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石”貝斯的暴怒如同實質的衝擊波，震得他腳下的金屬甲板都微微凹陷。
    他那小山般的身軀動了，一步踏出，便跨越了數十米的距離，巨大的拳頭裹挾著令人窒息的風壓和毀滅性的能量，如同隕星般砸向方正！
    這一拳的威勢，遠超之前所有頭目的總和。
    虛空仿佛被撕裂，發出不堪重負的嗡鳴。
    周圍的海盜們即便隔著防護屏障，也感到心悸不已，紛紛露出敬畏與狂熱的神色。
    “船長出手了！”
    “殺了那小子！為頭目們報仇！”
    “把他砸成肉醬！”
    海盜們的歡呼聲再次響起，他們堅信，在船長絕對的力量麵前，這個詭異的人類絕無幸理！
    麵對這足以轟碎小型域島的恐怖一擊，方正隻是微微蹙了下眉頭，似乎覺得這動靜有點吵，隨即又恢複了那副古井無波的淡然表情。
    “力量尚可，可惜…太笨重了。”他在心中淡淡評價。
    如果說之前那些小頭目是煩人的蒼蠅，那這貝斯，頂多算是一隻撲騰得比較厲害的小鳥，連翱翔天空的雄鷹都算不上，更別提與他這條巨龍相比了。
    拳頭將至，勁風已經吹動了方正的頭發。
    方正卻連格擋的姿勢都懶得做，隻是隨意地抬起一隻手，五指張開，對著貝斯來襲的方向輕輕一握。
    嗡！
    一種奇異的波動瞬間擴散開來。
    貝斯那勢不可擋的巨大拳頭，在距離方正不到十米的地方，猛地戛然而止！
    仿佛撞上了一堵無形卻堅不可摧的牆壁！
    不，不是牆壁。
    仔細看去，貝斯船長周圍的空間微微扭曲，形成了一個透明的立方體囚籠，將他龐大的身軀完全禁錮在了其中！
    “嗯？！”貝斯一愣，隨即臉上露出暴戾和不屑的獰笑，“空間天賦？雕蟲小技！給老子破！”
    他對自己力量有著絕對的自信，怒吼一聲，全身肌肉虯結，更加狂暴的力量匯聚於雙拳，如同擂鼓般狠狠砸向那無形的空間壁壘！
    “轟！轟！轟！”
    震耳欲聾的撞擊聲不斷響起，能量波紋在囚籠壁上劇烈蕩漾。
    貝斯每一拳都足以開山裂石，但詭異的是，他所有的力量轟擊在那空間壁壘上，都如同泥牛入海，被一種更加玄奧的力量輕易地分散、卸除、吸收。
    那空間囚籠甚至連晃都沒有晃動一下，穩如磐石！
    連續十幾拳轟出，虛無之海都被震出漣漪，但那空間囚籠依舊完好無損。
    貝斯船長臉上的不屑和暴怒漸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絲愕然和逐漸蔓延開來的驚慌。
    “不可能！這不可能！”他咆哮著，開始動用更強的殺招，甚至動用了某種燃燒氣血的秘法，試圖強行突破。
    然而，一切都是徒勞。
    那空間囚籠仿佛不屬於這個維度，任他如何掙紮，如何爆發，都無法撼動其分毫。
    他感覺自己就像一隻被關在玻璃箱裏的野獸，看似張牙舞爪，實則可笑又可悲。
    冷汗，終於從貝斯船長巨大的額頭上滑落。
    他驚恐地看向外麵那個依舊一臉平淡的人類青年，一個可怕的念頭如同冰水般澆遍他的全身。
    踢到鐵板了！
    不，是踢到鈦合金振金板了！
    這根本不是一個層次的對手！
    能如此輕描淡寫地用空間之力將他徹底禁錮，其實力恐怕遠遠超越了他的想象！
    什麽麵子，什麽尊嚴，在絕對的實力和死亡麵前，都是狗屁！
    貝斯船長能混到今天這個位置，靠的不僅僅是實力，更是審時度度和……不要臉！
    就在所有海盜期待著船長大發神威打破囚籠的時候，令他們眼珠子差點掉出來的一幕發生了。
    隻見他們那強大無比、凶名赫赫的船長，“裂石”貝斯，猛地停止了所有攻擊。
    他那龐大的身軀以一種極其別扭又迅捷的速度，“噗通”一聲跪倒在了空間囚籠裏！
    由於體型太大，跪下的動靜甚至讓整個囚籠都震了一下。
    緊接著，貝斯用他那粗獷的嗓門，發出了與他形象完全不符的、充滿諂媚和哀求的聲音，語速快得驚人：
