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6章 追一場奇跡,需要理由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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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仰賴於草原的廣袤,盡管不得不逃離水草豐美的鄂嫩河流域,也仍然有其他次一等的棲息地尚未被大部落占據。
鐵木真太過年幼,又帶著母親和四個弟妹,尚且沒有劃地而據的能力。
他們不得不在各大部落的邊緣地帶艱難求生。
訶額倫也是大部落出身,盡管受到也速該的強占,但一生到底沒有受過饑餓的苦楚。
她無力庇佑自己的孩子們,除了抱著他們哭泣別無他法。
鐵木真和合撒兒沒有時間留給眼淚,他們作為這個新誕生的小部落的實際領頭狼,必須承擔起狩獵和決定的重擔。
合撒兒臂展極寬,是天生的用箭好手,而鐵木真經驗老道,是追蹤和搏鬥領域的天之驕子。
二人在這短短的時間內迅速的成長磨合,變得越來越強大悍勇,更培養出了任何人都無法取代的十足的默契。
……不,也不一定。
鐵木真隻在偶爾的時候,不自覺的想起李世民和嬴政這兩個特殊的朋友。
在與合撒兒合絞完一頭落單的小鹿時,鐵木真喘著粗氣心神恍惚了一瞬。
今年的凍土季又要來臨了,而他在失去部落庇佑的情況下,甚至還不知道能否成功活過這場難熬的寒冬。
他們……還會來麽?
鐵木真不可自抑的這樣想著。
然而他又想要苦笑。
就算他們真的還會來,可他又該如何穿越著茫茫雪原,到那片如今已經被仇敵占據的鄂嫩河畔呢?
“哥哥。”
合撒兒狼狽的抹了一把臉上的鮮血,拖著小鹿艱難的綁在身上,轉頭喊了他一聲。
鐵木真指尖顫動了一瞬,便複又恢複了平靜,應聲走過去。
沒有時間給鐵木真整理這些紛雜的念頭,他必須得在凍土季降臨之前,囤積好足夠他們過冬的食物。
大部族有豢養的羊群和牛群用作宰殺,而他們若斷糧,在凍土季除了餓死之外別無出路。
鐵木真熟練的標記了幾個兔子窩點,謀算著總能用上時,像是想起什麽,忽然笑了一下。
合撒兒不無困惑的悄悄看了鐵木真一眼。
明明就快要到食物匱乏的凍土季,他三不五時都會做噩夢,母親也常常抱著妹妹哭泣,不住的說對不起。
寒冬是每個草原生靈的噩夢,尤其是對他們這種失去了部族庇佑的女人孩子。
合撒兒一直跟著鐵木真,對他倆的實力還是有點自信的,其實本來並不憂慮,但母親的哭泣終究影響了他。
偏偏鐵木真從始至終情緒都十分平穩,近日裏還莫名其妙忽然笑一下。
眼瞅著麵對即將來臨的凍土季,竟然心情很好很期待的樣子。
合撒兒最終憑借對哥哥的無腦崇拜,將這種詭異的現象歸類為‘哥哥牛逼,什麽凍土季,對哥哥就是個屁’的更深層次崇敬。
於是乎,合撒兒愉快的拋開了對凍土季的恐懼,甚至時不時還會製止母親的啼哭。
“哭什麽,有哥哥在,就算凍土季我們肯定也有吃不完的肉!!”
訶額倫:……
她心想,你爹在的時候部落也沒法在凍土季有吃不完的肉。
但母親最後的溫柔讓訶額倫動了動唇,始終說不出打擊兒子的話,隻好化作一道無奈歎息。
當然,恐怕就算訶額倫說出來,合撒兒也會滿不在意的表示不屑。
垃圾父親也配跟他宇宙第一無敵的哥哥比?
爹做不到的事情哥哥能做到這不是常識麽!
