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止星沒有再做隻吃白飯的無情弟弟，他夾起魚片塞嘴裏嚼嚼嚼，雖然有些冷了，風味卻不減，高湯的香，魚肉的鮮，以及真如他姐說的，這魚肉的口感竟然脆脆的，真罕見！

    楓棲夢那張嘴雖然不說人話，但挺會吃！

    “怎麽樣？好吃吧？”風止月問他。

    風止星點頭：“好吃。”

    “我也很久沒吃到這樣的美食了。”風止月感慨。

    風止星想到她剛才與蕭惹意的對話，忍不住問：“你外出拜師學藝的這些年……過得很苦嗎？”

    風止月隻是淡淡一笑：“修行一事，哪有容易的？”

    “要不別出門了，回家吧。”風止星眼巴巴地看著她，“家裏什麽都有。”

    風止月無奈地笑了，語氣卻很堅定：“那可不行，我有自己的追求，為此，吃再多苦我都甘願。”

    風止星看著風止月熠熠生輝的雙眼，他知道，自己從前留不住姐姐，如今也是勸不住的。

    可他也不想繼續做那個被留下的孩子——

    爹娘都入朝為官，早出晚歸，心中有朝廷有百姓有抱負，留給他的位置隻有一丁點兒！

    從前有姐姐在，姐姐再忙心裏也會惦記著他。

    姐姐每次從學堂回來，都會記得給他帶東西，有時是一串糖葫蘆，有時是一個小風車。

    有姐姐在，他就不會孤身一人。

    可姐姐離開了，去外頭了。

    他被爹娘留在家裏，被姐姐留在家裏。

    仆人隻知縱著他，外人隻知捧著他，誰也不懂他，這樣孤獨的日子快將他逼瘋了！

    “那、那我跟你走！”

    風止星不願再被留下。

    既然誰都不會留在家中，那他也走出去好了！

    風止月驚訝：“你？”

    她遲疑：“星星，你根本不知我走上了怎樣一條道路，這條路嶄新又未知，莫說我的師尊，即便是我，都能算先驅者，我們甚至不知道前方到底是大道，還是斷崖……”

    “我不管！”

    風止星生來性格極端，決定好的事，不會輕易改變，“即便這條路的盡頭是混沌是黑暗，我也要與你一起走！”

    起碼這條路上有姐姐，還有許多與姐姐一樣的“先驅者”。

    怎麽樣都比空蕩蕩的家要好。

    風止月猶豫時，卻聽旁邊傳來一道聲音——

    “帶他走唄。”

    蕭惹意抹了抹嘴，這動作並不顯粗魯，反而有幾分不羈的灑脫，“他若嫌無聊，受不了苦，再送他回來便是。”

    頓了頓，蕭惹意仿佛是安慰，又像是勸解：“止月，你弟弟還很小，有很多時間可以嚐試，你今日攔了他，明日攔了他，攔他三年五年，能攔住三五十年後，他回想今日沒能與你一同離開的不甘嗎？”

    風止星聽蕭惹意為她說話，朝對方投去感激的目光。

    他先前還嫉妒這個能與姐姐日夜相伴的人，如今聽蕭惹意說話，隻覺得這位師姐講話真好聽，人也很好！

    風止月沉吟，最終點頭：“好，等回去後，我再與家裏人說。”

    風家如她們的姓氏一般，像風一樣自由，長輩並不會過於拘束孩子，非得要將孩子留在身邊。

    風止月當年離家，也是得到了父母的讚同，如今帶上風止星，想必也是不會拒絕的。

    楓棲醉聽她們說話，心裏有些癢癢，想問什麽，卻沒有開口。

    直至這頓飯結束，送走了三人，楓棲醉轉身回桌邊，向正揉肚子的楓棲夢問道：“風家姐姐在外頭學的什麽呀？我原以為她就是跟高人學武去了，可聽她方才說的，又不像那麽回事。”

    “這個嘛……”

