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舒如顧,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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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陪你看透風景,陪你,不孤單,陪你,綿暖一生。
    舒如顧身體一抖,長長的睫毛垂下擋住眼中翻湧的情緒,手指微抖撫摸那薄薄的明信片兒,重溫那少女的心音。紙張早已泛黃,圓珠筆寫下的清秀字兒,走過這麽多年的時光,也已經被暈染開來。纖細的手指撫摸那些刻錄了她年少情懷的一字一句。
    那些,她以為早已割下的初心。此刻,卻赤果果地展現在他的麵前,那麽的淋漓盡致。那些嬌俏的少女字跡,編織的淡淡心事,透露出的甜蜜氣息,竟比她全身赤裸在他麵前,更讓她無地自容。
    她低下頭來,不敢瞥見他的目光,她怕看見鄙視與不屑。本來,他就說過她矯情了,現在更是證據確鑿。
    舒如顧覺得這輩子都沒有這麽難堪過。然而,如今的悲涼,何嚐不是他默然的結果呢!
    陽光照到她的頭發上,泛著涼涼的光。兩邊的頭發遮住她的臉,看不見她的臉了,溫潤默默瞅著劃在她發頂的光圈兒。
    他聽見她說,“那次,是我的故意。”
    雙手不自覺地握成拳頭,她才敢抬起澄清如海的眸子飛快看了他一眼。“得到的,隻有你的漠視。”
    “……”
    他永遠不知道的。
    那個下午,她望著瓢潑大雨,看向站在高三教學樓下的他,在心裏,跟自己打下了一個賭約。她賭他每一次的擦肩而過,是為了看見她,而非路可欣。
    而若他喜歡的是她,她要為自己勇敢爭取一次。
    所以,她無視旁人詫異的目光,一步一步堅定地踏進那場看不見盡頭的大雨裏。
    他不知道,當她聽見身後不遠不近的腳步聲,不經意地回頭,確定真的是他,嘴角一再地上揚。原來,他每次投來的目光,她沒有誤會呢,看得真是她。心兒就像吃了愛吃的橘子一樣,酸酸甜甜的,很歡喜。
    帆布鞋早已被雨水灌滿,明明很重的,可她向前邁出的每一步都那麽地輕快。
    她想,等到204國道下麵,她就找機會把東西遞給他吧。既然他開不了口,那就讓她選擇為自己的喜歡勇敢一次。
    他們一前一後,在那裏麵停下來,她假裝看向外麵,眼角的餘光瞥見他滴著雨珠的頭發,這才忽然想過來,他高三了,感冒會影響複習的。那樣,可不好。她鼓起勇氣,朝他走去。
    終於,她站在了他的麵前,才發現他真的好高啊,有一米八多吧!雨水打濕他的襯衫,貼在身上,顯出他尚且纖瘦的身板。而落映入她的眼裏,卻美好如白樺樹。
    她深呼吸,努力自然微笑,把隨身攜帶的毛巾遞給他。不想,那張要寄給小不點的明信片溜了出來!她掏毛巾的動作定住!
    拜良好的眼力所賜,她看見那紙片邊角的表白——“喜歡溫潤,不許講出去。”就這樣明晃晃地把她的心思在他的麵前昭示了……她仿佛忘了呼吸,腦袋裏傻傻冒出了一句話,這是天意麽?
    可她看見了什麽呢?他隻是有些尷尬地把它交還給她,若無其事地拿走她的毛巾。
    她傻傻接過明信片,失望就像方才的大雨衝走了她所有的勇氣。原來,都是她的自作多情哦。
    好在,她早已學會了微笑,微笑地飲下所有的可悲,才不至於失了最後的一塊遮羞布。
    溫潤看著她眼角的淚光。記憶中,她總是雲淡風景地微笑,可今晚,他一再地惹哭她。她就這麽不耐煩他麽,不耐煩到連微笑都吝嗇給予。潛藏已久的悲哀轉化成怒氣。“我默然?那你呢?”
    燈火輝煌的舞台上,我許下未來,在h大等你。等你來,等牽著你的手。從放棄a大那天起,我便決定此生,無論貧窮還是富有,無論疾病還是健康,我總會攙著你的手,一直走下去。
    因為不是隻有你才懂得,世間的一切終將化為烏有,所有的財富權勢功名,人死即成空。早已看清的我,隻想牽著你的手,過平淡而安然的生活。
    我不是胸無大誌,我隻是明白自己想要的,不過一生一世一雙人,陪你看透風景,陪你,不孤單,陪你,綿暖一生。
    可你不要。你親手把她推給我。
    到底,我的愛情輸給你的友情。
    而現在,我的愛情,又輸給了你的偏執。
    我終於明白,在你的世界裏,無論怎樣,我隻有敬陪末座的份。
    可我也在懷疑,自己有這個份麽?
