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年看著那緊緊擁在一起的兩人，心間酸澀無比，但神色比之其他人，卻是再正常不過。
    也是這聲，終於讓裴觀鶴恢複了些微的神智。
    鬆開懷裏人，然眼神仍緊緊放在她身上，“所有將士，備戰！”
    全州總有一日要破，那又為何不能是今日？
    沈溫空既不留情，那麽，今日便是他的死期。
    說完，便直接轉身，眼神陰鷙地望向對麵城樓，那一支箭，根本就沒有一點偏移的角度，沈溫空想她死。
    他差點就失去她了。
    好不容易壓下去的嗜殺再次翻湧，向來冷靜沉著的清貴男人在這一刻仿若阿修羅，任誰都可以看出他眼裏的滔天殺意。
    旁邊一直安靜著的幾位將軍對視一眼，此刻也都在對方眼裏看到了久違的熱血沸騰。
    少主講究仁道，他們顧忌少主也已壓抑多時，這一戰，想來少主不會再接受投降議和。
    “裴觀鶴。”
    由城樓上方傳來的渾厚聲音響在耳邊，眾人望向正前方，嚴陣以待，戰場上獨有的緊張氛圍一下子又彌漫起來。
    沈溫空看著下方方向，目色複雜。
    剛剛...是他早就安排好了的，為的就是影響裴觀鶴心緒。
    人在極度悲傷的情況下，總是會沒有那麽理智的，尤其這又是在戰場上，但可惜....沒有成功，不過....看著不遠處的塵土飛揚，沈溫空笑了。
    不管如何，他們今日都不可能活著走出這裏。
    而此時，定安眾人也終於察覺到了不對勁，震天的馬蹄聲由遠極近，聲音也逐漸由小到大，那是.....
    視線之處慢慢清晰。
    不好！那是援兵！
    晉國援兵！
    且....援兵數量..不可估計！
    “少主....”
    “少主.....”
    “少主，晉國援兵到了，現在我們怎麽辦？”王將軍一臉凝重，著看疾馳過來而後又迅速將他們團團圍住的晉國的軍隊，神情嚴肅。
    這麽多的兵力.....一旦開戰，無異於以卵擊石。
    “嗬嗬——”
    耳邊傳來的笑聲猖狂至極，沈溫空望著下方，心情甚是愉悅，這天下....仿佛已經唾手可得。
    “裴觀鶴，若你們現在投降，本皇可念在與你裴府昔日情誼上，饒你一命。”
    本皇？
    他這是要....背叛朝廷自立為皇？
    “少主....”陳奉同樣一臉嚴肅，開始從後方慢慢走向前方，有意無意將裴觀鶴擋在後麵，“屬下等會兒會全力護住你殺出一條血路，你隻管策馬帶著沈姑娘往前跑，勿要回頭。”
    “老陳說得沒錯！”一旁的王將軍揮舞了一下手中的長戩，也走向前方，望著全州城樓，聲音高昂洪亮，“我去你格老子，投降？老子在戰場上殺的人比你這老賊吃的米還多，讓老子投降，你做你的春秋大夢！”
    說完，又回眸看向身後的年輕男子，聲音倏地壓低，“少主，老陳說得沒錯，今日...必是一番苦戰，咱們也沒必要全都折在這，等會兒，老臣定會連同所有將士護住你殺出一條生路，咱們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王將軍說得對！”
    “對！”
    不待裴觀鶴回答，身邊所有將士已經群情激奮。
    裴觀鶴斂著眸子，看著眾人，靜靜不語。
    什麽...青山，不過是一個他而已。
    就在眾人以為就這樣說定了的時候，近在咫尺的聲音忽然響起在身邊。
    裴觀鶴：“沈尚書，你說降者不殺可是真？”
    “少主不可！”
    “少主！”
    “少主！”
    王將軍神色焦急，想說什麽，但還未出聲便被男子輕輕抬起的一隻手製止。
    滿臉急色的眾人安靜下來。
    裴觀鶴重新看向對麵，神色冷靜平常的可怕，又衝著前方問了一遍，“沈尚書，你說降者不殺可是真？”
    詭異的安靜中，沈溫空沉默幾秒。
    那自然是假的。
    隻不過他沒想到，裴觀鶴竟會想要降？
    這倒是與那個男人全然不一樣。
    思緒慢慢從舊事中回籠，沈溫空神色複雜地看著下方，他的屬下能勸降最好，但裴觀鶴，必須死。
    他賭不起。
    “自然是真的，但除了你，裴觀鶴。”
    雖說勝券在握，但定安軍人人驍勇善戰，打起來對他損失也不小，更何況，他才剛剛.....當然要盡可能保存多一點的兵力。
    而且，若能將定安軍收為己用，對他隻有百利而無一害。
    “可以。”
    聽到意料之中的答案，哪怕是要他死，裴觀鶴依舊神色未變，“隻要我死，他們同意效忠於你，你便會放他們一條生路？”
    這是....？
    沈溫空眯起眸子，“自然。”
    “少主！”
    “少主！”
    “少主！”
    聽到這話，眾人自是再也按捺不住，少主什麽意思？
    難道他們就是什麽貪生怕死之輩？
    “少主，你這是何意？”王將軍性子直，語氣裏已帶了些怒意跟質問。
    不是都說好了嗎，他們會全力為他殺出一條生路，他又為何要......
    裴觀鶴回頭，看著身後一張張均帶著焦急之色的麵龐，神情回暖了些。
    已知是必死之戰，但他們卻仍願意拿命相護，那他，又怎能自私？
    一條性命，換他們，才更值得。
    視線一寸一寸移過去，最終定點在沈昭昭臉上。
    小姑娘神情與他們不一樣，更多的是帶著....驕傲之色？
    “昭昭。”
    他笑著叫她，也是第一次在外人麵前這麽親密的喚她，眉眼裏是驚豔眾人的溫柔，“謝謝你...一直陪著我，我....心甚喜，往後....”說到這裏一頓，他望著她，眸裏柔光閃閃，有太多想說的了，但話到嘴邊，隻剩下最後一句，“願君無憂。”
    他不能再陪著她了，對不起，嬌嬌。
    他不能那麽自私地看著那麽多人為他丟命。
    更何況...有此今日，還是因為他。
    說完，又看向一旁的嵐年墨竹等人，眼眸複又變得冷冽。
    “往後，她就是你們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