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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章 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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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厘：“……”

    媽媽視線匆匆掃過賀厘手機屏幕, 語氣溫和問道：“什麽事情啊這麽著急？還沒回完。”

    賀厘深吸一口氣，把手機熄屏：“回完了。”

    舅舅和舅媽對視了一眼，話題又轉到賀厘身上：“一眨眼就過去這麽久了, 厘厘都這麽大了。”

    賀厘眼皮跳了跳, 她露出個禮節性的笑容, 掩飾性地拿起了裝著飲料的杯子。

    根據往常的經驗，賀厘有一種對麵舅媽仿佛下一秒就要問她男朋友怎麽沒一起來的預感。

    但出乎賀厘意料, 說完這句，話題又轉向別的方向了。

    牆上最中間掛著一個鐘表, 指針一下下轉動。飯桌上說話的聲音、電視上裏吵鬧的聲音全都都沒能灌進賀厘的耳朵裏。

    天色已經全然黑了, 透過玻璃窗可以望到院子裏麵的樹, 燈籠的光把這個院落照的明亮，反而透出幾分溫馨來。

    賀厘忽然想起來高三那個寒假的新年。

    高三學業緊張, 寒假滿打滿算隻放不到兩周，作業量也不算少。

    賀厘高三的時候是她媽媽和爸爸吵架吵得最兇的時候。一度到要離婚分道揚鑣的程度, 但每次都不了了之。

    寒假過年那段時間自然也沒能幸免。

    雖然為了不影響賀厘高考的狀態, 他們有在維持平和的假象，但暗流湧動依舊明顯。

    賀厘有些喘不過氣。

    年前的最後一天，沉默了將近兩周的安靜氛圍終於被打破。

    “現在就去……”

    “你要是不離我瞧不起你——”

    賀厘安靜地躺在床上，假裝自己沒聽見。

    她翻了個身把手機拿出來，翻了一遍聊天列表，卻找不到可以發消息的人。

    賀厘把臉埋進被子裏。

    這一架從早上吵到晚上, 賀厘一整天都沒出房門。

    等到晚上吵累了, 媽媽和爸爸才終於想起來賀厘和賀堯遲還沒有吃飯。

    賀堯遲才上初中, 把自己關在房間裏, 聽到媽媽叫他出去吃點東西，隻敷衍道：“吃過了, 不餓。”

    媽媽的聲音顯得很疲累。

    賀厘拒絕不了，她拉開門，沉默地吃了一碗麵。

    明明是跨年夜，但仿佛大家都忘掉了這個日子，整個屋子裏氣氛冷如冰窟。

    賀厘吃完麵就回了房間。

    她又翻來覆去地看了一遍好友列表，最終關掉聊天軟件，打開通訊錄。

    除去快遞和騷擾電話，她最近一通通話記錄還是在離校前。

    月亮幽幽地發著光，窗戶外是風和雪。

    賀厘還是睡不著，胃也有些難受，她慢吞吞坐起來，弓著身子，腿微微彎曲。

    又坐了兩三分鐘，賀厘還是把電話打出去了。

    賀厘片刻失神，又覺得自己真是瘋了。誰知道對麵是不是已經睡了，賀厘伸手正想按掉電話，那邊卻已經先一步點了接通。

    “嗯？”

    沈同矢的聲音和賀厘平時聽到的不太一樣，不知道是因為臨時被她吵醒所以顯得有些懶懶的，沒有平時那麽清冷，還是隻是因為通過手機聲音失真。

    賀厘不敢多想，也忘了之前她跟沈同矢打過電話，她下意識想說點什麽，想說的話卻又全部被咽回去。

    沈同矢似乎是緩過神來了，聲音和語氣又跟平時大差不差了，但相比而言，又莫名多了一點柔和：“什麽事？”

    沈同矢一向是這樣，無論是平時補課還是相處的時候都表現的清冷又寡言，不喜歡多說話的樣子。

    吵架聲早停了，爸爸帶著東西進客臥去睡覺了，媽媽依然在主臥。整個房子都靜悄悄的，賀厘喉頭哽了哽，她想聽有人說點什麽，什麽都行。但卻對電話那頭的人說不出來一個字。

    沈同矢等了一會，聲音還是淡淡的：“沒有事情我就掛了。”

    他坐在床上，半靠著床頭。

    窗簾嚴嚴實實擋著外麵落進來的光，又因為我沒開臺燈的緣故，整個臥室顯得格外漆黑。

    沈同矢盯著手機上備注的名字看了一會，說完這句話，打開了床頭的臺燈。

    賀厘下意識想讓對麵別掛電話，又直接說不出口，半響，在對麵即將掛斷前出聲：“有個題我做不出來想問你，不知道你方便嗎？”

    電話那頭安靜了兩秒：“題目是什麽？”

    賀厘視線落在手機屏幕的時間上。

    晚上十一點二十三分。

    雖然說平時在校這個時間也不算特別晚，單現在是放假。

    賀厘一時間有些後悔她剛才慌不擇路說出的理由，但又想不到更好的說辭，隻能硬著頭皮道：“我拍一下發給你。”

    說完這句話，賀厘才想起來，她並沒有沈同矢的好友。

    明明當時並沒有想太多。

    現在坐在熱鬧的，可以稱得上闔家團圓的飯桌上。舅媽笑意盈盈地拿著杯子問賀厘工作的情況，飯香撲鼻。

    賀厘卻鬼使神差想起了當年那一天。

    她終於在將近八年後的時間跨度後，反應過來當時電話對麵的安靜究竟是什麽原因——因為他當時也是一個人。

    他們隔著手機，過了一個隻屬於他們兩個人的新年。

    在一個近乎可以稱之為拙劣的借口下，心照不宣的借著一道物理題，在寒風吹過、細密的雪自由落下的冬天，互相取暖。

    媽媽轉過頭，看著賀厘手裏握著的已經空掉的飲料杯，忍不住道：“怎麽光喝飲料不吃菜，在你舅舅家怎麽還顯得這麽生分。”

