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和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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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要放了她?”男子的雙臂都綁著白布,伸左手捏著黑衣女子的下巴。
左右手臂,都是被連城打傷的。連城為了活捉此人,所以出手不算重,隻是讓他帶了傷,好暫時失去行動的能力。誰知他後來一怒之下,硬是自己拿起了匕首去切連城的裹胸,卻被趕去的紹廷將右手徹底打傷。
兩人處在一間十分陰暗的房間裏,暗的甚至他們都看不清對方的臉。
她活著,比死了更有用。”雖然光線昏暗,女子還是別開了頭,似乎一點也不想看見眼前的人。
男子的手上使勁,不僅手背上的骨節十分分明,甚至了左臂上被包紮的傷口,都重新迸出了鮮血。右手卻包的嚴嚴實實,垂在一邊。
有什麽用!不過是一個女人!”男子咬著牙,陰冷著聲音道:“是不是因為,她是傅璟存的女人?”
跟傅璟存沒有關係,是傅堅要用她,要挾孟紹廷。”女子冷冷地道。
不承認?”男子湊近了一些。
不管是誰,隻要是上麵有命令,我都會動手。”女子的麵容看不清楚,但聲音卻分明讓人覺得寒冷:“我也曾奉命暗中對孟連城下手,不過那個時候,你還沒有來。”
我是沒有來,可是我聽說,那次行動,你失敗了。”男子的聲音不響,卻將“失敗”兩字說得意味深重。
女子淡然道:“行動的目的根就不是要殺了她,不過是要讓她受點傷。”
可是她居然沒有受傷!”
孟連城帶著孟家軍的大隊人手,還有警備處的人在,行動本就是一擊即退。”
男子的手上加重了力度:“是因為後來傅璟存去了嗎?”
那又怎樣?”
難道你不是因為傅璟存,所以對她手下留情了嗎?”
女子終於忍不住怒道:“跟傅璟存有什麽關係?你不會不知道,那次傅璟存他受了傷!”
你不用跟我說這些!”男子手上加勁,將那女子的臉拉到自己麵前:“我的女人被傅璟存占了,那麽我占了她的女人們,也是很公平的事情。”
女子的眼中本來滿是厭惡,聽男子這樣說,忽然警惕道:“還有誰?”
男子冷笑道:“你很在意嗎?”
你可知道自己這樣胡作非為,直會壞了上麵的計劃!”女子怒道。
男子獰笑:“不要拿上麵的計劃來壓我!櫻子,上麵管不了我,而你,也要聽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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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督軍,讓我們守在這裏吧。”副官道,“明天就要正式談判了。”
我守著。”紹廷聲音低沉而平靜,平靜到讓人有些害怕,就好像,那些平滑如鏡毫無波瀾的水麵,要麽內裏是暗流洶湧,要麽,便是深不可測的一潭。
副官看了看紹廷,不敢多言。
大小姐從做手術的房間裏推出來已經有半天,此刻,天色已經是全黑了。
代督軍就這樣,片刻沒有動。
代督軍抱著大小姐回來的時候,大小姐是被一幅錦緞包裹著的。
錦緞色淺,繡著許多花,但血漬將錦緞染紅了大片,有些地方的花紋,已經看不出了。
打督軍的外衣也裹在大小姐的身上,但大小姐垂下來的半截手臂,卻是裸露的。
副官雖然不敢多看,但卻也不免心中嘀咕,不知代督軍是從哪裏找到的大小姐,而大小姐又受了怎樣的傷害。
紹廷靜默地看著連城。
連城被包紮好出來的時候,她的上身,綁了不少紗布。除了手臂上、身側肋骨上的兩處槍傷,還有許多深深淺淺,被匕首割破的傷口,還有被掛紗幔的架子砸傷的瘀傷,雙手手腕,也因為被粗糙的草繩捆綁,而擦破的血跡斑斑。
麵容似乎還是當日的麵容。
尖尖的下頦,高挺的鼻梁,小巧的鼻子,都是一如既往的精致。
但臉色卻白得嚇人,雙唇也沒有了絲毫血色,長長的睫毛在昏迷之中也在輕輕顫動,一如她的內心,從來沒有真正平靜。
石英!”副官將要走出去的時候,紹廷卻又忽然叫住了他,“去找八個人守著這裏,門窗都要嚴守,樓下也要守住。除了治療連城的醫生和護士,任何人不得進來。”
是。”
你,還有其他三個副官,準備好武器,跟我一起出去一趟。”紹廷道。
是。”
此處十分凶險,趁今晚去,天亮之前,咱們須得趕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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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小姐……”
恍惚之中,連城似乎聽到了琳兒的聲音。
小姐,你醒了!”
