
    “這可比當年【王國】的戲精彩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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