    她給賀厘又添了一杯飲料。

    胳膊邊的手機依然很安靜，沒有彈出任何消息。賀厘看著桌子上的一張張笑臉，忽然意識到付嶼為什麽今天一整天沒給她發消息了。

    雖然前兩天對方還在說希望她多陪一天他的話，但是到了這個時候，對方還是不希望她為難，更希望她闔家團圓。所以幹脆不主動說話。

    賀厘指尖蜷縮了兩下。

    腦海裏仿佛又出現了那個安靜的夜，隻有呼嘯的風，和安靜的電話。

    她的手機叮叮適時響了兩聲。

    賀厘解鎖手機屏幕，發現是同事發過來的新年祝福。她不動聲色地切出聊天軟件，表情看不出絲毫破綻。她偏過頭，用稍微有些低的聲音對旁邊的媽媽道：“我有點急事，回酒店一趟，你們先吃吧，我今天晚上就不回來了。回頭我再專門上門跟舅舅舅媽吃頓飯。”

    媽媽看她神情不似作僞，但遲疑了片刻還是開口挽留了一下：“忙完了能趕回來還是回來一下。”

    賀厘點了下頭，客氣地道了個別，然後才離席。

    “……”

    原本有些昏昏欲睡的賀堯遲盯著賀厘離開的背影瞬間精神。

    賀厘對此一無所知。

    除夕夜幾乎打不到車，但又不是完全絕對的。

    賀厘折騰了一番，等真正坐上車回酒店的時候，已經過了零點。

    她坐在車上。

    手機裏陸陸續續彈進來無數消息。

    有萬臻臻掐著點發進來的新年快樂，還有其他朋友慢了兩三分鐘發過來的祝福。大家都在跨年，就連安靜了一整年的家長群也變得熱鬧起來。

    一條條祝福的消息彈出來。

    唯獨沒有付嶼的。

    賀厘點進聊天框。

    最上麵是熟悉的“正在輸入中”幾個字眼。

    原本打算給付嶼打個電話說一下，賀厘此時轉變了主意。她退出聊天界麵，先給朋友和同事還有親戚一一回了消息。

    又在家長群跟著其他老師一起回了一句同樂。

    賀厘在家長群發完消息之後，付嶼的那句新年快樂姍姍來遲，出現在兩個人的對話框裏。

    這是新的一年賀厘和付嶼聊天框的第一條消息。

    賀厘側過頭，熱鬧了好幾天的洛江今天難得顯得安靜了一點。但依然有很多小孩在外麵放煙花。

    路邊的景物快速移動，又消失不見。

    明明不算長的車程，還沒有賀厘和付嶼第一次“相親”去吃飯那天的車程久，賀厘的心髒不重不輕地跳動著，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

    到了酒店樓下，付完錢從出租車上下來。夜裏涼風吹了吹，即便賀厘戴著圍巾，她也忍不住縮了下脖子。

    距離更短了。

    現在是個很好的時間段，在外麵跨年的人依舊沒有回來，而在酒店裏麵的人了也不會選擇這個時間出門，所以電梯人也格外少。

    賀厘上次去過付嶼的房間，直接按了付嶼的樓層。

    兩個人的距離越來越短，電梯緩緩上升，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後麵要見到付嶼，賀厘的心髒卻不受控製的跳的更快了一點。

    她按完樓層後，拿起手機，給付嶼也回了四個字。

    ［新年快樂］

    付嶼仿佛終於憋不住一樣。

    聊天框頂部的正在輸入中出現了半響，又消失，又出現。

    從頭到尾賀厘都沒收到一條消息。

    賀厘撥了個電話過去。

    手機鈴聲響了不過五秒，很快被接通，付嶼的聲音裏麵的情緒刻意被抑製住：“怎麽了？”

    他頓了頓，把剛才沒打出來的話親口說了出來：“新年快樂，新的一年要快快樂樂。”

    很俗氣的祝福，賀厘卻有點想掉眼淚。

    她想起了她生日的時候付嶼也是這樣的語氣。

    “我會幫你實現一切願望的，你要快樂。”

    賀厘眨了下眼，半張臉都在圍巾裏，所以聲音有些含糊，又輕又溫柔：“付嶼。”

    “嗯？”

    “你在酒店嗎？”

    付嶼的聲音顯然變得緊張了一點：“在，怎麽了？”

    賀厘彎了下唇：“我叫了個跑腿給你送了點東西，你記得取一下。”她語氣聽不出來異樣，繼續道：“我媽媽叫我了，不說了。”

    付嶼的語氣變得平靜下來，嗯了一聲。

    他剛掛斷電話，就聽見了門鈴響起的聲音。

    他不疾不徐地到門口開門。

    卻在看到門外的人一瞬間動作頓住。

    剛才的猜測成真。

    付嶼低著頭，看到麵前的人臉被凍的有點粉，一雙眸子水潤明亮。原本半張臉埋在圍巾裏，一看到他就說擡起頭，露出個笑容，睫毛微微顫動著。

    像小刷子一樣，掃過付嶼的心。

    這次他還沒開口，就看見賀厘彎了下眸。

    “沈同矢，方便給我講道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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