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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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

    原本關明櫻打算,第二天和霍成允早點起床,去那家他們從前非常喜歡的越南米粉店吃過早餐後,乘船環遊劍橋城一圈,而後再去劍橋大學看一看。但沒想到他們晚上待在公寓裏吃晚餐的時候,霍成允突然收到了來自大學同學的邀約。

    對方在訊息裏邀請他們夫婦,明天一同到他價值一億英鎊的豪華別墅用餐。

    晚上的牛排是霍成允親自下廚煎的。全熟,肉質略微有些發老。在這一點上,關明櫻難得和他有著同樣的認識:他們都無法忍受牛排上帶著的血水,即使外國朋友無數次向他們推薦一種正反麵各自隻需煎上十秒便能上桌的吃法。

    “一咬,汁水就會溢到口腔裏,那滋味,別提多美了。寶貝你真應該試一試。”關明櫻還記得她大學時話劇社的某個紅頭發英國妞曾經這麽和她說過。她說這話的時候,關明櫻一直很害怕她一張嘴,自己就能看見她的血盆大口和猩紅獠牙。

    想到這裏,她連忙閉上眼睛,將那位紅頭發的女同學和她隻煎了十秒的菲力牛排丟到了腦後。

    她百無聊賴地用餐刀切下一小塊肉,同坐在她身邊的霍成允講起一個不知道從哪裏聽來的無聊的笑話: “如果有人在牛津大學的同學聚會上投擲一枚炸彈,大不列顛將會徹底停擺。”名校學生總是以自己的身份為榮,並沾沾自喜地維持著其實可能並不怎麽牢靠的同窗情誼。

    霍成允聽到她的話,嗤地一聲笑了。他將手機隨手丟在餐桌上,用空出來的手輕輕地捏了捏她的臉: “對你的話我實在無法表示贊同——那個學校為什麽是牛津而不是劍橋”

    關明櫻愣了片刻,反應過來,吐槽他: “這個笑話就像倫敦的下雨天一樣冷。”

    “是afred。

    你還記得他麽你第一次到劍橋來的時候,那個提出玩數獨遊戲的男孩”霍成允側過臉,輕聲問她。

    “那個淡金色頭發的男孩麽”關明櫻其實有些不太確定。她對這個名字有點印象。她還記得高中英語課上,外教老師曾經誇誇其談的阿弗雷德大帝,那位傳說中擊退了維京侵略者的君王。所以當淡金色頭發,滿臉雀斑的男孩羞澀靦腆地告訴她,他的名字叫阿弗雷德的時候,關明櫻在啼笑之餘,也就記住了他。

    “他現在在做什麽”關明櫻問。

    霍成允從她手裏接過餐刀,替她將牛排切好後才推到她麵前。他聲音溫煦,帶著點若有若無的笑意: “阿弗雷德從前同我說他的理想是成為一個歷史教授。”

    “那後來呢”關明櫻歪著頭看向他。

    “後來他說——”霍成允頓了頓, “研究歷史實在是太費錢了,於是他最終回去繼承家業了。”

    關明櫻笑得不行。

    吃完晚飯後,霍成允收拾餐桌,將髒碗筷悉數丟到水池。關明櫻是那種十指全然不沾陽春水的嬌小姐,從來就沒有做過家務活,但眼見霍成允又要做飯又要洗碗,難免有些心虛。

    “需要我幫忙嗎”她站在一邊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霍成允偏過臉,看一眼他的女孩。她下午洗過澡換了一條乳白色的連衣裙,堪堪到膝蓋的位置,袒露的小腿白得發光。

    他掩飾著,咳嗽了一聲: “幫我係上圍裙。”