    “大人！大佬！主人！饒命啊！是小貝我有眼無珠！冒犯了您神威！求您饒我一條狗命吧！我願意認您為主！從此以後您就是我的老大！這艘船，這些小弟，還有我所有的財寶，都是您的了！隻求您別殺我！我很有用的！我能打能扛能搶地盤！求求您了！”
    說完，他還“砰砰砰”地磕起頭來，雖然磕在無形的空間壁壘上，但那態度之誠懇，語氣之卑微，變臉之速度，堪稱教科書級別。
    全場海盜：“？？？”
    格裏德、托格尼：“？？？”
    他們剛剛爬起來，正準備給老大喊666，結果看到這幕，直接懵了。
    方正：“……”
    他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額頭上仿佛垂下幾條黑線。
    他算是見識到了，這大塊頭不要臉的程度，簡直和格裏德有得一拚，甚至猶有過之。
    這聖域的海盜，都是這種德行的嗎？
    方正懸浮於空，目光平靜地看著在空間囚籠裏磕頭如搗蒜的貝斯。
    那龐大的身軀做出如此卑微的動作，形成了一種極其怪異的反差。
    他略作沉吟，聲音聽不出喜怒：“給我一個不殺你的理由。”
    貝斯聞言，巨大的身軀一顫，隨即狂喜湧上心頭！
    有機會！
    他立刻抓住這唯一的生機，大腦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運轉起來，語速飛快地說道：
    “大人！尊貴的大人！理由！當然有理由！”貝斯努力讓自己的笑容顯得更加真誠，“您看，您乘坐的這艘域舟……呃，非常質樸，想必您是剛剛從一方小世界踏入聖域不久，對這片廣袤無垠的虛無之海和無數域島並不熟悉，對嗎？”
    他小心地觀察著方正的臉色，見對方沒有反駁，心中大定，繼續說道：“而小人我！在這片海域當了上千年的海盜……啊不，是在這片海域‘討生活’上千年了！不敢說對聖域了如指掌，但各大已知域島的方位、勢力分布、一些禁忌區域和航道捷徑，我還是很清楚的！有我為您做向導，絕對能為您省去大量摸索的時間，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他頓了頓，又趕緊補充最重要的籌碼，指了指身後巨大的海盜船：“而且，您看我這艘‘暴掠號’，雖然比不上那些最頂級的豪華域舟，但比您現在這艘……咳咳，要寬敞舒適得多！內部設施齊全，儲藏豐富，絕對能保證您在漫長的旅途中不會感到無聊和疲乏！您需要的是一個能代步、能居住、能提供信息的移動堡壘，而我能提供這一切！隻求大人饒我一命，給我一個效忠的機會！”
    方正聽完，確實心動了。
    他獨自在虛無之海漂流了一個月，深知沒有方向和目標的痛苦。
    格裏德和托格尼這兩個活寶除了鬥地主和吵架，在導航方麵完全是負貢獻。有一個熟悉環境的老油條做向導，無疑能極大提升效率。
    更重要的是，貝斯提到了“舒適”。那艘巨舟看起來確實比他這個“大樹棺材”要強太多了。
    於是，方正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你知道‘天道神廟’的位置嗎？”
    貝斯心裏咯噔一下，知道這個問題直接關係到自己的生死。他不敢有絲毫隱瞞或誇大，仔細思考了一下，謹慎地反問道：“大人，請問您來的世界，是否存在一個……嗯，非常有特色，通常會提供難度選擇的特殊副本？”
    方正愣了一下，沒想到貝斯會問這個。他隻是稍稍停頓便點了點頭：“有。”
    貝斯臉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連忙追問：“大人恕罪，小人需要確認一下，這對找到神廟至關重要。請問那個副本裏的主要敵人是什麽？”
    “蟑螂人。”方正言簡意賅地回答，同時心中疑惑更深。
    “太好了！這就對了！”貝斯興奮地一拍大腿雖然還在跪著），“大人，據傳聞和零星記載，那個特殊的副本，其實就是‘天道神廟’留在各個小世界的‘線索’！每個小世界的這個副本內容都不盡相同，但其核心意義是指引強者前往神廟的方向。”
    不同的世界所指引的神廟並不是一樣的，但功能都是一樣。