    楓棲夢皺著臉揉肚子，吃太撐了，難受。

    這時東溟暗“啪嗒啪嗒”地朝她跑來，手裏端著煮好的山楂水，遞給她說：“棲夢姐，老板給你煮的！”

    楓棲夢接過山楂水，向掀開門簾踏入大堂的紀清晝道謝：“麻煩老板了。”

    “小事。”

    紀清晝笑得溫和，又說：“我這店大概會開很久，你可以留些肚子，慢慢吃，總是吃撐對身體不好。”

    “哎呀，這些道理我也是知道的，隻是老板你做的飯菜太香了，有時會忍不住嘛。”

    楓棲夢與紀清晝說完，喝了口山楂水，才與楓棲醉繼續剛才的話題，“你覺得這世上可有神仙？”

    她話落，在櫃台後盤賬的紀清晝動作一頓，撥弄算珠的手指動作輕了些，朝楓棲夢那兒投去不經意的一瞥，又恢複如常，繼續盤賬。

    “啊？”

    楓棲醉不明白話題怎麽跳到這些上了，認真想了想，回答：“大概……沒有吧？學堂中有許多臨到考試就去求神拜佛的同窗，其中不乏身家豐厚，往寺廟道觀裏供奉大量金銀之人，可最後揭榜時，也沒見這些人的成績比平時好幾分。”

    楓棲夢聞言大笑：“從這些事上來看，確實不像有神仙的樣子——準確來說，世上大概很少有凡人幻想中的‘神仙’吧。”

    “姐，這與風家姐姐有什麽關係嗎？”

    楓棲醉皺著眉思索，“風家姐姐是想做神仙不成？”

    “是也不是。”

    楓棲夢沒有賣關子，“像止月這樣的人，都稱自己為——修士。”

    “修士？”楓棲醉一愣。

    “那是什麽呀？”東溟暗也好奇地發問。

    “我對此了解並不算多，隻知這些修士日夜苦修，親近自然，試圖與天地溝通，想要將一股無處不在的力量引入體內，熬煉凡軀，踏入另一種新的境界。”

    楓棲夢不等二人追問，就主動解釋：“修士稱這世上存在一種玄妙的力量，若能化為己用，凡人也能像神仙一樣搬山填海，點石成金，她們為這力量取名為——靈力。”

    “聽起來像話本子裏的幻想故事。”

    楓棲醉聽得心馳神往，“難怪風家姐姐說她們是先驅者呢。”

    這些修士在一條大多數人看來是癡心妄想的路上摸索前行，不懼黑暗，不懼未知，前方也許是一條通往神座的大道，又或是充滿譏諷與絕望的斷崖。

    誰也不知，修士們到底會淪為一無所有的賭徒，還是為眾生開辟一條嶄新大道的先驅者。

    這是一場押上全部人生，最終答案隻有零與一百的豪賭！

    “我相信止月她們會成功的。”楓棲夢笑眯眯地開了口。

    楓棲醉聽出她話裏有話，立刻追問：“為什麽？”

    “近些年，各國民間皆有百姓親眼目睹神異之事的案例，盡管有些經查證隻是胡編亂造，可有些卻尋不到答案。”

    楓棲夢吸溜著山楂水，一臉愜意，“我閱覽那些不了了之的案例，心裏總會想——或許這世上真有神神鬼鬼，才能在各地留下奇異傳說吧？既如此，誰能斷言止月她們追求的是一片虛無呢？指不定某天她們真的引靈氣入體，成了可以搬山填海的仙人呢？”

    “最重要的是……”

    楓棲夢放下空掉的碗，輕聲說：“我希望我的好友，以及那些為人族謀求一條無上大道，追尋生路的人，不會將自己的一生，交付給一場幻夢。”

    她側身，透過食肆敞開的窗望向夜空中那一輪皎潔明月，雙手合十做祈禱狀，“我衷心祝福她們心有所願，願有所成。”（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