    關明櫻哦了一聲,低著頭在廚房的儲物櫃裏翻找了一陣。

    “擡手。”她手裏拿著圍裙,指揮他。

    霍成允依言,擡起了自己的雙臂,指尖還帶著洗潔精的泡沫。

    關明櫻靠近他身後,繞了一圈,在他腰上打了個蝴蝶結。

    “好了,大功告成。”她滿意地看著自己的作品,冷不防地手腕被人扣住,霍成允轉過身,將她圈在懷裏,低下頭親吻她。

    關明櫻一愣,下意識去推他: “別鬧,這裏都是碗!”廚房的水龍頭沒有關,水流到沾了洗潔精的碗筷上,很快堆出了一層厚厚的泡沫。她坐在儲物櫃上和霍成允親吻,直到洗碗臺裏的水溢了出來,泡泡飛了滿屋。

    在白熾燈的燈光下,泡泡折射出了彩虹的顏色。關明櫻伸手戳破了一個飄到她手邊來的泡泡,不知為何,心情突然變得大好。

    這種好心情一直維持到他們造訪道林格雷家的宅邸都沒有消散。

    阿弗雷德親自在門口迎接他們,讓保鏢讓霍成允開來的suv開去車庫後,才引著他們走向二樓的餐廳。

    在路上,他忽然轉過身,用標準的een’s engish對關明櫻道: “關小姐,好久不見。”

    關明櫻很喜歡小路旁生長的小黃花,剛想彎腰摘一朵,聽到他的話,笑起來: “大概是十年沒有見麵了”

    她笑起來的時候眉眼彎彎,給人一種非常甜的感覺。

    霍成允扣著她的手,不讓她走得太快。

    阿弗雷德下意識搖頭,看向霍成允: “也沒有這麽久。我們上一次見麵,還是在你和成允的婚禮上,也隻是五年前的事。”

    飯前甜點先上了桌,是烤得剛剛好的藍莓小蛋糕。關明櫻喜歡吃甜食,但怕胖,習慣性地用刀叉切了一半放到霍成允的盤子裏。

    阿弗雷德坐在對麵,看到她的動作,不知怎麽突然一笑。

    在正餐開始之前,霍成允突然接到了一通來自國內的電話,似乎是公司裏頭有什麽事情不得不找他處理,他起身同阿弗雷德道了個歉,走到落地窗旁去接電話。

    長餐桌上於是隻剩下了她和阿弗雷德。

    沉默了兩秒鐘,這英國男人突然道: “成允告訴了我你的事。”

    霍成允其實是有英文名的,但這英國男人還是堅持著含混不清地稱呼他的中文發音。

    “你和五年前,十年前比起來,真是一點變化都沒有。”他又笑著道, “你知道麽讀大學時,像成允這樣的男孩總是很受歡迎,有不少姑娘靠近他,甚至不圖他的金錢。

    但他總是一副拒人千裏之外的模樣。有個女孩將自己的口紅印在蛋糕上送給他,他說——”

    “有點惡心。”關明櫻皺眉。

    阿弗雷德笑起來,一陣見血地指出: “但他願意與你分食蛋糕,女士。”

    關明櫻一愣。

    “事實上,那年你初至劍橋的時候,我曾問過他一個問題。”英國男人慢條斯理地正了正自己的領帶。

    “什麽”關明櫻不解。

    阿弗雷德看了她一眼,才繼續道: “我問他,這個女孩是你的什麽。”

    關明櫻撇撇嘴,回憶著她第一次到劍橋來的時候的情景: “他是怎麽說的”

    她是漂亮的,令人驚豔,天生擁有衆人的喜愛和欣羨,旁人的愛慕在她眼裏不值一提。

    阿弗雷德忍不住為他的老朋友祈禱,但願這個被愛著的女孩,能在某個時刻,稍微體諒他的愛意。

    “他說,那是他愛著的女孩。”

    關明櫻攪拌著奶油蘑菇湯的手忽然頓了一下。她捂著額頭,有些羞愧: “我什麽都不知道。”

    “成允總是這樣,將自己的情感藏得很深。但又很執著,認定了什麽就不會放手。”英國男人說道。

    關明櫻擡起頭,狐疑地看著他: “我總覺得這話像是gg詞。”

    阿弗雷德也笑了: “是的,為我的老朋友打個gg。”

    關明櫻笑了片刻,忍不住袒露起自己內心始終困擾的疑惑: “那麽,他又是在哪種情況下突然明白自己的內心隻是一切實在太過突兀,我不明白,我們為什麽會在一起。”