……
在一日日逼近的寒冬中,一場暴風雪的降臨終於徹底宣告了這一年凍土季的降臨。
一整個秋季,不止鐵木真和合撒兒在拚命的捕獵,各大部族也把羊群喂的膘肥體壯,為寒冬做下最後的保障。
運氣很好的是,鐵木真找到了一處口沿很小但內有乾坤的山洞。
這表明他們能安全的度過每一個寒風淩冽的夜晚。
訶額倫和年幼的帖木侖幫不上捕獵的忙,便囤積了不少的幹柴和漿果根莖類的食物。
合赤溫和鐵木哥在鐵木真的教導下,也學著捕獵一些小型的齧齒類動物。
鐵木真和合撒兒則嚐試圍獵落單幼鹿、羊犢等肉更豐美的蹄類動物。
在暴風雪降臨前的最後一場圍獵中,鐵木真和合撒兒堵了一把,選中了一頭後蹄受傷的牛群幼崽。
慶幸的是,他們成功了。
合撒兒興奮的又蹦又跳,朝天揮舞了半天手臂,才抑製住自己的興奮。
牛群向來是大人們才敢選擇的獵物,他們不過將將八九歲,能成功獵到一頭牛無疑是個巨大的榮耀。
假使他們仍在某個部族裏,此時定會被全族大力吹捧,獲得無與倫比的尊崇。
訶額倫在看到兄弟兩人帶回去的牛崽子時,也難免震驚了一瞬。
她急忙檢查二人身上是否有傷口,確定無礙後才狠狠鬆了口氣。
身為母親,她想要斥責二人的莽撞,可又是身為母親,她不免為自己的兒子們感到驕傲。
趕在訶額倫又要落淚之前,鐵木真不動聲色的把合撒兒推給她,坐進洞穴深處默默磨起了箭頭。
——這樣的箭,他身邊已經堆起了一小捆。
單純的捕獵,其實用不上這麽多,畢竟使用過的箭也可以回收再利用,而磨一把新的箭,需要的時間成本實在太大。
隻有確保不了完整回收的遊獵遠行者,大抵才需要做如此完善的準備吧。
合撒兒納悶的撓撓頭,秉持著對哥哥的無腦信任,收回了這個古怪的念頭。
所有人都沒想到,在某一個難得暴風雪停歇的平靜日子裏,鐵木真一個人拖回了一隻不知從哪兒弄來的凍鹿,然後宣布了一個消息。
“我要遠行一趟,少則十日,多則半個月,合撒兒,在此期間你負責照顧好母親和弟妹。”
合撒兒頭腦空白了一瞬,一時間竟不知如何回話。
訶額倫豁然起身,情緒激烈。
“鐵木真!!你瘋了麽?!誰允許你擅自作出這種決定的,不管你要去哪,不許去!!”
鐵木真神色淡然,不如說打從一開始他就隻是在通知而不是在征求誰的意見。
“合撒兒,做好你該做的事情,等我回來。”
他命令道。
合撒兒手掌撐著地麵,咬著牙咽回了一瞬間升起的強烈茫然無措,因這命令徒升起一股強烈的勇氣和堅定。
“是,哥哥。”
他服從道。
訶額倫還要再攔,合撒兒便擋住她,目送哥哥離開後,平靜地拉著母親回到洞穴。
“合撒兒,你也要和他一起發瘋不成?!!他會死在外麵的!!”
訶額倫尖叫。
“不,母親。”合撒兒說,“哥哥說,讓我等他回來,他一定會回來的。”
……
鐵木真做出這個瘋狂的決定之時,也覺得自己大抵是瘋了。
但他徒生這個念頭之後,便再也遏製不住它的瘋漲。
他在心裏無數次的演練可行性,並不自覺的開始了前期的準備工作。
背著厚厚一疊弓箭向著鄂嫩河疾馳時,鐵木真仍然遏製不住的心髒狂跳。
他明白就算自己僥幸安全抵達,就算他們真的會來,但時間有限的他也不一定恰好能撞見他們。
可是,可是。
去追一場奇跡,需要理由麽?
鐵木真狼狽的用掉最後一支箭,跌進那個熟悉的山洞時,望著已經封塵的秘密基地。
心想,不需要的。
眼前的空氣發出熟悉的波動,一個衣角從中落了出來。
鐵木真笑了,隨即竟難得安心的因連日的疲憊昏了過去。
看,他向奇跡而來,奇跡也朝他招手了,不是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