    他組織了一下語言，詳細解釋道：“您世界的副本是‘蟑螂人’，這就意味著，‘天道神廟’的真實位置，極大可能就隱藏在蟑螂人所在的‘域島’附近！隻要我們能找到蟑螂人所在的域島，就能順藤摸瓜，找到天道神廟！”
    這個解釋讓方正豁然開朗，一直以來的迷霧似乎被撥開了一些。
    但他立刻抓住關鍵點：“那麽，你知道蟑螂人域島在哪裏嗎？”
    貝斯臉上的興奮頓時僵住，變得有些尷尬和惶恐，他小心翼翼地回答：“呃……回大人，這個……小人確實不知。蟑螂人並非什麽強大的著名種族，它們的域島可能比較偏遠或者不起眼，小人活動的海域並未聽說過……”
    看到方正的眼神微微變冷，貝斯魂飛魄散，趕緊搶著說：“但是！大人！小人不知道，不代表別人不知道！”
    他急切地指向身後巨舟上那些已經看傻了眼的海盜們，“小的這些手下，來自四麵八方、各種各樣的域島！說不定就有誰聽說過甚至來自蟑螂人域島附近！我們可以問他們！集思廣益！肯定比您一個人漫無目的地尋找要快得多！”
    這個提議很實際。
    方正點了點頭，對這個答案還算滿意。
    他心念一動，那堅固無比的空間囚籠瞬間消散於無形。
    重獲自由的貝斯頓時感到全身一鬆，一種劫後餘生的巨大喜悅充斥心頭。
    他連忙爬起身，但依舊保持著謙卑的姿態，對方正躬身行禮，態度比剛才更加恭敬和忠誠：“多謝大人不殺之恩！貝斯從此以後唯大人馬首是瞻！必將竭盡全力助大人找到天道神廟！”
    此刻，什麽海盜王的尊嚴，什麽劫掠的快樂，在絕對的力量和生存麵前，都不值一提。
    能抱住這樣一條粗壯的大腿，說不定是他貝斯這輩子最幸運的決定。
    一眾海盜看著他們那位平日裏威風凜凜、殺伐果斷的船長，此刻卻像個卑微的仆從一樣，亦步亦趨地跟在那個人類青年身後，臉上還帶著近乎諂媚的笑容，心中可謂是五味雜陳。
    恐懼、茫然、屈辱……種種情緒交織。
    但沒有任何人敢出聲質疑，連貝斯船長在那位麵前都如同嬰兒般無力，他們上去也隻是送死。
    實力為尊的法則，在虛無之海中體現得淋漓盡致。
    “大人，您小心腳下，這邊請。”貝斯殷勤地引導方正登上了“暴掠號”海盜船。
    真正踏上這艘巨舟的甲板，方正才更直觀地感受到它的龐大。
    腳下的甲板並非普通的木材或金屬，而是某種經過特殊處理的堅韌材料，寬闊得足以讓數十輛馬車並排奔馳。
    放眼望去，船體上層建築鱗次櫛比，桅杆高聳入雲雖然虛無之海沒有雲），掛著各式各樣的風帆和旗幟。
    這根本不像是一艘船，更像是一座漂浮在虛空中的小型城鎮！
    貝斯在一旁小心介紹著：“大人，這邊是生活區，船員……呃，手下們都住在這裏。那邊是訓練區和武器庫。往前是倉儲區，堆放物資和……戰利品。”
    他偷偷瞄了方正一眼，見對方沒有不悅，才繼續道：“船中部有種植園和生態循環係統，可以提供新鮮食物和空氣。後麵還有娛樂區……當然，都是些粗鄙的玩意兒，入不得大人您的眼。”
    隨著貝斯的介紹，方正看到了規劃整齊的艙室、甚至還有小小的街道；看到了被透明能量罩籠罩的綠色種植園，裏麵生長著奇異的作物；看到了酒館、賭場之類的場所……應有盡有，確實如同陸地上的一個功能齊全的小型社區。
    方正臉上雖然依舊平靜，但眼底深處還是掠過一絲震撼。
    這海盜頭子，倒是挺會享受。
    格裏德和托格尼兩個小家夥早就按捺不住了，在小域舟裏憋了一個月，看到如此廣闊的新天地，頓時如同脫韁的野狗。
    “哇！好大的船！”
    “那邊好像有好吃的！”托格尼鼻子聳動。
    “走！去看看！”格裏德一揮手，兩個小身影嗖地一聲就竄了出去，瞬間消失在錯綜複雜的船艙通道裏。
    方正也懶得去管他們，在這艘船上，諒他們也惹不出什麽大麻煩，就算惹了……反正有貝斯兜著。
    他對貝斯示意道：“把所有人都集合起來，我有話要問。”
    “是！大人！”貝斯立刻領命，轉身對還在發愣的手下們吼道：“都聾了嗎？！沒聽到大人的命令？！吹集結號！所有能動彈的，全給老子到中央廣場集合！快點！”
