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感受到墨湉注視的目光，軒轅褚微微偏過臉來，與墨湉視線相撞。

    墨湉突然一愣，竟呆呆地看著軒轅褚，不知該作何反應。

    直到薛直從大殿中走出來，對著軒轅褚行了一禮：“王爺，王妃，皇上請二位進去呢。”

    軒轅褚這才轉移目光，看著薛直，唇角一彎，姑且算作微笑：“多謝公公。”

    說罷，也不理會墨湉，徑自走入大殿之內。

    墨湉跟在他的身後，也走入殿內，大殿之中用烏金鋪就地麵，金磚貼合無縫，偶有人行走在上麵，倒影出清晰的倒影。

    大殿之中，立著四根約有四人環抱的柱子，通體漆黑，上麵鎏刻著栩栩如生的九條金龍，穿行於雲海之中，無不彰顯天家氣派。

    墨湉遵循著禮節，跟在軒轅褚身後細步走著，不知過了多久，眼前鑲金的玉階越來越近，墨湉跟著軒轅褚跪地行禮，齊聲說道：“兒臣給父皇請安，給母後請安。”

    過了良久，直到墨湉拘著禮數，覺得腰酸背痛的時候，上麵才緩緩傳來一個低沉的男聲：“起來吧。”

    “謝父皇。”墨湉朗聲說道，站起身來。

    “九王妃，抬起臉來，讓朕瞧瞧。”寶座之上，傳來軒轅翰宸平靜無波的聲音。

    墨湉聞言，微微揚起臉來，不敢直視聖駕，隻看到餘光之中閃過一角明黃色的袍角。

    “九王妃臣妾早先見過，瞧著也是個本分的孩子。”皇後娘娘站在一旁，含著笑說道。

    “嗯。”軒轅翰宸淡淡回應了一聲，聽聞這九王妃是墨尚書庶出的女兒，故也沒有太過在意。

    “你做了天家的媳婦，應該知道自己應該恪守的本分，以後跟老九好好過日子吧。”

    墨湉再次跪下：“兒臣謹遵父皇教誨。”

    她嘴上答應著，心中卻劃過一絲譏諷的笑意，在這些人的眼中，女人的作用就隻有相夫教子，開枝散葉嗎？

    “好了，你先下去吧，朕跟老九還有一些政事要商議。”軒轅翰宸的眼睛從墨湉的臉上一晃而過，便有些疲憊地說道。

    “正好。”皇後娘娘從座椅上起身：“我還有些話要跟九王妃說呢，九王妃，不介意陪本宮去禦花園走走吧？”

    墨湉抿嘴淺笑，柔軟的身段行了個常禮，煞是好看：“兒臣遵命。”

    還未立夏，正是牡丹盛開的好時節，禦花園之中遍植的趙粉早已盛開，千朵萬朵，層層疊疊，行走其中，如同暢遊花海，令人心曠神怡。

    墨湉微微垂首，靜靜在姹紫嫣紅的花朵中行走著，皇後冷眸斜睨了她一眼，墨湉一身淡色衣裙，與鮮妍的花朵相得益彰，恍若十二花神一般。

    都說看花宜素服，看來這個女孩當真是十分聰明。

    墨湉走在皇後身側，心思淡轉，前些時候軒轅褚剛給軒轅琉使了那麽大的一個絆子，若非皇後即使施以援手，真不知道會有什麽後果。

    按照這樣來看，她應該算是皇後的敵人，皇後現在拉著她一起賞花，究竟意欲何為呢？

    “墨湉，你嫁到冥王府，也有一段時間了吧？”皇後突然頓住腳步，回過頭來，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問道。

    “是。”墨湉低眉斂目，態度恭謹。

    皇後拿起錦帕，掩住了唇角輕笑：“冥王對你怎麽樣呢？”

    墨湉心頭漫上無奈，從上次見麵之後，她就一直覺得，皇後其人心思深沉，不可捉摸。

    於是隻能盡量保證自己的話不出錯處，墨湉始終將目光留連在一朵半開的牡丹花上，淡淡開口：“冥王對我很好。”

    皇後娘娘嗬嗬一笑，順著墨湉的目光看去：“本宮看你也是個老實孩子，冥王那脾氣我也知道，若是對你有什麽不好處，大可跟母後說說。”

    這架勢，仿佛墨湉的回答很不讓她滿意，非要讓她說出冥王對她淡薄如冰，也許時不時對她拳腳相加才算是如了她的意一般。

    墨湉深呼了一口氣：“冥王殿下一直對兒臣？？相敬如賓。”

    她這話不假，自從歸元寺的案子結束了以後，軒轅褚幾乎很少再找她的麻煩了，雖然住在同一屋簷下，但卻很少有交集。

    “那就好。”皇後緩緩抬起鳳眸，與墨湉的眼睛相對。

    墨湉突然發現，皇後雖然已經年近五十，一雙眼可以說保養得相當得宜了。

    皇後犀利的眼睛似乎有意無意地鄙視著她，墨湉抬起眼睫，不卑不亢地回視。

    過了良久，皇後別開視線，重新挑起了話題：“冥王府中事情多，怕是不如你在墨府之中清閑吧。”

