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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

    這是一處普通的四合院，眼下是夏秋之際，白天的時候雖然還是很炎熱，但到了傍晚的時候，已經有了些涼爽的風，吹得院子裏的樹葉沙沙作響。

    葡萄架下的石桌上，放著一盤切好的西瓜，伍一拿起一塊，吃了一口，笑著對盛遠說， “是沙瓤的，好吃。你也嘗嘗。”

    盛遠笑著看她，伸手輕輕替她擦掉了嘴角邊不小心沾上的一點西瓜汁。

    伍一看了一眼旁邊，小聲說， “孩子還在呢……”

    “娘，那些柿子也快熟了吧”長安指著院子角落裏的一棵柿子樹說， “到時候我找根竹竿打下來給妹妹吃。”

    伍一看了一眼這棵柿子樹，上麵已經已經結滿了青綠色的果子，再過半個多月就要變紅了吧。這棵柿子樹，是她們剛來這裏，買下這個四合院的時候種下的，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八個年頭。長安也已經從一個清秀的少年，長成了青年，眉眼間隱約有盛遠年輕時的樣子。

    小女兒紮著兩條麻花辮，長得白皙清秀，看著很乖巧。她靠在伍一的胳膊上，撒著嬌說， “我喜歡吃娘做的柿子餅。”

    這柿子餅，還是伍一來了這裏後，才學會做的。等柿子軟透了以後，摘掉柿子蒂，再剝下柿子皮，把搗碎的柿子跟麵粉和在一起，做成一個個小小的圓餅，再放到油鍋裏慢慢地烙熟。剛烙好的柿子餅有些燙手，稍微吹一吹，放到嘴邊咬上一口，又香又甜，口感軟軟糯糯的很好吃。

    “好，到時候等柿子熟透了，娘就做給你吃。”伍一笑著理了理女兒的兩條小辮子，又對盛遠說， “長安過段日子就要去美國讀書了，我明天約了美卿一起逛街，給他買點路上帶的東西。”

    第二天，伍一跟許美卿約好了一起去附近的西京國貨商店逛逛。這是一幢三層的大樓，也是這時候西安城內商品最全，最熱鬧的百貨商店。裏麵的貨品一應齊全，有綢緞，呢絨，也有搪瓷器皿，還有化妝品，兒童玩具以及食品糖果等等。另外，還有一家服裝縫紉部，中西式的服裝都可以在店裏選了料子，量身定做，因為十分的方便，所以每天來這店裏的顧客很多。

    “你覺得這塊料子怎麽樣”許美卿拉過一匹寶藍色的綢緞，在身上比了比，問伍一， “我想拿這個料子做身旗袍，就做成現在最流行的那種款式，沒有袖子的，還有這個開叉，我想開到這裏。”她說著比劃了一下， “會不會太露了點不過我看年輕的太太小姐們都興這麽穿，我也不算老吧，才四十來歲。”

    伍一還沒來得及說話，裁縫部裏的夥計就笑著說， “真看不出來，您保養得可真好，看著也就三十出頭。”

    “你真會說話，就沖著你這句話，我今天也要在這多挑些料子做幾身衣裳。”許美卿笑了笑，叫夥計先把這匹料子記下來，她再多挑幾匹。

    伍一也看中了一匹墨綠色的綢緞料子，剛想問問許美卿，這料子怎麽樣，擡頭的時候，不經意看到對麵也在挑衣料的一個女人，愣住了。

    那人上身穿著一件淺藍色的綢衫，下身是一件白色到膝蓋的半身裙，恰好也朝她們看了過來。雖然已經時隔了十多年，但伍一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就是當年周家的大小姐。她心想，這也太巧了，沒想到隔了這麽多年，竟然在這個地方遇到了。

    “三姨太”周大小姐突然驚訝地叫道。

    伍一有些恍惚，雖然已經過去了這麽些年，但她清楚地記得，顧蘭芝原先是周老爺的四姨太，莫非是時間太久，周家大小姐記錯了

    這時，卻聽到身旁的許美卿開口說話了。

    “你認錯人了，我不認識你。”

    伍一驚訝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眼周大小姐。

    周大小姐剛才看過來的時候，伍一正好低著頭挑衣料，因此，她第一眼就看到了許美卿，由於太過意外，她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許美卿的身上。到了這個時候，才不經意瞥了一眼旁邊站著的伍一。

    “你是……四姨太”這下子，她更加驚訝了， “你們兩個人怎麽會在一起”

    也難怪她有些不太確定，周大小姐見慣了顧蘭芝濃妝的樣子，而且又是這麽多年沒見，看到如今伍一的模樣，一下子有些不敢認。

    這時，許美卿也往伍一身上看了過來，眼神很是詫異。

    詫異過後，許美卿仍舊說， “你認錯人了。”她說著，拉著伍一的胳膊，頭也不回地就往外走。等到周大小姐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們已經消失在了人群裏，找不見身影了。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許美卿問， “周家大小姐怎麽認識你的，還叫你什麽‘四姨太’”

    “我也正想問你，為什麽她也認得你”

    “我有點累了，還有些口渴，咱們去附近的四海茶社坐著歇一歇吧。”

    兩個人進了四海茶社，點了一壺碧螺春，又要了兩樣小點心。

    伍一從許美卿的話裏得知，她爹原是前清的一個秀才，家裏有十幾畝田地，日子雖然不是太富裕，但也還過得去。可她三歲的時候，她爹就生了重病撒手人寰了。族裏的人說是他爹沒有留下個兒子就離世了，就要她娘過繼族裏的一個遠方侄子過去。