    嗚——嗚——嗚——
    低沉而巨大的號角聲回蕩在整艘暴掠號上空。
    方正原本以為這艘船最多也就容納一兩萬人頂天了。
    然而，當黑壓壓的人頭從船艙各處如同潮水般湧向船體中部的巨大廣場時，他才發現自己低估了這艘巨舟的容量。
    放眼望去，廣場上密密麻麻站滿了各種各樣的生物，形態各異，種族繁多，數量恐怕不下十萬之眾！其中大部分都衣衫襤褸，眼神麻木，脖子上或手腕上戴著限製能量或象征奴隸身份的鐐銬和項圈。
    他們顯然是貝斯海盜團掠奪來的奴隸，負責船上的各種苦役。
    隻有少部分人穿著相對整齊，神色間帶著海盜特有的凶悍和狡黠，這些才是真正的海盜戰鬥成員。
    貝斯有些尷尬地解釋道：“大人，跑船需要很多人手……這些奴隸都是‘資產’，幹粗活累活的。”
    方正淡漠地點點頭，對這些奴隸的遭遇並無太多感觸，聖域的法則就是如此殘酷。
    他目光掃過下方躁動不安的人群，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一個生物的耳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我找你們，隻問一件事。誰聽說過，或者知道‘蟑螂人’這個種族？誰知道它們所在的域島在哪個方向？”
    話音落下，廣場上先是死寂一片，隨即爆發出巨大的嗡嗡議論聲。
    海盜和奴隸們都在交頭接耳，互相詢問。
    “蟑螂人？那是什麽弱雞種族？”
    “沒聽說過……”
    “好像有點耳熟？”
    “誰知道啊，聽起來就很弱的樣子。”
    議論持續了好一陣，卻遲遲沒有人站出來。
    貝斯的額頭開始冒汗，生怕讓新主人失望。
    就在方正微微皺眉，覺得可能希望不大時，奴隸人群中，一個身材瘦小、皮膚呈灰綠色、長著細長尾巴和大眼睛的生物怯生生地舉起了手。
    “大…大人……我…我可能知道一點……”
    刷！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集中到他身上。
    貝斯立刻吼道：“出來！快滾出來回話！”
    那名奴隸嚇得一哆嗦，連忙連滾帶爬地跑出人群，跪在方正麵前不遠處。
    “說！”方正言簡意賅。
    那奴隸咽了口唾沫，緊張地說道：“回…回大人！小的……小的原本所在的域島名叫‘千帆港’，是一個中大型的貿易域島，很多種族的商船都會去那裏交易……”
    他稍微鎮定了一些，繼續說道：“大概在幾十年前，我在交易所上見過一次那種……嗯，很像大人您描述的‘蟑螂人’。他們看起來很警惕，數量不多，用一些奇怪的礦石換取了一些生活物資。我當時好奇，和他們聊了幾句，他們口風很緊，沒透露自己從哪裏來，但聽他們偶爾交談時提到的航行時間和補給情況推測，他們的域島距離‘千帆港’應該不會特別遙遠，大概在……在那個方向的某片海域。”
    他伸手指了一個大概的方位。
    方正眼中終於露出一絲滿意的神色。
    雖然信息依舊模糊，但總算有了一個明確的方向和參考坐標，這比他自己在虛無之海裏漫無目的地漂流要強太多了！
    “很好。”方正點了點頭，“你叫什麽名字？”
    “回大人，小的叫巴洛。”奴隸受寵若驚地回答。
    “巴洛，從現在起，你負責帶路。找到千帆港，然後嚐試尋找蟑螂人域島的線索。”方正下令道。
    “是！是！大人！小的必定竭盡全力！”巴洛激動得幾乎要哭出來，他知道這是改變命運的機會！
    貝斯也鬆了口氣，連忙拍馬屁：“大人英明！有巴洛帶路，必定能很快找到！請您移步船長室休息，我立刻下令調整航向！”
    控製室內，有著眼花繚亂的一個玻璃罩套著的樹葉，那都是域島之樹的樹葉，樹葉會指向自己所在域島的方向。
    在巴洛的一番尋找後，終於找到了千帆港的“樹葉”了。
    就這樣，暴掠號巨大的船身開始緩緩轉向，朝著巴洛所指的方向，駛入茫茫虛無之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