    墨湉搖了搖頭：“在墨府中每每有別的活要做，並不比冥王府清閑。”

    看著皇後臉上微微露出錯愕，墨湉輕笑，補充一句：“兒臣是庶出的孩子，難免要承擔照顧其他姐妹的責任。”

    皇後緩緩點頭，盡力克製住自己心頭對這個身份低微的王妃的輕視：“難為你嫁了人，還要過上那麽忙碌的生活。”

    皇後心中暗自鬱結，沒想到這個冥王妃真是繡花枕頭一包草，自己已經暗示了她這麽久，居然還沒領會她的意思。

    真不知道這個女人是真傻還是裝傻，皇後緩緩向前走著，一邊柔聲說道：“老九也已經二十多歲，他的那些兄弟們有的已經納了好幾房姬妾了。”

    隨著金玉步搖相碰的一聲樣輕響，皇後轉過頭，凝視著墨湉：“你可不要怪母後多事，母後是想著，多個人陪你一起操持，你也不必那麽辛苦了。”

    墨湉心裏暗笑，這說來說去，終於說到了主題，原來搞了這麽半天，她不過是想多一個人幫她監視著軒轅褚的動作罷了。

    府中有沒有細作，她倒是無所謂，隻是到了那時，真正頭疼的恐怕就是軒轅褚了！

    不過，多個人分散軒轅褚的注意力，自己再做什麽事情豈不是方便多了？

    墨湉莞爾一笑：“多謝母後掛念，隻不過冥王殿下畢竟是一家之主，這種事情還是需要他來定奪。”

    皇後的臉色陰晴不定，半晌過後，她挑唇一笑，半開玩笑地說道：“真是傻孩子，這是你們王府的家務事，就算老九他有這個心思，又怎會跟你明說呢？”

    她把手放在墨湉白皙的手上，輕輕拍了兩下，意味深長地說道：“這其中的分寸，還是得靠你親自體會。”

    墨湉心中冷笑，聽皇後的意思，是要她好好研究怎麽去當一個封建社會的可悲女人嗎？有這些功夫，她幹點什麽不好。

    縱然腹誹，但她還是做出一表謙恭的模樣：“母後教訓的是，墨湉記在心裏了。”

    “那就好。”皇後娘娘描得殷紅的嘴角緩緩挑起笑意，這個沉默寡言的九王妃，也不知是不是真如自己所看到的那般木訥。

    而這木訥也分兩種，聽得懂話和聽不懂話的。

    不知道這孩子又能聽得進去多少。

    不過不管她能不能聽進去，皇後娘娘目光悠遠地看著遠處，她都無法容忍軒轅褚在軒轅翰宸心中變成儲君人選！

    “晚上的宴會事情繁多，本宮還有一些瑣事，就先不陪你了。”皇後把話說到，便指使墨湉離開。

    墨湉立刻乖覺地欠身說道：“兒臣恭送母後。”

    真是奇怪，明明是皇後要她作陪的，現在卻反了過來。

    目送皇後走遠，墨湉才深深吐出一口氣，她實在不很喜歡宮中女人的說話方式，總覺得十分費力氣。

    她在宮中漫無目的地走著，突然想起前些日子入宮時，自己昏倒的那座杏花林，不知那地方有何玄妙之處，自她走後，每每午夜夢回，都會重新去到那個地方。

    潛龍皇宮十分遼闊，若要靠走的，真不知什麽時候能夠走完，墨湉漫無目的地朝前走著，偶爾攔下一個宮女，指手畫腳描述半天，對方也隻是諱莫如深地搖搖頭。

    墨湉心思淡轉，難道說，這個地方，是這皇宮中的一處禁地不成？

    又走了一會兒，她路過一課繁茂的樹，突然頭頂被一個東西砸中。

    墨湉彎下身子，將落在草地上的東西撿起來，隻見是一個巴掌大的小鞋子，極其華貴，想必是哪個地位尊貴的孩子的吧。

    正當她這樣想著，頭頂處傳來一個聲音：“喂，你是哪個宮的宮女，快把本皇子的鞋拿上來！”

    墨湉抬起頭，隻見樹叉中央站著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滿身的金玉，一看就是那種地位尊貴，嬌生慣養的小孩。

    “你不是宮女？”那小孩將墨湉一身裝扮從頭到腳打量個遍，說道：“那你就是父皇的某個妃子咯？不管你是誰，快去找人把本皇子接走，本皇子在樹上待煩了。”

    墨湉微微眯起眼睛，很快就看出來這孩子是被困在樹上不敢下來了，她將鞋子拿在手裏，微微一笑：“你既然待煩了，自己下來不就好了？”

    她停頓了片刻，繼續說道：“還是說，你根本就不敢自己下來？那我找人救你好了。”

    “大膽！從來還沒人敢這樣跟本皇子說話！”樹上坐著的小孩顯然被墨湉說中了心事，他用力眨巴眨巴眼睛，虛張聲勢地叫道：“看本皇子下去之後怎麽收拾你！”（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