連城緩緩睜開眼睛,聽到琳兒在旁邊,帶著哽咽之聲。
對著房間端詳片刻,連城方才想到,自己應是在醫院之內。
你……”連城開口,聲音卻似比之之前更加難以發出。喉嚨中昨天被撕裂的傷口平複了這一個晚上,今天重新被撕開,疼痛猶勝昨日。
小姐,你流了很多血,身體虛弱得很,一點力氣也沒有,別再說話了。我是少爺救出來的。”琳兒還不知道連城的嗓子已經受了重傷。
連城點頭,看了看天色,雙唇輕動:“少爺呢?”
他派人送我來了這裏,我不知道他去哪裏了。”琳兒道。
那……夢月兒呢?”
琳兒與連城畢竟相處日久,雖然不能總是體諒連城的心意,但看見連城口唇輕動,卻很能明白她的意思。
不知道,我跟他,不是關在一起的。我們來的時候也不是一起來的,但是我看到他們押著一個穿長衫的年輕人,也聽那些人叫他夢月兒。”琳兒看著連城道:“小姐,這個夢月兒是誰?”
對了,你還沒有力氣說話。小姐,你怎麽會傷的這麽嚴重?你……”琳兒說著,又是泫然欲涕。
夢月兒下落不明,但琳兒總算是救出來了。
看著琳兒一臉風霜疲倦之色,連城伸手輕輕捏了捏琳兒的手,跟著便起了身。
小姐!”琳兒驚道,“你要幹什麽?”
腰肋間被子彈擦傷的地方疼痛難忍,還有胸前,背後,各處被匕首劃上的地方,也都是撕裂般地疼痛。
而更加讓連城難以忍受的,還是喉嚨裏剛剛愈合又撕裂的疼。
連城對琳兒搖了搖頭,看著她的眼睛輕輕翕動嘴唇:“琳兒,你在這裏,等我。若我天黑還不回……你便回郾城,白茶巷,找萍姐。”
小姐,你說什麽,你要往哪裏去?讓我跟你一起,我要跟你一起去,小姐,我不要獨自回郾城,我要跟你一起,天涯海角也要跟你一起!”琳兒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也感覺到事情不好,早已經著急的哭了出來。
琳兒……琳兒……”連城覺得眼淚似要奪眶而出,但嘴角卻是帶著笑:“郾城的大事,交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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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代督軍昨晚出去之前,特地鄭重交代過我們,不管怎樣,都不能讓你出去!”衛兵一邊開著車子,一邊卻還在竭盡全力地勸說。
隻是說了半天,連城卻始終沒有什麽回應。
有時候勸得急了,連城也隻是搖搖頭不說話。
衛兵勸說無法攔住連城,又不敢伸手硬去阻攔她,見連城徑直走出了病房,沒有辦法,便隻得跟上前去服侍。
汽車走到商行的時候,連城示意停下車子。
衛兵既摸不著頭腦又如釋重負,原來大小姐堅持這個時候出來,竟是要買東西。
但很快他便知道,自己還是猜錯了。
這是和談會場,你是誰?你怎麽到了這裏?”