    原來,再溫暖儒雅的男人,也有令人不寒而栗的時刻。舒如顧看了一抹冷然如冰的笑意劃過他的黑眸,仿佛有什麽東西被拋進了深穀,就像那日,陸韋海墜下去帶給她的感覺。她不由捏緊薄薄的紙片兒。
    溫潤卻緩緩勾起唇角,手指摸上她柔軟亮澤的黑發,纏纏繞繞了幾圈,他慢慢收緊,舒如顧吃痛,想要伸手阻止她,不想卻被他的另一隻按住。
    溫潤靜靜看著纖細的發絲勒進他的皮肉,割下淺淺的血痕。嗯,她給的傷。淺淺的,終會痊愈,可那股刺痛,卻繞成記憶,然後慢慢地在他的心裏發酵成一種舍不得她的情緒。
    被他按住了手,聽他輕輕歎息一聲,又“哢嚓”一聲,一縷發絲從她眼前飄落,落在他的手心裏。舒如顧看向他,不明白他這麽做,是何意?而他的眼神也平靜如鏡,溫熱的手指劃過她的掌心,抽出那張淡藍色的卡片。
    “嘶”,一道淺淺的血痕劃在她的虎口,舒如顧不自覺地凝眉。卻聽見他淡淡開口,“你也知道痛麽?你還有心麽?”
    最深的痛,不是身體上的;最深的痛,隻是一種淡淡的舍不得罷了。
    她本是下意識地按住了傷口,聽他如此說,微微一笑,放開,任血絲暈染成雲,目光轉向幽深的夜幕。今晚的夜很靜,就連琉璃燈光都不忍打擾她的沉思,隻默默散發著五色眩光,驅散那份莫名的寂寥。
    她胡亂地想著,直到兩點溫熱按在她的手上,她低頭去瞧,見是他握著她的手,給她貼上了一枚創口貼。
    “舒如顧,你說,如果有人發明出一種創心貼,該有多少?”讓傷口愈合,長出一顆新的心。然後愛上一個不讓自己那麽累,那麽別捏的人。
    “……”
    “舒如顧,再見了。”
    “舒如顧,再見了。”
    他終於肯說出這句結局。她終於逼他放手了。
    仿佛渾身力氣都被剝奪了,一個腿軟,舒如顧跌坐在地上,圈起雙腿,窩著一個安全的姿勢。
    其實,她一開口就知道釀下了大錯,他本是一個純良的人,定不會出此下策的。可不知怎麽地,她仿佛被魔鬼控製了,隻想吼出來。仿佛此話一出,就可以挽回今晚她在他麵前的失態,就可以暗示她不是故意的,就可以讓他們一直井水不犯河水。
    可她心裏的劇痛,比他森冷的目光更讓她窒息。
    說到底,她是怨他的漠視的,尤其是她得知路可欣喜歡他,而她依然鼓足了所有的勇氣,朝他走去,他卻假裝看不見。
    如果那時,他給她一點點的信息,哪怕是一個肯定的眼神,她也不會狠狠掐斷悄悄破土而出的嫩芽;可他沒有。
    他們無數次在那條水渠邊上擦肩而過;她那麽多次偷偷看向他,希望瞥見他回視的目光;卻一次都沒有。
    反倒是,常常聽見路可欣說,他們親切交談。這樣,讓她怎能不相信,他喜歡的是她的好姐妹呢?
    ……
    然而,這些也都是以往的幼稚想法了。
    舒如顧摸摸被剪掉的那截斷處。她已經明白,這個世界從來缺少默契。她憑什麽以為,她緘默不語,他就可以看透她的心。
    她早已從陸韋海那裏學會了,溝通是一種藝術,也是一種生存所需。你不表達,別人也沒有義務來懂得你,因為大家都是很忙的。
    沒有一個人,可以有那麽多的精力,去無休無止地等待,卻默默守著一顆永遠不願意靠近的心。
    既然你不表達,對不起,我也不奉陪了。
    嗯,他終於倦了。終於放棄她,要給彼此一片海口天空了麽。
    也罷,早該如此。既然當初不勇敢,那就淡忘吧。
    唔,總要有一些人,隻能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