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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雪起身，衣料摩擦著，緩緩走到矮榻前，落下一層陰影。
    靈火燈的光芒被他擋住，他在她麵前蹲下身，明明眉目間仍舊含著同從前一樣的冷淡。
    可冥冥之中，卻似有什麽變了。
    “芙秋，當年……”
    話剛開了個頭，卻被打斷，她抬頭，直直望著他的眼睛，“當年的一切，我不想再說一遍了。”
    “你從來都不信，戲弄我覺得很好玩麽？”
    芙秋原本是很溫柔的人，可她現在才明白，麵對清雪這樣自大的人，溫柔最沒用。
    他是不是會覺得，她的溫柔是為了彌補曾經錯誤的荒唐一夜？
    清雪的話被噎在喉嚨。
    他原本是很毒舌的一個人，可此時此刻，卻被她的眼神，被她的話，被得知她“毒蠱死期”的大石頭一同壓在一塊兒，隻覺得窒息。
    他頭一次，覺得從前的自己不對。
    可他不想這樣。
    不想一句話也不說，不想什麽事都不做，不想當一切走到終點時分才恍然察覺自己錯得離譜。
    “再說一遍好不好”，他雙眸接近猩紅，原本淺色的瞳眸都變得深刻晦澀，“我會好好聽的。”
    類似於懇求的語氣。
    這是他人生之中，第一次低頭。
    芙秋移開視線，在觸及到阿桃那一秒，臉上又浮現了溫柔的笑。
    她將自己的玉簡遞給了阿桃，“阿桃，這是茵茵師姐的直播法陣，去偏殿看去吧。”
    阿桃雖然年歲小，容易被新鮮事物吸引，可她最在乎的，還是把她拽出黑暗的師尊。
    “師尊”，阿桃揚起小臉，“阿桃陪著你！肯定不會被其他人欺負的！”
    小丫頭聲音清脆，穿透力很強，若不是吹雪殿有結界，倒真怕隔牆有耳。
    芙秋笑著揉了揉阿桃的頭發，“不會的，我與他談些事情，一刻鍾，阿桃乖。”
    阿桃這才聽話地點頭，抱著玉簡去看直播了。
    等阿桃的身影漸遠，芙秋回神，臉上的溫柔褪去，麵無表情，“那次幻境裏，我被幻境控製，恰巧我們一隊，我不小心拽了你的衣袖，帶你跌入一個洞穴，朦朧中我聽到了一段奇異的聲響，便失去意識。”
    “醒來便看到你。”
    “你冷眼看我，說我破了你的無情道，說我厚顏無恥。”
    芙秋笑著，可這笑容很冷，“你不覺得你很過分嗎？我每次想到你那時的表情，就後悔曾經心悅過你。”
    她聲音很淡，仿若一陣輕風便能全部吹走。
    清雪眸光收斂，“對不起。”
    “說對不起有用嗎？”芙秋眼眶很紅，“刀子已經插了進去，拔出來，擦去血，再輕飄飄說一句對不起，便等於沒做過嗎？”
    “清雪”，芙秋神色轉淡，“若說我做了什麽，那便是當時身陷幻境的無措不安時，我不該不小心拽了你的袖子。”
    她緩緩勾唇，“若是拽了別人，便不會生出這些事端。”
    聽了她這句話，清雪蓋在袍袖之下的手攥緊，由於用力，所以在掌心，留下深刻的痕跡。
    他不知道為什麽。
    他無法接受，甚至於不敢想象，若與她跌入幻境幻術的人是別人，如今該是怎樣光景。
    以她的美貌，她的功法，應當能叫那人，死心塌地。
    “清雪”，她聲音好輕，輕的像是能隨時消失，“我們，就這樣吧。”
    不夠好，不夠壞，一切都是如此的不合時宜。
    “別這樣行嗎？”
    一直沉默的清雪憋出了這麽一句。
    “說了會治好你，我便不會食言，就算今後橋歸橋路歸路，總得等你好了再說。”
    “不要”，芙秋沒看他，“我剩下的日子裏，都不想再看到你。”
    “每次見你一麵，都覺得無比惡心。”
    輕飄飄的話，卻像一把把刀子，直往他心上紮。
    將他那原本就扭曲的心髒，一點點，割得支離破碎，鮮血淋漓。
    他不知道為什麽，被她厭惡，會讓他覺得恐慌。
    可他知道他不能答應，好像他點了這個頭，以後就再也見不到她了。
    他到底是怎麽了？
    這真的是恨意嗎？
    “別這樣”，他聲音好似一瞬間變得啞了，死命按住顫抖的指尖，一字一句，“……別離開我。”
    他甚至來不及思考自己說出這話的目的。
    芙秋真人抬眸，一滴滾燙的淚水滑落，在她嬌美的容顏上，增添了破碎的顏色。
    “我如今不喜歡你，你也恨透了我。”
    她笑著，落淚，“你該成全我。”
    清雪甚至不記得那天，她是怎樣離開的吹雪殿。
    隻記得他在唯有一人的吹雪殿，枯坐一夜，沒有動過。
    *
    夜風吹動著樹枝，吹落一地的葉，簌簌而落，掩蓋這夏秋之交的最後餘溫，也終於落下帷幕。
    一月之期的聽學也來到尾聲。
    在其他三大門派臨行之際，問仙派在卓清峰設宴，流水席人人有位，菜品豐富。
    而掌門小老頭也頗為“跟上潮流”，每個位置上的茶壺裏，都是奶茶。
    溫雪兩眼放光地倒了一杯，雙手捧著，虔誠喝下。
    仿佛喝的不是奶茶，是靈丹妙藥。
    “哇！茵茵師姐！好神奇！”，小姑娘眼睛好亮，“這奶茶怎麽百喝不膩呢？”
    林茵茵也給自己倒了一杯，奶茶香氣縈繞在鼻尖，她一飲而盡。
    “人類最偉大的發明，奶茶。”
    禦祁抬手，將自己那壺放在兩人中間，“我就不喜歡喝，你們喝吧。”
    溫雪雙眼放光，恨不得直接捧著壺灌。
    弈辭不知何時來到了她的身側，湊近她，輕笑，“師姐，我就很喜歡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