    阿弗雷德低下頭,掩飾住自己閃爍的目光: “夫婦在一起,要麽是為了金錢,要麽是因為愛情。我畢竟是一個外人,不太能詳細地為你解答這個問題。說實話,成允這麽早就結了婚,我們也十分驚奇。那時你們正在熱戀,大概是因為上帝的福音。”

    最後半句話聽得關明櫻一愣,反應過來,不由有些臉熱。

    原來,是這樣的麽

    霍成允掛掉電話,走回餐桌前,問他們說什麽說得這樣開心。

    阿弗雷德朝他眨了眨眼: “別緊張,隻是分享了一點你們的羅曼蒂克史。”

    關明櫻猛地咳嗽起來。

    霍成允坐在她身邊,伸出手,輕輕地撫了幾下她細瘦的背: “哦為什麽不來問問我呢”他低頭,對上關明櫻的眼睛。

    “……”關明櫻扭過頭,聲音很輕: “你有完沒完”

    他們開車離開道林格雷家的宅邸時。阿弗雷德作為主人,站在門口和他們揮手道別。關明櫻先上車,霍成允站在車外,同他的這位老朋友又說了幾句話。最後阿弗雷德壓低聲音,在他耳邊輕聲道: “祝你好運老朋友,我能幫你的隻有這麽多了。”

    霍成允一笑,拉上了車門。

    他們在國王學院門口買票,成人九鎊,兒童六鎊。霍成允刷了卡,牽住她的手,帶著她往裏頭走的時候忽然道: “我們隻用了十五鎊。”

    關明櫻緩了五分鐘,才意識到他這是在說她像個初中生,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那你就危險了。拐賣兒童是重罪。”

    霍成允沒想到居然被她反將一軍,轉過頭看了她片刻,也笑了起來。

    在路上,關明櫻百無聊賴地找話題。她盯著某個著名的攻略軟件,看著上麵列出來的劍橋各個學院的門票價格。

    “為什麽國王學院要九英鎊,而三一學院隻需要三英鎊”

    霍成允聽了這個無聊的問題,居然也認真地思考了那麽片刻: “大概是因為——三一要更有錢一些。”他也難得有冷幽默。

    他們入內,找到了那棵牛頓的蘋果樹。

    關明櫻坐在樹下,撐著下巴看他,問他: “你說,我現在被蘋果砸一下,會不會就把從前的事全都想起來了”

    霍成允站在幾步之外的地方看著她,黑色的眼睛裏有著一種她也看不清楚的情緒暗流湧動: “不會。”

    他的臉上仍然帶著溫柔的笑,撈起她,攬著她的肩頭就向下一個景點走去。那架勢,倒像是真的怕她被蘋果砸到似的。

    在徐誌摩詩碑旁,關明櫻又一次看到了那兩句熟悉的詩。間或有遊人過來拍照,嘖嘖贊美詩人的動人愛情。

    關明櫻在愛情這件事上實在缺一根筋,百無聊賴地拍了張照就要拉著霍成允往下一個景點走。不料一位孤身前來遊玩的中國男士忽然叫住她,央求她為他拍一張照。

    關明櫻可有可無就順手為之了。

    那位男士卻又紅著臉,有些羞澀地問她,能不能來張合影。

    關明櫻還沒來得及拒絕,冷不防地被帶入一個混雜著烏木沉香氣息的懷抱,霍成允的臉色很壞,壓著聲音,替她拒絕: “不能。”

    關明櫻偏過頭去看他。

    搭訕關明櫻的男人剛才並不是沒有看見霍成允,隻是看他們挨得不算近,抱著點僥幸的心思。眼見霍成允麵露不虞,又見這對年輕情侶男俊女靚,衣飾低奢,當下也覺得沒有意思,於是匆匆說了句“打擾了”就走了。

