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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仙門收徒還有兩個月時間，有心思的人家提前會教下孩子對待仙人的態度，而沒心思的人家日子該怎麽過怎麽過，隻是心底會偷偷祈願，盼望自己的孩子寧願沒這福分，也好過有福分卻放棄，引得日後遺憾。
    自那日見過簪子之後，李氏心中始終紮著一根異常折磨的倒刺。家裏進賬的多少她都清楚，因李阿爹素來讓著，所以大半家用也是她那存著。
    心裏又悶又難受，受了多少溫柔的對待，就疑了多少情。終於在一晚，李氏看著李阿爹黑暗裏沉睡的側麵，耳邊仿佛響起了桂平嫂的聲音。
    眼淚滑入鬢邊，涼入心底。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李氏總是頻繁外出，聽得是上次進城的桂平嫂回來了，李氏再去與她打探打探入塾之事。
    在反複折騰了個把月後，李氏再歸家時是坐著一輛外形頗為精美的馬車回來的。
    “阿娘~”李棗兒從門口動靜傳來開始就一直觀望，此刻看到阿娘從馬車上下來，巴巴的跑上前。
    李氏與桂平嫂先下車，隨後車夫立即補上前頭利索地將小矮凳放下：“嬤嬤，請下。”
    隻見一位約莫五十的老婦踩著下地，她的腰板挺直，不大不小的眼睛裏微露精光，麵色平淡，自下車以後便開始上下打量起屋外周圍的環境。
    “宋嬤嬤，家裏簡陋，多多見諒。”走在前頭的李氏微微哈著腰，神情恭敬中帶點討好。
    說完她不忘推推還在身邊蹭著的李棗兒，低聲吩咐：“去尋你的小姐妹，甭在這杵著。別給我喪臉看，不聽話下次就不買胭脂給你了！”
    這話可戳到死穴了，李棗兒撇撇嘴，再依依不舍也得乖乖出門。
    後頭跟著的桂平嫂慢慢跟在宋嬤嬤旁邊：“雖說簡陋，不過打掃的幹淨。”
    待進了外院，她還稍稍挨近了輕聲說道：“翠兒自生完她家那對小的以後，身體就一直不好，呐這屋裏屋外就是她那大閨女打點的，瞅瞅，多整齊。”
    雖然院外大體上簡單空曠，但是看著幹淨舒適，宋嬤嬤點點頭，神色有些滿意。
    李氏看著驚喜，想說但又不敢亂說，桂平嫂無奈的瞪了她一眼，接著補充：“不止止打掃，洗衣做飯可是樣樣上手，就那對小的，那姑娘都照顧的妥妥的！”
    “哦？”宋嬤嬤昵了桂平嫂一眼：“這麽能幹？”
    “可，可不是。”李氏鼓著膽子：“我家小閨女就是猴兒精轉世，鬧起來全家能被她翻騰個遍，不過再鬧騰，大閨女也能收拾好了！”
    宋嬤嬤點點頭，她家小公子喜歡鬧，就得要這麽懂得照顧的伺候人，不過再好也得見見才行。
    在李氏和桂平嫂的攙引之下，她進了主屋，抬眼便看見一個少女正在掃地擦桌。
    少女還梳著雙垂髻，略微鬆散的碎發隨著幹活幅度而飄動，為其添上了一分柔美之色。
    她臉若鵝蛋、輪廓溫婉，雖說氣質平平，膚質有些泛黃，可當她一抬頭，其中變化卻讓宋嬤嬤眼中一亮。
    那一雙淨若清溪的明澈杏眼，溫柔水靈轉動在其間，叫人望見了就心生親切之意，為清秀的麵容添上了一道驚豔之色。
    宋嬤嬤輕瞥了一眼旁邊平俗的李氏，暗道這閨女約莫是隨爹了。
    李堇荁直起身子疑惑地看著門口的人，對於打量的目光忍不住緊張起來。
