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湉解釋完這一切後，看著綠衣仍舊擔驚受怕的樣子，淡淡一笑：“富貴險中求，隻要經過了這一次，我們就會擁有自由，你不要擔心。”

    綠衣靜靜地點頭。

    墨湉勾起嘴角，淺淺一笑，眼神不自覺地瞥向了窗外，隻見冥王府的每一處角落，都張掛著紅綢做的花兒，和金絲編成的喜字。

    看著窗外一派喜氣，墨湉眼底浮上一抹不易被人察覺到的落寞。

    如果沒有這件事情，她根本也就不會動離開這裏的心思。

    仿佛整個世界都在歡喜雀躍著，隻有她一人與這歡樂的氣氛格格不入。

    在冥王府書房之中，軒轅褚正靜靜的看著書，眼神清冷，仿佛這周遭的一切本不是為他準備的那樣。

    而他的眼睛已經在那頁書上停留了超過一個時辰了。

    突然門被打開，軒轅祉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坐在軒轅褚的對麵，靜靜地打量著他。

    軒轅褚的唇邊難得綻開一絲笑靨，他將手裏的書放下，抬眼看著軒轅祉：“敢不打一聲招呼就進來的，看遍潛龍朝也就隻有你一個了 。”

    “皇兄這話錯了。”軒轅祉促狹一笑，拿過了軒轅褚方才放下的書肆意翻弄著：“是隻有我一個人不打招呼進來，不會被你打成殘廢吧？”

    軒轅褚沒有那麽好的閑情逸致開玩笑，軒轅祉便換上了一副認真的表情看著他：“滿世界都在為了你的事忙碌著，虧你還能靜得下來心看書。”

    看軒轅褚沒有反應，軒轅祉更加大膽地說道：“還沒恭喜兄長好事將近呢。”

    軒轅褚這才冷冷地看了軒轅祉一眼：“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嗎？我娶進來的究竟是什麽樣的一個人。”

    軒轅祉笑了笑：“我當然知道。”

    他話鋒一轉：“說起來，自從賜婚以後，你都沒有和皇嫂解釋過嗎？”

    軒轅褚的眼神不易察覺地暗了一暗，輕輕搖頭，遲疑著說道：“與其讓她憐憫我，諒解我，我更願意讓她恨我。”

    “說得大義凜然。”軒轅祉唇角勾起邪笑，毫不留情的揶揄道：“不如你就承認了，你根本不敢麵對皇嫂罷了。”

    “誰說我不敢麵對了？”軒轅褚皺起眉頭不滿地看著軒轅祉：“我那隻是因為這兩天太忙，無暇去兼顧。”

    軒轅祉歪著嘴一笑。

    “元英狼子野心，把元珠公主埋在我的身邊無異於埋了一顆隨時會爆炸的火炮。”軒轅褚冷冷一笑：“可我隻怕他的如意算盤打得沒那麽輕快！”

    “他不知道你這些年明麵上蟄伏，實際上瞞著所有人秘密訓練潛龍軍隊，若是有朝一日兵臨城下，隻怕元英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吧。”軒轅祉眉角一抬，低聲笑道。

    軒轅褚點了點頭，凝眸看著杯盞中搖晃著的琥珀色茶湯，喃喃說道：“我相信這一天不會太晚的……”

    第二天天沒亮，墨湉便被耳邊絡繹不絕的腳步聲吵醒了。

    這一天冥王府的賓客是前所未有的多，公主大婚，不論是禹厥國的使者還是大臣們，都擠破頭地要來觀看。

    禮部送來的禮服就在手邊擺著，淡淡的水紅色雲錦宮裝，上麵繡著花團錦簇，卻怎麽看都美得虛假。

    “王妃，奴婢來伺候你更衣吧。”綠衣的聲音將墨湉拉回到了現實，她回過神來，點了點頭。

    繁複的首飾，被綠衣靈巧的手一件一件地裝點在了墨湉的發髻之上。

    想起上次自己嫁來冥王府的光景，都不及元珠公主千分之一的排場。

    墨湉看著鏡中梳妝整齊的自己，輕輕歎了一聲。

    吉時已到，軒轅褚穿著一身玄黑色墜著紅色刺繡的禮服，站在冥王府前，一張英俊的臉龐在禮服的映襯下更顯得英武非常。

    而他自始至終都冷著一張臉，全無半分喜色。

    “冥王殿下高興一些，公主的馬車就快要到了……”宮裏的女官站在軒轅褚的身側，看著他麵無表情的樣子，忍不住輕聲提醒著。

    軒轅褚聽罷，用他那雙犀利如刀鋒的眼睛看了那女官一眼，一雙如同古井一般深不見底的眼睛裏閃著濃濃的殺意和凶狠。

    擁有這樣眼神的人，一定是殺人如麻。

    看軒轅褚臉色不對，女官立刻乖覺地閉上嘴巴，不再多說一句話了。

    元珠公主的送親隊伍足足延續了好幾裏遠，自早上開始就浩浩蕩蕩從皇宮出發，來到冥王府門前的時候，恰是正午。

    元珠公主的花轎應著吉時在冥王府門前停下，由一個位高權重的女官將她背起來，走進正廳之中。

    她穿著一身極其華麗的火紅色嫁衣，頭上的鳳冠用的是一整副難得的正紅珊瑚打造而成，額前垂下了密密匝匝的同色的珊瑚珠，卻依稀可見她精致的眉眼。

    她嬌滴滴地站在軒轅褚的麵前，卻也勾不起他眼底一絲一毫的笑意，他神情嚴肅地上前幾步，拉過了元珠公主的手。

    墨湉按照規矩穿著一身側室的朝服，麵無表情地站在一旁。

    可軒轅褚的眼神自始至終都沒有落在她的身上。

    蘇直站在上首，嚴肅地高聲唱道：“一拜天地！”