會場設在西蒙會館的頂層第四層。
連城在大門外命人去請娑羅前來,娑羅對著麵前的女子凝視片刻,輕輕歎了口氣,也沒有多問多說什麽,便將她引向了第三層。
再往上,我也進不去了。”娑羅道:“孟小姐,你……”
娑羅看著連城的眼睛,忽然淡淡一笑:“罷了,你既是有備而來,我也不必再多說什麽。但是這個時候,你還決心未定,孟小姐,真的那麽難嗎?”
連城亦是淡淡一笑,轉身便要離去。
許多事情,終究都要有所取舍,並不是所有的東西,都是你必須背負的。”娑羅對著連城的側影,輕輕說道。
這是和談會場,你是誰?你怎麽到了這裏?”
連城從手袋中拿出了一張報紙,舉在守門的人麵前。
中部三省老督軍孟仲達之女、代督軍孟紹廷之姊、孟家大小姐孟連城,昨日已經秘密抵達上海。”
這是昨天的報紙。
守門人一怔,隨即看著連城,結結巴巴地道:“你就是……你就是孟家大小姐?”
連城點頭。
可是……就算你是,你也不能……”
連城伸手指著報上的一句話——“老督軍兵權繼承權問題或將再起風波。”
孟家軍的兵權究竟歸誰所有,外界的猜測,因為這次連城到了上海的事情,重新被掀起了猜測。
孟大小姐,你也是因為和談的事情來的嗎?”衛兵遲疑道:“我……這就進去請示通報。”
連城點了點頭。
這樣一語不發,倒讓這衛兵更加深信不疑了幾分。
你說什麽?”坐在距離門口最近的一個人聽到了衛兵的稟報,不由得一驚,“她當真說自己是孟連城?”
是……啊,不是!”衛兵道:“沒有親口說,自始至終,她都沒有開口說話。不過……那架勢,的確不像是一般人。”
你們在說什麽?”會議台上,正中坐著的一個年級不輕的人問道。
會長,孟連城來了。”
場中頓時一片嘩然。
紹廷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
會長看了看周圍幾個內閣之人,點了點頭,緩緩地道:“孟連城雖是中部三省代督軍的家眷,但乃是無職人員,會議既然已經開始,便不能再擅入了。”
如果會長所說的無職,指的乃是沒有北方政府宣布的官職,那麽今天在場之人,隻怕有相當一部分,都沒有權利與會了。”這一片的坐席,是南方的一些要員和軍閥勢力。
會長笑道:“據說這位孟大小姐,不僅沒有政府中的職位,在孟家軍中,也沒有什麽職分。可今天在座的各位,即便現下還不在政府任職,也總有地方上、軍隊中的職位吧。何況,既然和談會議已經召開,統一勢在必行,那麽將來在座的諸位,都是我中華民國各個部門、各個省份、各個軍部中的要員了。”
和談會議隻開始了不到一半,反對之聲不絕於耳,會長此刻說這些話,為時尚早吧。”
會長笑道:“那麽我們就繼續進行會議,諸君都是心係大局之人,意見總會達成一致。”
那麽門外孟家大小姐的事情怎麽辦?就這樣假裝忘記了嗎?”南方的人針鋒相對,絲毫不讓。
這詞鋒太過犀利,相當於是在直斥會長之非。
會長臉色微微一變,看著南方許多要員堅持如此,正在為難的時候,眼珠一轉,忽然笑道:“此事還是孟代督軍最有發言權。畢竟不管是孟家,還是孟家軍,今日最正派的代表,都是孟先生。”
紹廷環視四周,人人臉上。眼中閃爍著各不相同的顏色。
連城的那句“各懷心機”,又在耳邊響起。
其實,他又何嚐不知。
但縱然是如此,又是事情,還是要堅持。
和談,統一,就算統一的局麵不夠穩固,但隻要有了統一的形式,也要遠遠好過如今的軍閥割據,分崩離析。
這是一個契機,失去,就不可再得。
連城若來,站在南方一派,那麽和談,定然不成。
她,有這個本領。
孟家軍中,孟連城從未任職。”紹廷道:“有我,便足以代表孟家軍。”