    宋嬤嬤稍側下身便對著李氏點頭。李氏忙回意，開聲道：“堇丫頭，這是貴人，趕緊的去灶房裏燒些水來，拿你爹好茶來招待！”
    “哎，我這就去。”李堇荁利索的把打掃用具收拾起，等李氏他們坐下來後便快快的走出主屋。
    在進了灶房隔絕掉身後目光以後，李堇荁長長舒了口氣，她有些心不在焉地燒水，思量了好一會後便趁著空隙到自己屋裏找安靜習字的李斯遠。
    “阿姐？”李斯遠奇怪地看著大姐。
    李堇荁走上前，定定看著李斯遠桌上的習字木板，她覺著自己思慮很久卻又似沒思慮一般，隻心底有個聲音在催促她。
    “阿姐，你怎麽了？”李斯遠再次詢問。
    李堇荁對上小弟的眼睛，忽然笑道：“阿遠啊，你去藥園問問阿爹大約什麽時候回來好不好？到時我好看著回來那天準備點啥好吃的。”
    李阿爹在離家不遠的山頭開辟了一方藥園，此時正值春分時期，多是在藥園忙活。
    “阿姐你沒事吧？”李堇荁恍恍惚惚的，讓小小的李斯遠有些不安，他跳下凳子擔心的扯扯阿姐衣擺。
    李堇荁搖首，摸摸他的頭：“快去吧。”
    李斯遠出門以後，李堇荁也回去忙活。她端著茶水進到正屋，從踏入那一刻起，便感覺到坐在上首的婦人毫無顧忌的打量著她。
    “請用茶。”茶上完以後，李堇荁轉個身就躲在了李氏身後，有些厭煩這種目光。
    而李氏卻不知一般，手往後一伸就把她扯上前，語氣寵溺：“你這孩子，快上前讓宋嬤嬤好好端看。”
    李堇荁略微驚訝的看向她，被回以一笑，手還輕輕拍了下她的背。
    宋嬤嬤更近的看見這小姑娘，除卻身子有些單薄，倒無其它過缺，且這小摸樣瞧著挺嫻靜的，若是好生□□一番，日後也是能主持一方院落。
    這樣想著宋嬤嬤便有些安心的端起身前茶杯，聞聞茶味，嘴角劃出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待她喝完一口茶後，慢悠悠道：“小姑娘瞧著有幾分靈氣，老婆子這邊看著甚是歡喜，隻是...”
    昵了眼伸長脖子的李氏，宋嬤嬤也不急，放下茶杯後才道：“我們夫人歡喜才是正理。”
    一聽宋嬤嬤說歡喜的時候，李氏心裏就開始噗噗噗的跳，待聽得後麵的話她便著急跟問道：“嬤嬤意思是？”
    宋嬤嬤笑了幾聲，道：“李夫人，不若哪天帶著小娘子上門一敘？”
    李氏驚喜的咧開嘴，而旁邊的李堇荁卻提了心起來，緊抿幾下嘴唇她還是開口道：“阿娘，這是...”
    “你回屋去吧，阿娘這邊還有事。”話一出，李氏就轉過頭來笑意滿麵，可望著她的眼神卻是平靜無溫：“要聽話呐。”
    這是李堇荁從小看到的眼神，再熟悉不過，手掌緩緩握起。
    “是。”
    在李堇荁回屋沒多久以後，李氏幾人也似乎談妥了，門外馬車的踢踏動靜斷斷續續傳來。
    “哎喲，這可真是大喜事啊！”不消一會，桂平嫂就拍著雙手走進李堇荁房間，大大的嗓門讓正在低頭縫補的李堇荁手中針尖一抖，深深刺入。
    “堇丫頭，可算是撞到大運，你可知道那人誰嗎？”桂平嫂滿臉喜氣，而被道喜的人卻毫無觸動，隻低頭將手指上的血吸允掉。
    “你也快及笄了，這不，給你找了...”話梅說完，便被打斷。
    “堇丫頭，”門外，是麵色涼涼的李氏，她扯了個無甚笑意的笑容：“這麽大人了，我這做娘的也要把你婚事提上來了。”
    “雖說這做主的是你爹，隻是我也要好好為你打算。”