    關明櫻立在原地,抱著胳膊,打量她身邊這個麵色很臭的男朋友。呃,不對,是丈夫了。

    “你是在吃醋嗎霍先生”她笑著打趣他。

    霍成允起初沒有回答她,過了片刻,他突然伸長手,拿下她頭上戴著的鴨舌帽,將她的頭發揉亂。關明櫻還在發懵,霍成允卻低下頭,在她唇上不輕不重地咬了一下。

    “我是。”

    關明櫻回過神,指尖觸上自己的唇瓣,又開始覺得臉上有些發燒。

    她被霍成允拉著向前走。

    在抵達三一學院之前,天空突然飄起了雨絲。英國的天氣總是很壞,像是一個脾氣陰沉的小孩,動不動就要靠嚎啕大哭吸引旁人的目光。

    關明櫻在曼徹斯特的兩年裏丟過的雨傘,比她前麵十幾年加起來的還要多。

    他們本來打算就近到附近的一家咖啡館避雨,誰知道跑到了那裏,咖啡館門外卻掛出牌子,今日暫不營業。他們站在屋簷下,看雨珠在地上砸出小小的水花。咖啡館不遠處是一家小型便利店,門口擺著雪糕機。在陰冷的下雨天,仍有要好的女生三三倆倆結伴,同吃一根草莓味的雪糕。

    霍成允雙手插著衣兜,別過臉來看她,嘴角微彎: “想吃雪糕麽”

    關明櫻翻了個白眼,不屑道: “我又不是小孩子。”

    霍成允非常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

    “你喜歡草莓味的還是藍莓味的。”過了一會兒,他突然問。

    “藍莓。”關明櫻討厭一切草莓味的甜食,在她看來草莓汁就像是一堆化學藥劑的勾兌品——盡管其他果汁本質上可能也是如此。

    霍成允笑起來,伸出手,輕輕地捏了捏她的臉。下一秒,他披著那件價格過完的西裝外套,幾步穿過雨幕,走到便利店門前。

    關明櫻下意識想要喊住他,告訴霍成允她真的不吃雪糕,但看著他的高大勁瘦的背影,卻又突然什麽都說不出來。

    阿弗雷德的話又在她的耳畔響起。

    可他願意同你分食蛋糕,女士。

    關明櫻覺得在自己的內心深處,好像有一顆小小的石子,非常緩慢地,在她的心牆上叩了一下。

    她聽見波浪的回聲,一點點,溫柔地將她的心髒淹沒。

    霍成允走回來的時候,手裏拿著一個藍色的雙旋甜筒。關明櫻抽出包裏的紙巾,替他擦幹外套上的水珠,聽到霍成允說: “店主人也忘了這到底是藍莓的還是薄荷的。先說好,隻能吃一點。”

    他猶記得關明櫻身嬌體弱,動輒頭暈胃疼的小毛病。

    關明櫻從他手裏接過雪糕,小小地咬了一口。

    清涼的薄荷一點點地在她的舌尖上化開,其實有點辣。

    她忽然踮起腳,十分笨拙地去親吻霍成允。

    她的眼睫很長,像是兩把小小的扇子。

    在潮濕的雨天裏,遊人匆匆路過咖啡館,偶然間走得太急,踩到路上的水坑,將腳上穿著的皮鞋弄髒,但下一秒看見屋簷下熱吻的東方情侶,又將湧到嘴邊的咒罵收了回去。

    霍成允起先愣了一下,像是沒有預料到這個突如其來的吻。但片刻後,他扣著關明櫻的後腦勺,一點一點地加深了這個吻。

    關明櫻攀著他的脖子,像隻小狐貍一樣朝他眨了眨眼睛,問他: “怎麽樣是藍莓味的,還是薄荷味的”

    霍成允盯著她的眼睛,輕聲道: “需要再親一下才知道。”

    關明櫻沒忍住,笑場了。

    她將手裏的雪糕遞給霍成允,提著裙擺下臺階。

    霾雨終於在這個時候收住了,天空呈現出一種澄澈的藍,路過一個小水坑的時候,關明櫻忽然停下腳步,指著水中的倒影對跟在她身後的霍成允小聲道: “看,是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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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朋友們,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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