    一對新人在眾目睽睽下轉身麵對著廳外，微微欠身。

    “二拜高堂！”

    軒轅褚拉著元珠公主，朝著皇宮的方向一拜，便算是拜過了高堂。

    “夫妻對拜！”

    隨著軒轅褚和元珠公主相對一拜，便算是禮成，禹厥國的公主，正式成為了潛龍朝的九王妃。

    “禮成！”

    蘇直一聲唱罷，在場上便響起了此起彼伏的道賀聲。

    按照規矩，此時應該由墨湉為元珠公主敬茶。

    墨湉向前幾步，走到元珠公主麵前，手中端著一杯清茶送到了元珠的手中。

    元珠隔著重重的珊瑚珠子，依舊得意洋洋地看了墨湉一眼，將清茶喝下一口，遞還了回去。

    可就在元珠公主將茶杯遞回去的時候，手上一個沒拿穩，將滾燙的茶水潑在了墨湉的身上。

    水紅色的朝服經過浸染，變成了一種深紅色，還隱隱冒著熱氣。

    墨湉下意識地退後一步，場上眾人一片嘩然，女官趕忙走了過來：“側妃，你還好嗎？”

    “明明是你潑在自己身上的！”元珠公主臉色微變，低聲怒吼道。

    可墨湉卻恍若未聞，雲淡風輕地一笑：“妾身沒什麽大礙，王妃不必掛懷。”

    說罷，她也不理會元珠公主臉上錯愕的神情，徑自轉過身去，看著軒轅褚的眼睛：“冥王殿下，可否準許臣妾去換身衣服。”

    迎接著墨湉的目光，軒轅褚不自然地點了點頭：“你下去吧。”

    墨湉姿態柔婉地行了一禮，她低下頭的時候，發髻上墜著的水晶珠子微微一閃，緊接著，軒轅褚的心裏好像也有一道微光閃過。

    那一禮，她行的十分端正。

    看著她消失在門後的背影，軒轅褚心思淡轉。

    “好了，禮成。”元英站起身來，笑嗬嗬的走到軒轅褚麵前，抬起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兩下，裝作很親昵地說道：“這從今往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說罷，他從身後侍從的托盤上拿下兩杯酒來，將其中一杯送到軒轅褚的手裏，大大咧咧的一笑：“這在我們禹厥國，新郎都要先喝十八碗酒，既然是在潛龍朝，我們一切從簡，請冥王殿下與小王共飲三杯。”

    看著鎏金杯盞裏晃動的酒，以及元英充滿挑釁的臉，軒轅褚明白今天是難逃爛醉如泥的下場了。

    他依舊不放心地看了一眼門口的方向，不著痕跡地給破風使了個眼色。

    “怎麽？”元英王子拿著酒杯， 在軒轅褚的眼前晃了三晃：“冥王殿下是被嚇怕了？”

    “沒有。”軒轅褚回過神來，挑起唇角一笑，針鋒相對地說道：“四年前，本王也曾有幸去過禹厥國的邊境，禹厥的風土，本王是一刻都不會忘的。”

    四年前長嶺一戰，潛龍雖然元氣大傷，但總算是險勝，軒轅褚這話，是在無時無刻地提醒著元英，他們畢竟是手下敗將，怎能太過囂張。

    元英沒想到軒轅褚會如此雲淡風輕地舊事重提，臉色微微一變，還沒想出應該如何回答，軒轅褚卻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微微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禹厥的規矩也不必從簡，若能彰顯本王的誠意，別說是十八碗酒，就是二十八碗又何妨呢？”

    比起四年以前，軒轅褚身上的銳氣已經消弭了許多，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真正收斂鋒芒韜光養晦的王爺，元英將眼睛微微眯起。

    看起來，這個軒轅褚，比四年前還要難對付。

    看著元英寫滿探究的臉，軒轅褚不以為意地一笑，拿過桌上的十八杯酒，像是喝水一般灌了下去，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等他將最後一隻酒杯在元英麵前倒過來時，元英斷喝一聲：“好！”

    便帶頭鼓起掌來，在場的大臣、禹厥的使者看到這一幕，也都給軒轅褚鼓起掌來，紛紛稱讚這個冥王殿下當真是條好漢！

    軒轅褚喝完全部的酒後，眼底微微發紅，卻毫不畏懼地直視著元英的眼睛，仿佛能夠看進人的內心深處一樣。（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