    “畢竟你爹也不容易，操持這麽個大家子，你低下還有三個兄弟姊妹呢。”
    李堇荁低頭不語，隻專心看著手中衣服，仿佛沒聽到。
    李氏見狀，暗哼一聲，轉向便道：“嫂子，我這還有事和你說呢，咱們去別屋。”
    李堇荁的冷淡讓桂平嫂有些尷尬，這一聽得李氏邀請，正是巴不得離開。
    待二人離開後，她才抬起頭幽幽吐道：“做娘的，嗬。”
    晚上時分，李阿爹就便踏著泥濘回的家，一身塵仆，身後跟著幫忙提籃子的龍鳳兄妹。李堇荁甚至驚訝，她以為頂多就得個回來的消息，沒想到是直接歸家了。
    “大姐，我們回來啦！”
    “大姐！”
    李蓁蓁嘰嘰喳喳，背著籃子蹦跳。
    “阿爹，怎麽的突然這般回來了呢？”李堇荁迎上前，順便拿下弟弟妹妹提著背著的東西。
    李阿爹回道：“藥園暫時沒啥了。倒是你，沒事吧？怎麽麵色看起來不太好？”
    眼中關心顯現，李堇荁看了看他，不知為何眼眶一熱，她忙低下頭：“哪能有什麽事啊！大約是剛才被燒水煙火給熏著了，您快進去坐著休息，我給您泡茶。”
    李阿爹看著大女兒走開的身影，若有所思。沒再多問，換了鞋子就進了裏屋，隻見李氏半倚在床邊，麵上樂嗬嗬的。
    他看了幾眼，道：“什麽事這麽開心？”
    聲音一出，李氏被驚了下，她拍著胸口，道：“你回來了也沒個動靜，嚇我一跳！”
    “嚇一跳？是你想入迷了吧。”李阿爹回道。
    李氏一聽，心下竟有些心虛起來，但見他麵色如常不似有什麽，她也就放下些心來，思索一會才道：“怎麽今兒突然回來了，你不是昨天才去的藥園麽？”
    李阿爹邊換外裳邊回道：“阿遠來尋我問啥時候回去，我想著有些藥種還擱家裏，就順道回來拿上，明日再去。”
    李氏一頓，問道：“阿遠尋的你？”
    “是啊，怎麽了？”李阿爹疑問道。
    李氏抓起了身下床單，回道：“沒，隻是見這孩子白天裏好好習字的，可是堇丫頭讓他去的吧。”
    “嗯，阿遠尚小，堇丫頭這般也是讓他休息下，別太過累。”李阿爹補充道。
    這話讓李氏麵色驟淡，回話也終是藏不住冷硬：“嗬，她做什麽自然都是好的。”
    聽著不太對勁的語氣，李阿爹慢慢轉過頭來。平靜的表情讓李氏頓時心裏起了個突，她勉強笑起來：“啊，對了，阿堇再過幾天就要及笄了，這就要成大姑娘了呢。”
    “那又如何？”李阿爹依舊平靜，令她忽然頭皮有些發刺，隻是話出口了還是要繼續：“丫頭大了，那也是時候定親說人家的時候了，不然耽誤了可不好，我這當娘的也不能當甩手掌櫃，何況我還為堇丫頭置辦了嫁妝呢！”
    這些話讓李阿爹麵色鬆快了不少，有些事不是他一個大男人能操心的，妻子這般上心大女兒也是好事。
    李氏打量著自家男人的表情，膽氣也增加不少：“這不，桂平嫂與我搭橋了個人家，是在縣城裏的。”
    李阿爹坐下來，扭身拿起茶壺往杯子倒水，邊問：“哦？哪家人？”
    李氏咽咽口水，她尋思著過往時候的李阿爹雖然是村裏唯一大夫，但那也隻是一個土大夫而已，就是進城也不過是偶爾去買些她都識得的藥種，他應是不知道。
    “嗯？到底哪家人？”李阿爹催促道。
    李氏深吸口氣，終於開聲道：“這人家就是縣丞家的小公子！”
    聽此，李阿爹手上一頓，臉上鬆快即刻褪去，握著杯子的手青筋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