    “我娘再不情願又有什麽用呢他們哪裏是怕我爹絕後，分明是惦記著我家的那十幾畝水田跟那間院子。後來，族長做主，真就過繼了個遠方的堂哥到了我們家。誰知道他是個愛賭錢的，把家裏的田地賣光了，後來又要賣院子，我娘攔著他，結果被他給打了。再後來，他話裏話外說是要把我賣到窯子裏去，我娘聽了這話嚇壞了，於是就帶著我連夜離開了家，去投奔遠在千裏之外的舅舅。可誰知，舅舅也是個喪了良心的，沒過幾天，他就瞞著我娘，把我賣給了姓周的做妾。”

    “剛到周家的那段日子，我覺得這輩子已經完了，才十來歲，就要給個五六十歲的老頭子做妾，你說，誰能情願可沒想到，有一天有個人說他喜歡我，願意帶著我遠走高飛。他是周家雇的長工，比我大幾歲，雖然窮，但是年輕，模樣也長得好看，而且說許多好聽的話，我那時候年紀小，沒見過世麵，現在回頭想想，都是些狗屁話罷了。”

    “那後來呢你怎麽又到了上海”

    “後來，他攛掇著我跟他私奔，還叫我多帶些細軟，在路上做盤纏。”她冷笑了一聲， “後來到了上海，那些錢財都被他騙了去，要不是我警醒，發現得早，差點還被他賣到了長三堂子。”

    伍一聽了她的遭遇，半天說不出話來。

    “所以你才覺得，男人都靠不住，隻有錢才靠得住所以當初才三番兩次地勸我，不要被長得好看的男人給騙了，最後人財兩空”

    伍一這時候才突然想起來，當初在周家的時候，明明周老爺新娶進門是的九姨太，可敬茶的時候，她數來數去，怎麽都少了一個人。原來那個人竟然就是許美卿，而她早在顧蘭芝進周家前，就已經跟人私奔了。可能這件事讓周老爺丟了顏麵，所以在周家，所有人都是諱莫如深，沒人提起過三姨太的事。

    她接著說， “也幸好我生了一副好樣貌，又沒有纏過小腳，這才能找到一份舞女的工作，不至於餓死在外麵。”說到這裏，她笑了笑， “我爹在我三歲的時候就沒了，後來等到我六七歲，我娘才給我纏腳，可我那時候很怕疼，稍微纏一點，就疼得大呼小叫。我娘心疼我，實在狠不下心，纏到一半，就給我放了。現在想想，多虧她沒給我纏腳。”

    “那你娘後來怎麽樣了她知不知道你去了上海的事周家找不到你，會不會去你舅舅家找麻煩”

    許美卿眼圈紅了紅， “我去了周家不久，花了些銀錢，托人打聽到，我娘在我進了周家的第二天，一時想不開就尋了短見。要是她還在，我怎麽也不會丟下她不管的，哪怕是忍著惡心，也會在周家待下去。”

    這還是她認識許美卿這麽多年以來，第一次見她掉眼淚。看她這樣，伍一心裏也不好受。於是就遞了塊手帕過去說， “我剛認識你的時候，你不是說你比我還要小兩歲嗎”

    “我保養得好，你不是也沒看出來嗎”許美卿兩下擦掉了眼淚，笑著問， “我的妝有沒有花”

    “放心吧，沒花。漂亮著呢。”伍一說， “今天去我家吃飯吧，我多做些你愛吃的菜。”

    今天的晚餐，做了回鍋肉，紅燒獅子頭，糖醋燈籠茄子，八寶豆腐，還有一小碟手撕杏鮑菇，以及魚頭豆腐湯。

    “爹，這個是你喜歡吃的，多吃點。”伍一夾了紅燒獅子頭到盛老先生的碗裏， “今天是個好日子，我去把八年前從上海帶來的那瓶茅臺拿來，咱們喝幾杯。”

    盛老先生笑著說， “我記得當初你說過會有這麽一天的，我還記得你說，日本人的軍隊過不了潼關，還真都被你給說中了。當初幸虧都聽了你的，早早的就把上海的産業都變賣了，在這裏辦了藥廠。”

    “其實，藥廠這些年虧了許多錢……”

    伍一話完沒說還，就見盛老先生笑著說， “你捐藥的事，我早就知道了，你也用不著再瞞我，我也不是那種糊塗不明理的人。錢沒了，還可以再賺。再說了，那些藥都是捐給前線用的，也沒有白捐不是”

    許美卿問， “對了，長安什麽時候動身去美國讀書”

    “再過半個月吧。”

    “那他跟趙家小姐的婚事怎麽辦”

    “他們兩個一起出國讀書的，說起來，當年小瑜還做過我們婚禮的花童，長安和她也算是青梅竹馬了。”

    “那麽遠，一走就是幾年，你們也舍得”

    “又不是不回來了。再說了，我看雖然日本人走了，但這世道還得再亂個三四年。他在那裏讀幾年書，學成以後，回來剛好趕上建設國家。”

    “不會吧還要打”許美卿嘆了一口氣， “不過，這幾十年我也是見慣了兵荒馬亂，先是軍閥混戰，再是日本人，就沒有消停過。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過上太平的日子。”

    “快了，過不了幾年，我們就能過上安穩日子了。對了，咱們得收拾一下行李，回上海去了。”伍一笑著看了眼女兒說， “小囡總問上海是什麽樣子的，這次回去了，帶她好好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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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嘍小可愛們，故事講到這裏，就講完了。如果喜歡，可以戳專欄收藏作者，咱們下個故事接著講。那麽，下個故事再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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