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貪得無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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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秋篡國者!
    “僅僅是錢帛而已麽?”
    郭猛不禁啞然失笑,那西申國可是虧大了,畢竟幹了這麽多破壞周禮倫常的髒活,最後的報酬不過是些許財帛,核心的權力卻是一點都沒撈著,卻背上了如此惡臭的名聲,那可是幾十年上百年內都無法翻身的,所得和所失完全不匹配,簡直就是得不償失。
    郭猛可以想象到西申侯拿到財帛時,心中那強烈的不甘。自己費盡心思將好外孫扶持上王位,他居然隻拿這點玩意打發自己,真當自己這個外公是叫花子麽?
    “即便如此,周王亦不想給出太多財帛,畢竟上位不正,需要打點安撫的諸侯和大夫實在太多。”
    郭猛先是一怔,隨後明白過來。
    周平王弑父自立上位,要堵住天下悠悠之口自然不可能,而要讓王室的世代大夫們和畿內諸侯支持自己,無論從禮法還是道義上都無法說出口,自然隻能撒錢買吆喝了,然而這種撒錢行為不光買不到忠誠,更要命的是,能用財帛收買的大夫和諸侯,胃口隻會越來越大。
    而西申侯看到大夫和幾內諸侯們不費吹灰之力,不用背罵名,更不用親自出力,光是動動嘴,就能拿到大量財帛,更是覺得自己虧大了,心理愈發不平衡。
    “那又如何呢?如今周王已經上位,攜王已死二十五年,已經無人敢再挑戰周王,自立為王,既然如此,周王如今已用不到(西)申侯,能給點錢打發(西)申國,依然是看在親舅舅份上了(周平王外公病死後由其嫡子,也就是周平王舅舅接任西申國國君)。”
    雖然周平王如此行為對母家頗有過河拆橋之嫌,但是此前母家的幫助,在當今而言,不再有任何的價值,反倒是十足的負資產,周平王拚命想讓人淡忘自己弑父的黑曆史,若不是因為無法做到讓天下諸侯燒毀這段材料,隻怕早就下令周王室的史官毀掉史料了。
    而西申國雖然老一代西申侯已經死去,但是繼任的西申侯依舊不肯放過周平王這個外甥,不時派人在各處宣揚自己的“功勞”,讓幾內諸侯和大夫們不時翻起淡忘的記憶——如此行徑更是讓周平王惡心之極。
    正是由於西申國不斷的“提醒”,導致周平王不得不為此用更多財帛去堵幾內諸侯和大夫悠悠之口。
    “可惜虢國乃是首倡周攜王之國,無法改弦更張,否則吾等當能從周王這分到不少財帛。”
    看著周平王都成了散財童子,自己的母國虢國卻因為站錯隊被當成黑典型對待,根本分不到一塊肥肉,郭猛心中如同被老鼠撓了一般,心癢癢的。
    “周王室不光要散財,更重要的是,在鄭晉兩國相繼內亂後,幾內諸侯更是輕慢周室,有些諸侯國已經許久未給周王上供了。”
    大舅穎親自給郭猛舀了一勺黏稠的黍米粥,一邊輕歎著。
    郭猛對此倒是心中了然,畢竟在周平王東遷後,尤其是鄭國跳反至秦晉衛聯盟後,鄭國和晉國就是東周王室的兩大打手,哪個幾內諸侯不聽話,鄭晉便如左右護法一般,要麽將這些諸侯國滅國,要麽將其國都打破,俘虜諸侯至洛邑。
    一時之間,原本瞧不起周平王這等弑父之人的諸侯們迫於鄭晉壓力,不得不恢複對周平王的上供。
    然而當鄭武公死去,晉國爆發“曲沃代翼”後,鄭晉兩國自顧不暇,哪還能為周平王當打手?而其餘諸侯國都不屑或實力不濟,無法取代鄭晉兩國的作用,沒了武力脅迫的幾內諸侯自然日益輕慢王室,甚至於常年不再給周王室上供,這更進一步惡化了周王室的財政。
    “所以周王室現在甚至連王宮的日常維護和修補都無法維持了?”
    郭猛自然聯想到了方才登上大殿的所見,而大舅穎自然給予了肯定的答複。
    “如此,周王可是為繼任者挖了好大一個坑啊。”
    雖說當政者總容易有種“管我死後洪水滔天”的衝動,把大坑留給繼任者,但是周平王所作所為,為了保住他的王位,這坑實在挖的有點大,隻是不知道繼任者接任後要如何扛雷了,幸好天塌了了高個頂著,怎麽也輪不到虢國這種敵對諸侯國來扛雷。
    郭猛不禁感慨著,不過同時他也覺得了一絲不對勁
    “反正(西)申國遠在北地(關中以北),與洛邑相隔上千裏,又為幾內諸侯所阻隔,根本無法直接出兵洛邑,周王為何不徹底割裂與其的關係,不再給(西)申國訛詐呢?”
    反正西申國此時對周平王的價值全無,甚至於已經是滿滿的負資產了,何苦被這個拖油瓶絆著?
    “猛兒,你可別忘了東麵!”
    “東麵?鄭國……武薑……公子段……”
    郭猛腦海中瞬間閃過一連串念頭,終於把此前一串散亂的消息串在了一塊
    鄭國太後武薑在鄭武公死後,向鄭莊公請求將公子段封於製地。
    鄭莊公以製地為東虢虢公所死之處,封公子段於此不祥,故而改封京城。
    公子段截留鄭國西部和北部城邑交給鄭國國都新鄭的賦稅,並要求西部和北部的城邑不光要聽鄭莊公的命令,更要聽從自己的命令。
    ……
    “舅舅,請問製地究竟在鄭國何處?眾人皆稱其險要,不知舅舅是否親眼所見?”
    “製地在鄭國西北部邊陲,相傳周穆王‘射獵鳥獸於鄭圃’,曾經進獻的老虎圈在此處豢養,由此製地亦有別名虎牢,又因此處南連嵩嶽,北拒廣武(山)及黃河,山嶺疊嶂,犬牙交錯,乃東西交通之咽喉……”
    虎牢?製地就是虎牢?
    東漢末年,關東諸侯共討董卓,關前逡巡不敢入的虎牢?
    一千三百多年後,李世民三千玄甲重騎一戰擒拿竇建德的虎牢?
    北宋司馬光讚譽“天險艱西東,難名造化功,路邀三晉會,勢壓兩河雄。除雪沽枯草,警飆卷斷蓮,徒觀戰爭處,今古索然空”的虎牢?
    郭猛不顧還在絮絮叨叨試圖講解製地如何之險要的大舅穎,直接單刀直入
    “如此說來,鄭國太後武薑執意於封公子段於製地,並非製地經濟發達,而是地勢險要,意在周王?”
    雖然被郭猛強行打斷話語略有不爽,不過大舅穎仍然點了點頭,一副孺子可教的欠揍表情。
    明白了,鄭國太後武薑可真是心係娘家,哪怕已經嫁為鄭國媳婦,依舊念念不忘著為娘家添磚加瓦,扼守鄭國邊陲重鎮,威脅洛邑,逼迫周平王按西申國意願行事。
    隻是棋差一招,鄭莊公一出手就這一企圖破壞掉,寧可將全國最大的城市京分封給公子段,也不肯把製地交由公子段。
    “那麽京是否也在鄭國西陲?”
    “沒錯,雖然京城於製地東南麵,但亦不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