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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9章 見與不見

    若說洛一誠心情比較好的時候，那大概是下午茶的這個時間。

    四點多鐘的太陽散發著橘紅色的光澤，堪堪照在他那扇窗戶上，窗簾隻拉開一層，隔著那層淡淡的白紗，他偶爾會靜靜地注視著天邊的那輪紅日。不那麽炫目卻顏色豔麗，讓人觀之心情舒暢。

    窗紗的顏色從這時候起開啓了自己的化妝舞會，橙紅色、橙白色、橙灰色、灰白色、灰色、黑色……

    自他回來之後，那層紗簾就從未被拉開過。他與世界就隔了這層薄薄的屏障。這也是他為自己做的一層最好的防護罩。

    他有時候是渴望陽光經過這裏的，下床可以走動的時候，他甚至會去用手觸摸那四點鐘特有的橘色紗簾，他已經許久不曾感受過陽光的熾烈了。可一但有人進來的時候，他卻故意背過身去，以表現出一切的漠視。

    他從不知道自己竟然是個如此矛盾的個體。

    門口的腳步聲漸漸清晰，敲門聲隨之響起。他沒有應答，知道這個時間一定是母親又來給他送水果和下午茶。手邊的書隻讀了一半，他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把書攤平在腿上，接著埋下頭繼續讀著。

    這是近些日子以來，他唯一的娛樂方式。

    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樣。母親把餐盤輕手輕腳地放在一側的小桌上，並沒有離開，反而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足夠久的時間，沒有嘆氣也沒有說話，久到他已經開始生疑，屋子裏是不是除了他還有一個人？

    直到他擡起了頭。讓他難以置信的是，眼前出現了一個絕不可能出現的人。是他的錯覺嗎？

    洛一誠在看到她的時候瞳孔迅速收縮，心跳都漏了半拍。然後他馬上意識到自己的樣子，迅速低下頭整理好自己的情緒，又緊張地別過臉去。

    該死的，她偏偏站在他的右側，他右頰的那道傷疤不是正入她眼，他急忙站起背過身去。

    眸子中隨即寒光一片，他冷冷地對身後的人低聲吼道：“出去！”

    “洛一誠，你好嗎？”看他迅速轉過身，語氣的冰冷和態度的決然，讓她有些不知所措，所以隻好呆呆地問道。

    瞧！她問得什麽問題？每次看到他的時候，嘴巴好像從來都不受自己的控製似的。他過得不好，還用問嗎？

    看到他臉頰上的那道傷痕，她剛才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忍了好久，沒有讓自己哭出來，她好想跑過去摸摸他，問問他還疼不疼。

    可她又不敢問，一想到自己不能替他疼，那種無力感會讓自己難過得喘不上氣。

    洛一誠眉心漸漸蹙起，深吸了一口氣，神情中帶著強烈的不耐與冷漠。

    “出去！”他的語氣愈發不善。是人都聽得出來，主人在下逐客令。

    可他身後的女子，好像完全沒有被嚇到，她目光癡纏地望著他高大偉岸的背影。

    他個身影好像完全沒有變依舊高大挺拔，但他周身散發出來的戾氣又讓人望而卻步。

    雖然他努力的在僞裝著自己，盡量表現出冷酷無情又殘忍易怒。可童昕知道，那不是真正的他。

    毫不被嚇退地一步一步靠近他的身軀，而身前的男子似乎是察覺到了她的意圖，麵色更加陰冷了起來，他側了側頭，改變了方式，語氣嘲諷道：“怎麽？你還沒有看夠是嗎？”

    童昕卻如同沒有聽到一般，猛得撲了過去，緊緊地抱住了他的腰身哽咽了起來。

    洛一誠已經想好的絕情又殘忍的話，還沒來得及再次說出口，被她這一撲一抱，全都含在嘴裏化了。

    她柔軟的身軀緊緊貼著他的後背，讓他的全部僞裝全部防護，瞬間丟盔棄甲。

    一個久違了女子的溫柔嗓音在他耳邊幽幽響起，她說：“洛一誠，我好想你。”

    終於說出了心中的話，終於抱住了夢中的人，童昕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已經泣不成聲。她不禁又收緊了他腰間的手臂。他為什麽不回頭看看她，抱抱她？

    洛一誠揚起了頭，閉了閉眼，好看的喉結滾動了一下，然後垂下頭緩緩睜開雙眼，目光中又是一片冰冷，而且更加幽深不可測。

    他快速拉下她的手臂，轉過身來怒視著她道：“想我？想見我這個鬼樣子嗎？”

    他指著自己臉上猙獰的傷痕，惡狠狠地質問著她。他的步步緊逼讓童昕節節後退。

    不是的，她搖了搖頭，可他眼神中的兇狠和冷酷讓她有些適應不了。

    她想要趕快安撫他道：“沒……沒關係的，洛一誠，隻要……”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他狠狠地打斷了，他表情怪異，似笑非笑，這牽動了他右臉上的傷疤，讓他整張臉看起來怪異又可怕，他發狂似的對她吼道：“沒關係，收起你的憐憫，我不需要你的同情，現在馬上給我滾出去。”

    從沒有見過發這麽大脾氣的洛一誠，童昕有些被嚇傻了。她踉蹌著後退至門口，小臉有些發白，淚眼朦朧地望著這個仿佛從地獄裏走出來的修羅。

    怎麽會這樣，洛一誠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我沒有憐憫你，我沒有……”她努力地解釋著，可他眼神中的冰冷和不信任讓她不寒而栗。

    要怎樣才能讓他相信呢！

    洛一誠現在有些歇斯底裏，他憤怒的眸子中已經布滿了血絲，臉上呈現出的瘋狂的表情完全不給童昕說話的機會。

    “滾出去，不要再說了。”

    接著一個大力，她被狠狠地推出了門，漆黑的房門隨即被重重地甩上。

    “洛一誠，洛一誠……”她一邊哭一邊敲著門，可門裏的人如同磐石一般不可移。

    終於門外的敲門聲和哭泣聲漸漸地弱了下來。隱隱聽到她離開之際，對著緊閉的房門頗為幽怨地說了一句：“你就那麽在乎你的臉嗎？”

    洛一誠靠在冰冷門板上，想讓自己冷靜下來，可能是剛才甩門的動作太大。胸口裏傳來的陣陣疼痛讓自己的腦子無比清醒。

    是的，她的每一句話，他都聽得清清楚楚。他自己說的每一句話，他也明明白白，他腦子並沒有發昏。

    望著鏡子裏那張猙獰醜陋的臉，他以後的路要怎麽走，他都不知道。

    所以，他憑什麽去耽誤一個那麽好的女孩子。

    童昕，這是我送你的最後一份禮物了，你一定要幸福。

    洛一誠，你其實就是一個懦夫。他轉過身狠狠地捶了牆壁一拳。

    有些人的眼淚流在臉上，而有些人的眼淚則流在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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